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何时才能不为难？

许兆琛 罗永军

【摘   要】儿童“左右”方位混淆是一个常见的问题。本研究通过调查6～9岁儿童的左右概念，发现：7岁是儿童左右概念发展的敏感期;9岁儿童能比较准确、灵活地辨认左右方位;6～9岁儿童左右概念发展的性别差异不明显，女性儿童发展速度较稳定，男性儿童增势快且在7岁时表现较突出。本研究为教学时机的选择提供了一项实证参考。

【关键词】左右概念;实证研究

教过一年级的教师都有体会，“左右”方位，学生常常分不清。一年级儿童的年龄在6周岁到7周岁之间，这个年龄段的儿童能轻松地辨识左右吗？男生、女生在辨认方位时有差异吗？一年级学习了方位之后，儿童对于左右的概念能清晰而稳定地保持吗？如果不能，对于大多数儿童来讲，几岁才能稳定而灵活地掌握左右概念？

一、背景与问题

儿童“左右”方位辨认问题，著名心理学家皮亚杰、艾尔金等人做过系列研究，1963年我国的朱智贤教授等人也作了调查研究，得到的结论与前人的基本相同[1]。1982年，陈敦淳先生等人再次进行了类似调查，发现儿童比较准确、灵活地掌握辨认左右方位的能力比过去的研究结论提早了2岁左右[2]。那么，现在距上次调查又过去了近40年，儿童的年龄特征仍然如上述那样表现，还是有了一定的变化？会不会随着科技和社会的发展而进步？我们认为有必要再次进行调查，以验证和探讨新时期儿童的“左右”方位辨认能力，为有效教学方位知识提供实证支撑。

二、工具与方法

本研究的调查方法与皮亚杰、朱智贤、陈敦淳等国内外学者的相同，测验的记分方法也相同。（见附录）

本调查研究的被测试对象是：（1）杭州市陶子幼儿园（特级幼儿园）随机抽取6岁幼儿40人，男、女各20人，平均年龄6.1岁;（2）杭州市教育科学研究所附属小学（普通公办小学）随机抽取7～9岁学生，各年龄段男、女生各20人，每个年龄段40人，3个年龄段共120人，平均年龄分别是7.1岁、8.1岁、9.1岁。

三、调查结果

（一）四个年龄段测试儿童通过率

从表1可以看出本研究与过去的研究有一个共同之处，这就是这4个年龄组的儿童测试通过率随着年龄的增大而提高。7岁是一个左右概念发展的敏感期，所测验的8项调查内容已通过了6项。

（二）本研究与前述的调查研究结果比较

本研究的第1项调查结果与前几个调查的第1项结果差异明显。这项调查内容是要求儿童分别指认自己的手、脚的左右方向。通过进一步检视本项测验的结果，我们发现儿童对“手”的方向辨识水平大大超过对“脚”的方向辨识：在6岁组中儿童对手的方向辨识正确率达到85%，在7岁时达到92.5%，但是对脚的方向辨识正确率却分别只有65%和77.5%。造成差异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的一个原因可能如该幼儿园园长（测验时在一旁）所说：“我们幼儿园的活动用手比用脚多得多。”

（三）本研究的一些其他结果

1.不论哪个阶段，儿童对于身体转向后再次辨识都有困难（结果见表3）。

在这2项测验项目中，前后测验指令基本相同，都是把一侧的纸杯拿起来放到其中的一个载体上。这2项测验项目最大的不同是，第一次测验后儿童需要身体转向后再进行方向的辨认。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方法类同但儿童转向后，4个年龄段儿童全都出现了方向辨识正确率下降的现象，表现出了明显的不稳定性。

2.男女儿童左右概念的发展有差异（结果见表4）。

在日常生活中，有“男生的方位感比女生强”的说法，是不是这样呢？对于左右方位的辨识，从本次测验的总体看，6～9岁男生的正确率为76.9%，女生为74.8%，没有明显差异。上表显示，6岁男生的左右方位辨识率总体上还低于女生，到了7岁反过来男生的正确率总体上超过女生。需要说明的是，男、女生与各自的前一年龄相比各项测验结果都是增长的，因此更为恰当的结论是，在6～7岁阶段男生的左右辨识增长率明显高于女生且在7岁时平均正确率超过女生，且差异非常显著。之后，男女的方位辨识正确率基本一致，9岁女生在执行方位命令时的稳定性要比男生略强些。

