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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郁达夫早期小说中的青年形象

时间:2024-05-07

吴 双

郁达夫小说从一开始就引起了激烈的争论,他的小说体现了“五四”时期的复杂性和典型性,把“五四”的个性解放发挥到了一定的高度,以高超的艺术动力显示了新文学的成就。可以说,只有在“五四”个性解放的浪潮中,郁达夫的小说才有了时代的合理性,因为在“五四”新文化背景下,他以自己的亲身体验,以自己活生生的灵魂作依托,写出了当时青年知识分子的各种病态而又虚伪的复杂形象。郁达夫一生的创作可分为两个阶段,两个阶段揭示了郁达夫先生两种不同的性格特征。本文着重分析的是1927年以前的作品中那种苦闷与焦虑相杂的青年形象,这正是郁达夫先生一生创作的第一个阶段。青年人在涉世漂泊的生活中,会在不知不觉中形成这样一种性格,那便是在自己没有精神支柱时变得沉郁、敏感而又愤世嫉俗。

一、孤苦、焦虑

郁达夫作品中青年人最重要的精神特征表现为孤独意识和焦虑不安,由于长期的焦虑导致绝望,而后就走向孤苦自弃。焦虑、绝望和孤苦共同构成郁达夫小说人物的精神状况。《沉沦》的主人公便是这样,身为留学生的“他”始终负载着不堪忍受的感伤,这个青年的孤独是一开始就伴随着他的,“他近来觉得孤冷的可怜。他的早熟的性情,竟把他挤到与世人绝不相容的境地去,世人与他的中间介在的那一道屏障,愈筑愈高了。”郁达夫小说中的青年孤苦、焦虑的性情十分严重,他们共处于积贫积弱的旧中国之中,生活境遇让他们无法正常思考社会问题,“祖国的落后使国人挺不起腰杆来。而作为祖国栋梁的青年一代更是毫无信心而言”。郁达夫小说中的青年有救国救民的远大抱负,但是因为社会的腐败与黑暗,他们屡遭挫败,在理想破灭后,他们逐渐消沉下去。王介成是《迷羊》要塑造的人物形象,他的孤苦是造成自己情感寂寞的主要因素,与谢月英的不轨是自己在排遣孤苦寂寞。再说《沉沦》的主人公“他”是被放在日本的社会环境中,就是要让国民深切感受到“他”的孤苦,以引起人们在嘲笑“他”的荒唐和放纵的同时又给予足够的同情,“他”的躁动正是自己焦虑的表现,压抑和所显现出来的孤冷,是被病态情欲所折磨的青年的心灵的真实写照。

青年在情欲旺盛的季节里总是躁动的,表现则是性情的不稳定,以及对异性的关注等等,可焦虑是怎么来的呢?唐金海老师解读《沉沦》所提出的观点:“这部小说的关节点在性焦虑:远离故国,表面完全摆脱孔教的束缚,非礼可以看,非礼可以听,乃至非礼可以为所欲为,但是意识深层的‘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为的传统文化心里结构,总要在事后抬起头来,这种灵肉矛盾、悔恨交加而形成的特定历史时期中的性焦虑,正是这部小说最深刻的地方”。的确《沉沦》中的“他”爱上了一位日本的少女,却因为民族自卑而不敢表白,到头来却只有自杀来了断心中的情愫。故事主人翁是那样的热烈而多情,那样地孤苦而愤懑,又那样地脆弱而敏感,又那样地坚决拒绝麻木不仁、坚决求索灵魂的终极。可以说,这一系列青年心中苦闷焦虑的感受对于一个有灵魂的人来说,是何等的真实。在自己求爱无果、精神恍惚时,来自外界的一点点风声都会影响到青年性情的发展。

