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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伦.坡恐怖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时间:2024-05-07

覃丽娟

爱伦·坡于1809年1月19日出生在波士顿一个流浪艺人的家庭里。母亲原籍英国,名叫伊丽莎白·阿诺德·霍普金斯,才貌双全,能歌善舞,演过不少莎士比亚名剧的女主角。父亲原籍爱尔兰,名叫大卫·坡,是巴尔的摩一个商人的儿子,原学法律,爱上伊丽莎白后,改行演戏,夫妻双双奔走江湖,勉强糊口。他们生了三个孩子,埃德加是第二个儿子,最小的是个女儿。为了挣钱养家,伊丽莎白在生下埃德加不满半个月就上台演出。大卫平庸无能,演戏不受欢迎,精神苦闷,就此染上了酗酒的恶习。一天醉酒后和妻子口角,负气出走,竟不知所终。伊丽莎白一个人拖了三个幼儿随剧团流浪四方。1811年,她积劳成疾,一病不起,就此溘然长逝。当时埃德加仅三岁,由他的教父,里士满一个家道富裕的烟草出口商约翰·爱伦领养,并替他改姓为爱伦。但他对这个姓很不喜欢,成人后仍经常署名为埃德加·爱伦·坡,哥哥也由别人领养,后死于肺病。

1836年是爱伦·坡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年。也就是在这一年,他与小表妹弗吉尼亚结了婚。当时的爱伦·坡已经27岁,博学多才,恭谦有礼,风度翩翩,而新娘弗吉尼亚当时却还是个不满14岁的小姑娘,黑黑的头发,圆圆的脸,体态丰满,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她性情温和,聪明伶俐,乖巧懂事,非常讨人喜欢,她尊敬、崇拜爱伦·坡,重视和他的真挚关系。爱伦-坡的这段生活幸福而温暖,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13年,直到弗吉尼亚1847年因病去世。1842年1月,爱伦·坡邀请了几位好友到家中聚会。弗吉尼亚随兴引吭高歌,却不幸昏倒在地。经诊断,她得了严重的肺病。这在当时可是不治之症,爱伦·坡的母亲和大哥就是得这种病去世的。在两个星期中,弗吉尼亚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弗吉尼亚每一次咳血都令爱伦·坡肝胆欲裂,痛苦万分,这不禁唤起了他内心深处对童年时母亲口吐鲜血的记忆。两种场景跨越时空,相互交融,不时在爱伦·坡的脑海中闪现。他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即灾难会随时降临。1847年1月30日,与病魔搏斗了整整五个年头的弗吉尼亚再次病发,陷入昏迷状态,没能像往常一样苏醒过来,同爱伦·坡的母亲伊丽莎白和亨利一样,弗吉尼亚也只活了24岁。这一打击对爱伦·坡来说是致命的。弗吉尼亚早已融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任何人、任何力量都无法把她从他的灵魂中分离出来。虽然此后爱伦·坡又与多位女性发生过恋情,但都是无花之果。爱伦-坡心力交瘁又得不到抚慰,只能借酒浇愁。1849年10月3日,酒后的爱伦·坡被送到华盛顿大学医院。10月7日凌晨,爱伦·坡说了声“上帝保佑我”便猝然而卒,享年仅仅40岁。

爱伦坡在其短暂而又多舛的一生中为自己在诗歌、小说创作和文学评论等方面赢得了盛名。爱伦坡从事创作的年代,正值美国文学浪漫主义的鼎盛时期,由于他的作品中带有所谓的颓废色彩,与当时蒸蒸日上的美国社会格格不入,于是一度被排挤在美国主流文学之外,后人对他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

爱伦坡的文学生涯起步于报刊杂志在美国占据统治地位的时代,耸人听闻的报刊杂志得以流行的原因是它们利用美国中产阶级的公众生活和私人生活之间不断加大的隔阂和差异,以暴露私人生活得隐秘来吸引读者。史学家的研究也表明当时美国社会的不稳定性和各种意识形态之间的紧张关系也促成人们对刺激的和暴力的情感的关注。谋杀案件、绞刑示众时有发生,与之相关的报道自然引发读者的关注。耸人听闻(sensationalism)便成为报刊杂志的卖点,并逐渐成为一种文体。这种文体融合了感伤小说、哥特式小说中的煽情、暴力,带给读者“痛苦的愉悦”。爱伦坡在《天方夜谭》(Tales of the Grotesque and Arabesque.1840年)前言中说到恐怖是灵魂的,他的恐怖小说充分利用了耸人听闻的策略来吸引大众读者。这些策略不外乎是闹鬼的宅子、借尸还魂、杀人藏尸、肢解、活葬、鞭打、酷刑、虐待狂、受虐狂等等。可以看出爱伦坡的大部分小说都具有哥特传统的因子,从哥特传统中吸取了恐怖的意象:充满没落死亡气息的幽灵般的古堡,荒凉抑郁的乡间,惊悚骇人的哥特情节要素等。爱伦坡小说的哥特特征主要凸显在小说场景氛围铺垫和叙事中所体现出来的细节方面的生活化以及具有魔术奇幻的叙事情节,而这其中又不失叙事的现实感,他在精细的哥特环境氛围的描摹上和对叙事情节中偶然性的把握上无不流溢出怪诞恐怖因子这一独特的哥特小说审美吸引力,我们也正是在这些方面的审美接受中能够透视出英国早期哥特小说传统对爱伦·坡在创作上的影响。