3.儿童左右方位辨识的主要方法，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稳定（结果见表5）。

从表5可以看出：6岁儿童不知道或难以讲明判断依据的人数接近50%，他们有的是“猜的”“随便想想就知道”，有的只能回答“老师说的”“爸爸（妈妈）说的”等。部分儿童也能正确解释：“左手拿碗右手拿筷”“写字时用右手”“我想开车的是这边，这边就是右边”等。当问到怎样判断测试人的左右手时，有的儿童回答说：“我把身子转过来就知道了”“因为你坐在我的对面”。从上表看出，有75%的7岁学生能讲明判断依据。多数学生能以“和自己相反”的理由来说明判断面试老师的左右手。在判断物体的左右方位时，7岁学生以自己的左右手来判断，8岁以后，学生能说明左右相对性。

四、对本研究调查结果的分析

（一）儿童对自己身体各部位的左右辨识是否同步

皮亚杰认为儿童左右概念发展大致需经过3个阶段，第一阶段儿童（5～7岁）能比较机械地辨识自己的左右方位，大多数儿童只能辨认自己的左右方位而不能辨认对面人的左右。本研究的结果支持此结论，但是从测验结果中也发现儿童对于手、脚方位的辨识并不同步。我们认为关于第一阶段的分析还有2个层次：第一层次是儿童能特定地辨识自己身体某一部位（一般是手）的左右方位，如左手/右手或左脚/右脚，但互相之间还未建立联系。在访谈中儿童会明确地说：“这是右手，是我拿筷子的手。”而对于脚的方位辨识，儿童无法明确指认或者难以讲清判断依据，往往会说“妈妈说的”“老师说的”“我猜的”等;第二层次是儿童能连续地辨识自己身体同侧的左右方位，如左手、左脚、左眼等身体的左边等。儿童在7岁左右能达到第二层次水平。

水平層次有差异的原因有很多，我们认为值得注意的有两点：第一，与手的使用量有关。与身体其他部位相比，儿童的手在生活中应用最多，其灵活性和精细程度是身体各部位中发育最早的，并且在日常生活中形成的右利手（左利手）的发展也促进左右概念的发展;第二，与大脑和神经发育的阶段性有关。儿童在3～6岁大脑重量逐渐达到1200克，大脑半球的主要神经的传导通路几乎都已实现髓鞘化，身体在接受信号后，可以很快地、较为准确地由各个感官沿着神经通路传到大脑皮层的高级中枢。不过这个年龄段的儿童对语言和文字（第二信号系统）反应较弱，仅处于直观形象和模仿阶段。到了7～8岁儿童脑重增加到大约1300克（接近成人的大脑重量），同时神经细胞体积逐渐增大，细胞分化基本完成，神经细胞的突起分支变得更密，出现了许多新的神经通路。大脑额叶在迅速生长，儿童运动的正确性及协调性得到较大的提升。由于大脑逐渐发育，儿童的行为开始变得更有意识，分析能力也逐渐在增强，因此辨认水平同步提高。

（二）儿童到哪一年龄段才能比较准确和灵活地辨认左右

根据本研究的调查结果，儿童到9岁时通过率均在85%以上，能够通过各测验项目。不过令人疑惑的是，该结果与30年前陈敦淳先生的研究结果相比倒退了1岁，反而和50年前朱智贤先生的研究结果基本一致。这是为什么呢？陈敦淳认为心理年龄提前是由于生活环境变化使得儿童接触面更广、生活水平提高促进了大脑发育，另外还有早期教育开展等方面的原因，是这样吗？

认知神经学认为，儿童对左右位置的辨识主要依赖于本体觉，即来自肌、腱、关节等的感知觉传至相应的大脑区域而引起机体在空间位置和运动方向的感知。进一步来说，主要是大脑海马区的“位置细胞”在起主导作用（这项研究获得了2014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如果从内在因素来说，对大脑自然进化来说，30多年的时间远远不够。那为什么陈敦淳先生的研究中学生会如此优越呢？在阅读中，我们注意到陈敦淳文中的测验对象是华南师范学院（后改为华南师范大学，是“211工程”重点建设大学）附属小学的学生，生源主要是华师大、华师附中教职工子女，这只能算是特例。因此，我们认为儿童左右概念的发展仍然具有较高的年龄稳定性。