孤苦与焦虑是郁达夫先生笔下青年思想热情的共性,在郁达夫先生早期作品的抒情基调中.忧郁和感伤是主流,郁达夫所抒发的苦闷是一种时代性的苦闷、社会性的苦闷。

郁达夫的小说追求“自我”,强调“艺术的价值。完全是一真字上”,以至把这个“自我”用最朴实的方式大胆地赤裸裸地揭示出来,表现作品中青年的感情,表现他们的追求,表现他们的求生本能和欲望,有时候到了令人不敢正视的地步。主人公对爱欲激情的恐惧感,对女性诱惑的戒备意识,对爱情真实的疑问,以及走出女性羁绊而奋力“出奔”表现出来,“我所求的爱情。大约是求不到了,社会生活的失败,如黑夜的行云,把最后的希望的星光都遮蔽了,对于失去了任何依托和希望的人,他的归宿在哪里?惟一的出路就是重求安身立命之所”。在郁达夫这“自我”的形象身上,却也真实地反映了一个时代的侧面。在他的作品中,有着大胆叛逆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向往革命的激进精神,有着对黑暗腐败社会的血泪控诉。与此同时,也存在着由于社会黑暗的挤压而在青年分子那忧郁气质中孳生出来的灰暗色彩。无论是他接受外来文学的影响,还是他自己提出的文学主张,都要求大胆、率真地暴露自我。在这丑恶现实的压迫下,使他产生无穷尽的苦闷忧郁,以及他那日益觉醒的意识又不甘死灭,而这种内心的矛盾只有通过作品人物对自我进行大胆剖析才能宣泄出来。

二、性苦闷

提及郁达夫的小说,“性”是不可不涉及的话题。性爱描写是郁达夫小说的鲜明特点。郁达夫小说性爱主题在揭露政治黑暗、控诉社会不公时,又往往是和反帝反封建的意义、人道主义的思想、爱国主义的精神以及历史事件、革命运动联结在一起的,它是特定历史与时代的产物。这也正是郁达夫小说的人文价值之所在。小说《沉沦》是个典型,作者将青年的“性欲躁动”和内心隐秘的大胆揭示,使个性自由与解放展示于读者的面前。人们喜欢郁达夫的小说,主要的原因是他带有强烈个性的声音,充满着热情与毫不遮掩。《沉沦》毫不掩饰地揭不一个恋慕少女的少年内心的情绪躁动,其性压抑与性苦闷在日本这个开放的国度环境下,在不同文化背景的冲撞下,被刺激和引诱到不可抑制的程度,“日本民族的起源神话是从性与爱开始的,他们对性的崇拜十分坦率,也十分认真。”。由此而窥视房东的女孩子洗澡,以消解这种苦闷,而他在之后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一面是隐秘的欢喜,一面又不断地自责自悔。试想自己的祖国被奴役,自己在异国毫无身份可言。一方面精神不能释放,另一方面的极端负面影响油然而生,而此时,正值青春驿动的性情在体内发育伸张,“他”选择了有关性的渴望与寻觅。性的要求与灵肉的冲突使这个青年遭受着性的苦闷,青春的成熟使他在某种肉体需要下迫切渴望健康的性心理知识的指引,但身处异国他乡,加之民族悲苦情怀,他没有正常的恋情。性苦闷的驱使让他开始从偷窥到进妓院,进入了堕落的沉沦过程。郁达夫的情爱小说描写了时代知识青年带有普遍性的“生的苦闷”,尤其是“性的需求与灵肉的冲突”带来的“性的苦闷”意义,作品中主人公认为个人性爱压抑与民族贫弱有关,觉得自己在异国他乡所受的屈辱完全是因祖国不富强才被人歧视,得不到正常的性爱权利而导致了自己的“性苦闷”的产生。《银灰色的死》主人公“他”天天沉沦于酒馆和妓院,在虚幻和刺激中耗尽了心中的理想,取而代之的是落魄与精神苦闷,“他”那许多的灵魂幻想和难以启齿的行为,是其内心无

法解脱的苦闷所致,脆弱成了他的精神状况,因而由于承受不起对静儿的单恋失败而迷惘,承受不起困乏无助的生活而选择了死亡来解脱。当内心的苦闷无法排解,当心中的欲望无法得到满足的时候,必定要在另一处寻找到无奈与痛苦释放的出口。性苦闷的描写源于对生活的悲哀,对于祖国的哀悼,是对多舛的命运的控诉。性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生命的出口,给了他们呼吸人性空气的窗口。而郁达夫的描写是他们内心对于性的苦闷和对于生的苦闷的无奈的融合而成的杂合体。

在郁达夫小说中,青年人物所表现的性与孤独、性与贫困、性与空虚、性与性的升华、性与革命等让青年读者着实收益匪浅,被病态的情欲所折磨的青年的心灵正是当时那个年代青年们要求挣脱的怪圈,个性解放的口号响彻青年知识分子的心灵。