19世纪末,引领法国文坛的象征主义先驱波德莱尔从爱伦·坡的作品中找到了创作灵感,公开承认爱伦·坡对他的影响。不同文学的艺术家和文学家也纷纷从爱伦·坡的创作中汲取营养。现代读者则在爱伦·坡的短篇小说中找到了孤独和异化的自我。

1、作品中的女性类型

爱伦·坡的一家,双亲一个早早撒手人寰,一个音信全无,兄妹三人一个先他而去,一个则为他留守终生,使得人间最真挚、最纯朴的情感在爱伦·坡身上演变为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于是他带着慈母的幻影,带着对亲情的渴望,开始在人生历程和创作生涯中不断寻求心灵的慰藉。爱伦·坡在他的作品中不厌其烦地而又巧妙地表现了他那永恒的主题:美的幻灭、死亡的恐怖和忧郁的恐怖。大部分作品的中心人物只有两个——坡本人和注定要死或已经亡故的母亲和妻子。

关于母亲,爱伦·坡自己说没有什么印象。可是,将近三年朝夕相处的时间必定会让他对那段生活多少存有一些模糊的记忆,陪伴母亲在病榻前度过的时光或许是爱伦-坡终身挥之不去、难以忘却的阴影,那僵死的面容、深陷的脸颊、腐朽的气味和突兀的双眼在爱伦·坡的作品中被一次次地精雕细刻。因此其作品中的女性类型呈现出不可思议的一致性和单一性。不论是《丽姬亚》中的丽姬亚,《莫雷拉》中的莫雷拉,还是《贝蕾妮丝》中的贝蕾妮丝,她们或者美丽而端庄、冷静而坚忍、或者聪慧而博学、天真无邪,然而又无一例外地呈现出病态与死亡之美,最终又如爱伦·坡的母亲和妻子一样,香消玉殒。他在现实生活中甚至无法企及一个普通人所能拥有的疼爱,只好以另一种方式宣泄内心强烈的情感,那便是让死去的人再度活过来。

妻子丽姬亚临死时,不停地念叨着那首蕴含意志可以战胜死亡的名言,之后以罗维娜的尸体复活,露出她那对“滚圆的,漆黑的,惶恐的眼睛——是亡故的爱人的”丽姬亚的眼睛。而莫雷拉在生下女儿之后死去,临死前说:“这是命中注定的一天,我就要死去,但我将获得永生。”他们的女儿不但相貌甚至连思维心智也和

母亲如出一辙,母亲就如同一具不愿死去的僵尸,灵魂通过自己孩子的躯体继续存活在世上。

《贝营妮丝》则是爱伦·坡对妻子和母亲爱的另一种表现:她们很可能并没有死去,只是处于某种病理的昏睡中,或者仅仅只是呈现出了假死状态,但她们没有真的死亡。贝蕾妮丝被突如其来的疾病残忍地夺取了健康,经常使她昏迷不醒,而“我”突然发现,“我”爱的是病态的她,而非健康的她,甚至偏执地爱上了她洁白无暇的牙齿,以至于对她的牙齿产生了病态的、疯狂的向往,最终掘开了贝蕾妮丝的坟墓拔下了她所有的牙齿,而此时,贝蕾妮丝的尸体还有呼吸,心脏也仍然在跳动着。

评论家一般认为《丽姬亚》、《莫雷拉》和《贝蕾妮丝》三部短篇小说,是爱伦·坡描写美女死亡的姊妹篇。三部短篇小说都涉及了意志与死亡相斗争的主题。相比而言,《丽姬亚》和《莫雷拉》在这方面是相似的。丽姬亚通过自己的意志在丈夫新婚妻子罗维娜的身体上借尸还魂。相似的情节也出现在了《莫雷拉》中。尽管莫雷拉在孩子出世时撒手人寰,她同样在孩子身上还了魂。在孩子十岁时,当莫雷拉的丈夫突发奇想想要给一直没有名字的孩子取名时,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莫雷拉”的名字,孩子听后,面部扭曲,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当主人公“我”把孩子的尸体放在停尸房里时。却“没有发现第一具的痕迹——莫雷拉”。与《丽姬亚》和《莫雷拉》不同的是,在《贝蕾妮丝》中,由于主人公“我”对未婚妻牙齿的病态的迷恋,和时刻都想把妻子的牙齿占为己有的偏执欲望,从而招来了死神,未婚妻不久就香消玉殒了。而在《丽姬亚》和《贝蕾妮丝》中,主人公“我”对爱人的离去的反应也是不同的。在《贝蕾妮丝》中,妻子离去的那天,“我”没有任何悲痛欲绝的迹象,整个灵魂都被贝蕾妮丝的牙齿占据了。而对妻子的死无动于衷。终于,主人公心中那股难以抑制的欲望将他带到了妻子的坟墓前,在读者的众目睽睽之下,拔掉了她所有的牙齿!

