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三拍看熙凤

李　民

【摘要】本文通过对《林黛玉进贾府》一文中王熙凤的“一言三拍”细节的分析，深刻地揭示出王熙凤善于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性格特征，同时对小说的创作技巧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概括。

【关键词】王熙凤 《红楼梦》 小说文本 作品解读

经典名著《红楼梦》，以个性鲜明的人物语言塑造出鲜活的众生百相，语言的艺术美，令人沉醉。鲁迅先生就十分赞赏《红楼梦》的人物语言描写，认为它可以让读者由说话看出人来。《黛玉进贾府》一节中熙凤初见黛玉所说的一段话，就堪称是“一句话彰显人物性格”的个中典范。

“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

曹雪芹先生素来是“用意十分，用语三分”，他对熙凤这番话语确是用足十分功力，全力展现熙凤的个性神韵，精妙非凡。简短话语中蕴含的丰富内涵，一番话，熙凤竟然能将“拍马屁”做到“一言三拍”的极致。一番话，会使读者从中认识一个什么样的熙凤？

一、正拍黛玉，极言标致

“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在“上下细细打谅一回”黛玉后，熙凤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现场授予黛玉“世界小姐”的桂冠。这对于特别看重外表美，不餍追求珠宝首饰和华美服装，务必要艳压群芳的熙凤来说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她为什么要大张旗鼓，不遗余力“猛拍”黛玉呢？

通读《红楼梦》，我们知道，“十二金钗”中黛玉属于聪慧灵秀的才女型，贵在“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清高脱俗气质，宛如一块不杂一些儿尘埃的美玉，更是一棵不染一些儿世俗的仙草。至于外表美貌，恐怕真是算不了天下罕见。但生着一颗富贵心，一双势力眼的熙凤，断难神会黛玉清纯高洁的神韵；熙凤所看重，所全力追求的是外表漂亮，所以她吹捧黛玉时说出来的，也只能是这样肉麻的只重外表的话语。至此说话人的庸俗浅薄真是不言而明。

那么熙凤对远道而来，投亲靠友的孤女黛玉，为什么如此热情奉承？富贵眼势力心的熙凤有何用意？

二、侧拍三春，赞美“气派”

“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谁是嫡亲的孙女？三春姊妹；嫡亲的孙女是如何的出众出色？“通身的气派！”熙凤此语，像温柔的小手，轻轻抚摸安慰着陪坐的迎春、探春、惜春的内心。

须知熙凤肉麻奉承黛玉“标致”得天下无双的时候，三春姊妹团团陪侍在座。如果只是大赞黛玉，同是青春妙龄的三春姊妹难免向隅落寞，这岂不是做了“想要拉拢一个，结果得罪三个”的亏本生意？真是让人担心一世精明的熙凤会犯一时糊涂：“一语不慎三春怨”！而熙凤已经娓娓说出这番巧妙赞美，表面上继续夸奖黛玉“气派”，实际上正是大力褒扬三春高贵，真是兼顾了黛玉和三春姊妹，大家都皆大欢喜。好一个精明机变，八面玲珑的熙凤！

熙凤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来讨好取悦黛玉和三春众姊妹？机心深意何在？

三、暗拍贾母，用心十足

“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黛玉是谁的外孙女？贾母的；三春是谁的孙女？贾母的；外孙女和孙女们这通身的气派像谁，遗传基因源头在哪儿？贾母！当此之时，贾母听到这对自己高贵气派的暗中极力推崇，看到眼前的确是“通身气派”的孙女外孙女们，想到他们的通身气派都是由自己带给后辈的福泽，贾母怎能不心花怒放，开怀大笑？

“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熙凤在黛玉面前替贾母大卖人情，为贾母表功劳只是其一；更把贾母正常牵挂黛玉之情，来了一通过分夸张的表扬，把贾母对外孙女的正常亲情升华到老祖宗的恩德。

那里贾母高兴了，这里熙凤的用心水落石出了，我们读者深深叹服了。这正是短短一番话，连连奉承老祖宗：正拍黛玉标致，侧拍三春气派，却原来暗中机心始终全都在贾母：

贾母唯一的女儿贾敏去世，伤心的贾母一定非常思念女儿，可是女儿已经长逝，生死相隔，永难再见。惟有贾敏留下的孤女黛玉，能够让贾母从外孙女的身上时时看到女儿的影子，使痛失爱女的贾母能够得到一些安慰。所以贾母派人千里迢迢把黛玉接到自己身边抚养，贾母看到黛玉自然会想起早逝的女儿，黛玉必得贾母深深怜爱，精通世事的熙凤正是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猛拍黛玉，极言标致，只为讨贾母欢心。

贾母年事已高，希望尽享天伦之乐，喜欢儿孙膝下承欢。三春姊妹都是被贾母特意召聚身边，跟随贾母生活，时时陪伴左右，为贾母解闷开心，为贾母增添了许多晚年生活乐趣。三春姊妹深受贾母喜爱，聪明过人的熙凤正是清楚看到这一点，所以侧拍三春，赞美“气派”，也是为讨贾母欢心。

贾母是贾府辈份最高、地位最尊贵的老祖宗，是贾府权势金字塔的最高统治者，在贾府一言九鼎。谁能得到贾母欢心，谁就能在贾府“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有人敢拦”，深谙权术之理的熙凤当然要全力以赴，“哄得老太太喜欢”，一生最爱是权势的熙凤为紧握权柄，怎会不时时刻刻围绕贾母大唱赞歌，用足十分心思，拍好贾母！

“一言三拍”写熙凤，曹雪芹先生真是将语言艺术发挥到了极致！一番话，活生生的她向我们走来：正拍黛玉，她没有读过书，言谈有些俗；侧拍三春，她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暗拍贾母，她玩权弄术，稳倚靠山。——凡鸟偏从末世来，这个女人不寻常！

★作者简介：李民，河南省鹤壁高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