三、为尊严而自我努力

郁达夫从爱国主义的高度出发,将对祖国的怀念融入到个人遭遇之中,失去强大祖国作后盾,青年人背负着“支那人”的沉重包袱,在孤苦、漂泊和性苦闷的摧残下。尊严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沉沦》主人公“他”,因为追求个性解放,追求精神自由,反抗封建专制;而被学校开除,因而为社会所遗弃,但是他作为年轻人,有着我们今天同龄人所具有的渴望和追求真挚的友谊和纯洁爱情的热心,但“弱国子民”的身份严重拖累着他们的行动,他们没有交友的尊严,没有为他人所承认的尊严。这种彷徨苦闷的青年形象,是时代的弊病。可以说,因为主人公们不仅感到“日本人”对自己的冷淡,而且自己的同胞也同样的反目成仇,这种民族屈辱使他们抬不起头来,而内心自强的愿望也日渐消逝,但与其说由于自己的民族、自己的祖国软弱被欺,身在海外而受到异国社会歧视而痛苦,不如说由于他们自身的性格弱点使自己产生痛苦。这正是郁达夫小说一经发表,就在广大青年当中反映强烈的重要原因,人们纷纷明确了民族自尊心的重要性。作者在小说中主人公的民族自尊心并不完全让人物随心作为,而是以一种理性的道德批判对内心情欲进行约束,既深刻地表现灵与肉的冲突,又写出了灵与肉的升华和净化,体现青年人物内心并未泯灭的尊严。青年要求个性解放的理想被灭,以及友情、爱情的遥不可及,代表了“五四”时期受压迫,而开始觉醒的青年的共同心理,但自身又带有点病态,使他们首先应该从自身的重塑做起,为尊严而战,为个性的自由而战。正是一系列小说青年的塑造,呼喊出了知识青年的共同心声,进而重新唤起人们反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革命热潮。

郁达夫笔下主人公的痛苦,更突出地体现出人类在生存困境中的痛苦,具有浓郁的人生思辩色彩。个人与社会的对立无法解决,孤独难以根除,自身生存的人生意义就不复存在,这是一种精神和人格意义上的自觉和反思,表现出对现存价值体系完全否定的情感态度。口l郁达夫小说的主人公这种意识是超越了能力的个性。他们大都生活在一个新旧交替嬗变、社会激烈动荡的时代里,他们接受了新的思想和文化的熏陶,萌生了一种新的价值观念和思想体系,然而这种新的价值观念和思想体系相对于固有的传统观念和生活秩序来看,却是十分幼小和脆弱的,并时时处于被吞啮、被扼杀的危险中。因而作为觉醒的个体一开始便体验到一种人生理想难遂的沉重与艰难。郁达夫小说主人公意识超越能力的矛盾不仅表现在他们与难以改变的社会环境的冲突中,还更深刻地体现在他自身无法实现他们的自由意志的矛盾中,也就是“个人的切身要求与他所认定的超个人的生活价值之间的内心矛盾”中。再如《沉沦》的主人公“他”.日本是“他”的寂寞诞生的地方,“他”无时无刻不体会到由于祖国的软弱使得“他”在小小蛮夷之国——日本所受到的歧视与侮辱,而时代的不同使得两国地位的落差改变得十分迅速,这更突显出青年对沧桑变幻以及命运多舛的无奈,也激发了他们个人感怀身世、自怨自艾的悲鸣。“他”在小说最后的哭诉同时也表现出“他”对于祖国强大的残存的希望并没有泯灭,却是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这爱与恨的感情的交织使得“他”对于祖国的态度和情怀变得十分的复杂。主人公作为弱国子民所受到的屈辱,使“他”进发出真挚的爱国情感,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民族压迫提出了控诉,表现出对祖国孱弱的忧心和爱国主义情怀。

郁达夫的小说极其真实地记录了从“五四”到三十年代初那些尚在社会压迫下,悲叹苦闷而又找不到出路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处境,暴露了他们的弱点,并使他们从小说中认识了自己和社会,看到了社会的腐朽和黑暗。无数青年正是在郁达夫小说的启发下,走上了改造旧中国的革命道路。这就是郁达夫小说在思想方面起到的积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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