在这三部短篇小说中.爱伦·坡描写了他心中理想妻子的形象:一个博学的慈母般的妻子。她们学识渊博,在她们面前,爱伦。坡可以像个孩子一样安心,一旦失去她们,爱伦·坡就会悲痛欲绝,无法正常生活,精神就会陷入崩溃的泥潭,时刻幻想着她们的归来,甚至通过吸食鸦片,在幻想中与爱人相聚。

母亲、养母以及妻子的去世使得爱伦·坡对于美丽女性的死亡有了一种近乎偏执的热爱,他不相信死亡是人生的终点,反而认为死去的亲人在冥冥之际可以和活着的人进行交流,因此,爱伦·坡笔下的女性形象大都是死亡的或将死的,他借助死亡,让精神得以寄托,让爱找到了归宿。

2、死亡即爱

充满没落死亡气息的幽灵般的古堡,萧索的墓地,荒凉抑郁的乡间,惊悚骇人的哥特情节等。哥特小说最鲜明的审美特征就是恐怖、惊悚、痛苦和罪恶,特别关注于不寻常的、极端的事件的描写,着力追求强烈的文学效果。不难看出爱伦·坡的恐怖小说充满了强烈的哥特式意象。

而在这种哥特式背景下的故事情节往往趋于怪诞与鬼魔化。在英国哥特小说中,大都以描写人鬼相通或死而复生为主,这种怪诞的情节具有既能产生释放心理能量叉能制造心理紧张性的双重的心理效应,从而使阅读者内心产生一种奇特的审美感受。爱伦·坡的恐怖小说也充分利用了这一怪诞因素。哥特式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往往是柔弱的、不幸的,她们自身的脆弱通常又和暴虐残酷的他者构成极为鲜明的对立。爱伦-坡小说中的女性也是如此,丽姬亚美丽而博学,莫雷拉端庄聪慧,贝蕾妮丝敏捷优雅,都是完美女性的形象,但却背负着注定死亡的悲剧命运。

他笔下的美人不是生活中的美人,而是理想中的美的概念,因此他无法对她们进行细节上的描写,而是从看见她们所得到的内心感受来反映她们的绝世美貌。幻想与现实往往只有一线之隔。现实生活中爱伦·坡身边的女性无一例外地都以死亡落幕。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四个女人中,母亲、继母和妻子弗吉尼亚都死于疾病,另一个是他心智不健全的妹妹。他不由自主地将现实中的不幸带入了他的幻想王国,他作品下的女性是美丽的,同时也是病态的。

在小说《莫雷拉》中,爱伦·坡以一个哲学家的笔触讲述了一个关于灵魂不灭和生死轮回的故事。有所不同的是,在神秘、诡异、深不可测的生死轮回中,也夹杂着男女之间感情的纠葛,对爱的亏欠与偿还、逃避与给予。因为有爱,灵魂不死的同一性这个冷峻而又深邃的哲学问题变得有了生气,有了人间烟火的温热。在爱伦·坡的小说中,许多事情没有原因,甚至无法解释,然而一切又自然而然地发生,顺理成章,我们根本无从知晓,是什么让才华横溢端庄贤淑的美人死去,是爱的枯竭?还是上帝的召唤?我们只知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一天”,爱伦·坡的小说中总是充满着不可抗拒的宿命和无法解释的神秘,美人们无端端地陷入了某种病态之后,如同魔鬼在侵蚀她们的躯体,她们日渐憔悴枯槁,最终死去。这一切都在人的意料之外,无法掌控,“我”就像上帝脚下无知的臣民,一切皆不知晓,只能默默承受宿命。伊壁鸠鲁认为,一切恶中最可怕的——死亡——对于我们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对于我们还没有来,而当死亡时,我们已经不存在了。因此死对于生者和死者都不相干。因为对于生者来说,死是不存在的,而死者本身根本就不存在了。毕达哥拉斯认为,“死亡是灵魂暂时的解脱”,因为人的不死的灵魂在人死时离开身体经过一个时期之后又会重新进入另一个身体。这也就是所谓的灵魂轮回转世说。显而易见,爱伦·坡深受这种观念的影响,死亡者也许并未真的死亡。《厄舍古屋的崩塌》中,家族中哥哥和妹妹玛德琳的同时死亡,对于相爱的两个人,独活也许比死亡更让人恐惧。阅读爱伦·坡的作品会使我们在恐惧中窒息,在沉寂中心跳,从而获得一种压抑的快感,让我们听见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的心跳与嘶吼。爱伦-坡的每一个故事都在探索死亡——却没有告诉我们什么是死亡;探索爱——却没有告诉我们怎样才可以让爱永恒。

没有任何一个作家能像爱伦·坡这样热情却又理智地探讨死亡的同时还能诡秘叵测地探讨爱的真谛,也许这就是他和他笔下的女性所要告诉我们的:死亡就是爱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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