（三）男女儿童的左右概念发展是否存在差异

前几次研究中没有对儿童的性别差异进行分类报告，是不是没有差异呢？从本次研究的综合统计结果来看，是没有差异的，但是出现了6岁男生弱于同龄女生，到7岁时男生增势明显接近或超过同龄女生，8～9岁又呈趋同的结果。我们查阅文献，没有发现“性别与方位”之间有直接相关的证据，但有学者Linn（1986）发现在空间知觉方面，7 岁左右出现男孩优势[3]。

方位辨识的性别差异一直是个谜题，有人从人类历史的遗传来看，由于男性主要从事狩猎活动，在活动中具备空间运动知觉能力的男性将更容易成功狩猎，因此有可能男性比女性有更强的方位辨识能力。遗憾的是，这只是听上去“很有道理”。方向感好的男性原始人是不是一定会在传递自己的遗传信息上更有优势，这还没有直接证据。

五、结论

通过本次研究，我们回应本文所提出的问题：

1. 7岁是儿童左右概念发展的敏感期，6项经典测验通过了5项。7岁前儿童对自己身体各部位的左右辨识水平不同步。在此年龄段教学左右概念可能为较佳时机。

2. 儿童9岁时能比较准确和灵活地掌握左右概念，此时能分清“左右”的相对性。9岁前儿童对左右的辨识呈现具体和机械化的特点。

3. 6～9岁的儿童左右概念的发展性别差异不明显，女性儿童发展速度较稳定，男性儿童增势快且在7岁时表现较突出。

附：皮亚杰与陈敦淳关于儿童左右概念的经典调查问卷

调查共分三部分，采用个別访谈的方式，连续进行。

第一部分是“回答问题”。这一部分共有三类6个项目。调查指导语如下。

第一类：

第1项：（测验时被试者坐在主试者对面）“告诉我，哪只是你的左手？哪只是你的右手？哪只是你的左脚？哪只是你的右脚？”

第2项：（测验时被试者坐在主试者对面）“告诉我，哪只是我的左手？哪只是我的右手？哪只是我的左脚？哪只是我的右脚？”

第二类：

第3项：（测验时被试者坐在主试者的对面，他们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子，桌上并排放着铅笔和橡皮）“从你的方向看，告诉我，铅笔是在橡皮的左边还是右边？橡皮是在铅笔的左边还是右边？”

第4项：（请被试者过来与主试者并排而坐，物体在原处不动）指导语同第3项，但前面“从你的方向看”一句略去。

第三类：

第5项：（测验时被试者坐在主试者对面，桌上并排放着铅笔、尺子和橡皮）“从你的方向看，铅笔在橡皮的左边还是右边？橡皮在铅笔的左边还是右边？尺子在铅笔的左边还是右边？尺子在橡皮的左边还是右边？铅笔在尺子的左边还是右边？橡皮在尺子的左边还是右边？”

第6项：（请被试者过来与主试者并排而坐，物体在原处不动）指导语同第5项，但“从你的方向看”一句略去。

第二部分是“执行命令”。具体方法与指导语如下。

第7项：在桌子上并排放着同样的两本书，在两本书的左边并排放着两个纸杯，指导语：“请你把左边那只纸杯拿起来”“请你把手里的纸杯放到右边的书上。”

第8项：在放书本不同方向的另一张桌子上并排放着两个纸杯，在纸杯的左边放着两张小凳子。指导语：“请你把右边的纸杯拿起来”“请你把手里的纸杯放到左边的凳子上”。

第三部分是“访谈”，在测验后和被试者进行简短谈话，主要提问如下。

（1）“你是怎样来判断我（老师）的左右手的？”（2）“你是怎样判别这些东西的左右的？”

测验的记分方法是：第一、二部分以每项测验中的全部问题都回答正确作为各被试者通过该项的指标，以全年龄组75%被试者通过作为该年龄组通过每项测验的指标。

参考文献：

[1]朱智贤，等.儿童左右概念发展的实验研究[J].心理学报，1964（3）：229-235.

[2]陈敦淳.儿童左右概念发展的实验研究[J].心理科学通讯，1982（6）：29-33.

[3]许燕，张厚粲.小学生空间能力及其发展倾向的性别差异研究[J].心理科学，2000（2）：160.

（浙江省杭州市凤凰小学   310008

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区教育学院附属小学   31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