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蔡子强
本届世界杯最大特色,是反对浪潮此起彼伏,教师、学生、各行各业的工人,纷纷上街示威,抗议政府花费大笔公帑主办世界杯,而忽略了改善当地教育、医疗和民生。这些反对声音,未因世界杯开锣和巴西国家队旗开得胜而逐渐淡化,反而继续一浪接一浪。有人会问,本是喜事一桩,每个巴西人都应该与有荣焉,又能刺激当地经济,为何这些人要让自己的国家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和丢脸?
近日从Amazon买了一本新出版的书,由Dave Zirin撰写的《Brazil’s Dance with the Devil: the World Cup, the Olympics, and the Fight for Democracy》,作者对当中的前因后果,作了详细和理论化的分析和阐述。作者把主办世界杯和奥运这类所谓举世盛事称作“歌舞升平资本主义”(Celebration Capitalism)。此话何解?又与巴西何干?且从巴西前总统卢拉谈起。
这位3年前卸任的总统,不只是在巴西,在全世界都是个政治传奇,卸任时民调支持度达到八九成,无人能及。
他是工会领袖出身,成立过全国性工会联合会,及工人党。经3次竞选失败,于2002年当选总统,上台后便面对一个贫穷、高通胀、外债庞大的烂摊子。他的救亡对策是打倒昨日之我,与昔日抗争对象IMF(国际货币基金会)修好和合作,接受后者加息和削减公共开支的要求,以换取贷款和财政援助。卢拉成了IMF和《经济学人》杂志眼中的乖總统,却背叛了他众多昔日政治和工会盟友,与委内瑞拉左翼总统查韦斯相比,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幸运的是,巴西经济有了起色,经济和货币开始稳定下来,出口强劲增长,外债锐减。这时,卢拉凭借政府收入增加,推动一些温和的均富政策,例如有名的“家庭现金津贴计划”(Bolsa Familia),以及提升最低工资,让数以百万计的人脱贫。巴西近岸发现石油和天然气后,其经济进一步受惠。再加上经历几十年军人统治和社会动荡后,人心思静,于是在卢拉治下,巴西享受了十年的“黄金岁月”。
但在这“黄金十年”,卢拉并没有借机深化民主和法治改革,贪污依旧十分严重,官员陆续闹出丑闻。此外,除了派钱,卢拉也没有改革医疗、教育等社会制度,政府的改革表现与人民的期望落差越来越大。
沉醉于虚幻的经济繁荣,以及“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经济学下的资本主义盛世,卢拉想通过同时申办世界杯和奥运会两大盛事,来为其所谓“卢拉盛世”谱写一曲颂歌,向全世界宣布其“大社会小政府”市场化改革的成功——巴西不只是足球巨人,而且已经“大国崛起”。
所以在赢得2016年奥运会主办权的一刻,卢拉双目含泪,哽咽着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以身为一个巴西人而感到骄傲,今天巴西赢得它的国际社会公民权,今天我们克服了他人对我们的最后一点偏见,我相信今天值得庆祝是因为巴西已经摆脱二流国家而进入一流国家之列,今天我们赢得尊重,举世承认巴西的时代终于降临。”
而全世界的资本主义媒体,例如《金融时报》、《华尔街日报》等,又进一步为巴西及其“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推波助澜,《经济学人》更以“巴西起飞”(Brazil Takes Off)作为封面故事,添油加醋地炒作。
但过去3年,随着政治强人卢拉的下台,他指定的承继人罗塞夫魅力有所不及。更根本的是,随着经济逆转,人们才发现“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下的繁荣建在浮沙之上,没有深化民主、法治、社会、福利改革,在繁华退潮后,暴露出原来体制的千疮百孔。例如为兴建球场和基建进行的拆迁,让贫民流离失所,贪腐官员却中饱私囊。官商勾结让国家投入的巨大资源遭瓜分,而民众却苦于物价飞涨、生活艰难。
这些都显示,资本主义的歌舞升平,不能取代真正的改革。而对巴西来说,更大的问题是,世界杯只是序幕,两年之后还有奥运会。一场因盛事引起的社会撕裂,不会在这两个月后因世界杯闭幕而结束,反而会成为未来两年巴西社会挥之不去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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