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7
鲁子初
再次醒来时,我正处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屋内,从窗外透进来几缕和煦的阳光,刺痛了我不知已紧闭了多久的双眼。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紧握着我,眨巴着大眼睛问他妈妈:“这是什么?我想要这个。”我是什么?噢,想起来了,我好像被称作“唢呐”。
阳光继续尝试着占领房间里的每一寸阴影,往事也渐渐流入我的脑海中。
记得我第一次有意识时,见到的是一个农村男孩,他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快要咧到嘴角的笑容。一个老头正揉着他那杂乱的头发:“小六啊,你这笨小子总算是出师了!记住了,这唢呐啊,是有魂的……”
很快,小六唢呐演奏声名远播,十里八村无人能及。人们或尊称他为“六师傅”,或称呼他“老六”。谁家有喜事,都会请老六去吹上几曲,老六的唢呐,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享受。
靠着吹唢呐,老六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中间还收了几个慕名而来的徒弟。老六每天最快乐的光景,就是吃过了晚饭拿一块布细细擦拭我的时候。我记得他总是笑眯眯地说:“我老六能有今天,可多亏老伙计你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快得出奇。老六一天天地变老了,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六。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气息不再浑厚了,他换孔时的手指也不再灵便了。老六仍然常常慢慢地擦拭我,和我聊天。不过,他开始经常叹息——已经不再有人拜师学唢呐了。
村里请老六办事的人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又有一家结婚的找上老六,请他来办事。婚宴当天,老六穿上了他最好的衣服,红光满面地出了门,从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中,我能感受到他的激动。我知道,老六是憋着一股气的。
哪曾想,到了现场才发现,这家人还请了一个管弦乐团,让老六和他们唱对台戏。老六没拒绝,只是吹的时候,他的脸更红了,腮帮子鼓得老高。先是一曲“百鸟朝凤”,又是一曲“十面埋伏”,声音嘹亮震天,响彻云霄。老六纵情吹奏完毕,发现面前的人寥寥无几,听客们大多被管弦乐团的新奇乐器合奏吸引过去了。
老六没有收钱。在回去的路上,老六踉踉跄跄,像个醉汉。突然,他把我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抬起脚作势要踩,却终究没有踩下来。等老六再次把我拿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已是老泪纵横。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已不记得了。
阳光亮得晃眼。小孩子明亮的眼神也让我不禁有一丝期待。“不行,这玩意太老土了,看看那边的吉他,钢琴,小提琴,随你挑。”小孩的妈妈坚定地扯走了小孩。
一片乌云忽然飘过,一下子遮住了所有阳光。而我也再次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点评
作者将唢呐拟人化,从一个独特的视角,反映老六的命运与唢呐的关联,表现了传统艺术在现代生活中受到新兴艺术的冲击由盛而衰的变化。唢呐被一个孩子唤醒了记忆,而最后孩子的妈妈不让孩子选择唢呐,“我”又沉沉睡去,还会有被唤醒的机会吗?文义深沉,耐人寻味。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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