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这是一支颇具传奇色彩的队伍,他们因金而生、以黄金命名,却远离黄金带来的财富,常年与大山为伴,与艰苦同行;这是一支世界军事史上绝无仅有的以地质勘探为己任的“国家队”和“野战军”,他们斗风雪、过沼泽、攀峭壁,与死神抗争,踏遍青山为祖国寻金找矿。他们,就是世界上唯一的寻宝部队——原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黄金部队。
黄金,自古以来被视为尊贵和财富的象征。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黄金储备的多少,仍然是体现一个国家经济实力和抵御金融风险的重要砝码。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黄金年产量仅为4.5吨,比1901年黄金产量4.51吨还少。此后20多年,黄金生产始终在低水平徘徊,平均年产量不足10吨,幅员辽阔的资源大国竟然是产金小国。这种状况导致中国仅靠出口物资创汇充实国库的尴尬局面,远远不能满足经济建设的需要。“贫金”的帽子重重地压在中国人头上,成为国家领导人夙夜牵挂的难题。
“让部队去找金子!”肩负着党和人民的重托,1979年3月7日,寻金探宝“国家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基建工程兵黄金部队(1985年11月归入武警序列)诞生了,一场寻金强国的突击战就此打响。
新中国的黄金工业从此踏上新的征程。在人迹罕见的“死亡之海”,在风雪肆虐的“生命禁区”,在彩云之南的红土高原,在冰封雪覆的阿尔金山,到处都有黄金兵的身影,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升起一片金色的希望。
他们不负期望,创造了令世人刮目的找金业绩。20世纪80年代,我国第一个斑岩型特大岩金矿床——黑龙江团结沟金矿由黄金部队提交。时隔不久,嘉陵江畔,全国第二大金矿——四川白水砂金矿问世。仅“六五”期间,黄金部队就提交178吨黄金资源储量报告,占全国提交黄金资源储量的1/3,其中六成以上可以直接生产利用,为国家走出黄金捉襟见肘的困境提供了有力支撑。“七五”期间,全国黄金工作领导小组在全行业推行黄金部队储量承包管理模式,带动全国地勘队伍几年内提交1000多吨黄金资源储备,将中国“贫金”的帽子扔进了太平洋。
神奇在延续。中原大地、巴山蜀水、草原荒漠……一座座金矿在黄金兵的脚下现形。改革开放进入攻坚阶段,金融危机席卷全球,许多发达国家经济形势江河日下。此时,黄金部队及其他找矿队伍已使国家黄金储备跻身世界第一的位置。
2018年3月,党中央公开发布《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对黄金部队改革作出决策部署,“转为非现役专业队伍,并入自然资源部,承担国家基础性公益性地质工作任务和多金属矿产资源勘查任务”。同年8月28日,该部队移交自然资源部仪式在京召开,标志着这支寻金劲旅将脱下军装,奔赴更广阔的地质战场,成为贯彻落实***生态文明思想、建设美丽中国的新的生力军。
组建近40年来,黄金部队广大官兵为国找矿,发现了东闯、东坪、金厂、哈达门、寨上、阳山等超大型金矿床,累计探明金矿床325处,探获黄金资源储量2365吨,在共和国版图上,留下了富民强国的金色诗行。本专题将回顾这支英雄部队走过的光辉历程,回望黄金兵向祖国和人民交出的“金色答卷”。
“让部队去找金子!”
新中国成立之初,黄金年产量仅4吨多,此后长达30年,全国总产金277吨,年产量平均不足10吨。“文革”后期,面对发展经济的巨大压力,主持国家大局的周恩来想到了副总理王震,这位被称为“王胡子”的将军,曾以率部垦荒南泥湾和组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戍边闻名。一天,周恩来在病床上对王震表示:“你要把金子抓一抓,搞建设不能没有黄金。”王震当即摆下狠话:“黄金上不去,我死不瞑目。”
接受任务后,王震立即带着有关人员下去调研。经过深入细致的调查,他心中有数了。针对“文革”中黄金工业徘徊不前的局面,王震经过跟地质部和冶金部反复研究,借鉴国内外的成功经验,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办法。随着一整套扶植和发展黄金生产政策的制定和实施,黄金勘探、开采业很快得到恢复,为进一步强化黄金地质勘查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79年,中国的黄金产量突破了20吨大关,实现了黄金产量的突破。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中国黄金工业迎来了新的机遇。改革开放之初,国家急需增加外汇和黄金储备,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审时度势,决定增加黄金产量。他把增加黄金产量的重担再一次压在王震身上。
“贫金!贫金!中国贫金!”面对中国的崛起,西方国家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不断鼓噪,许多中国专家也怀疑中国是不是真的贫金。在一次讨论会上,与会者为黄金生产各抒己见,普遍认为寻找黄金困难重重,掘金队伍也不足。见此情形,王震当场发了火,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们都解放这么多年了,黄金的开采挖掘还是慈禧太后时期的水平,太不像话了吧!我们这些专家学者,加上那么多的开采队伍,怎么向人民交代?”一个大胆的想法随即在王震脑中出现。他说:“让部队去找金子!”他相信中国地质学家的意见:“中國不贫金,中国缺少的是专业化找金队伍。”他认为人民解放军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在找黄金这个特殊的战场上也必定能创造奇迹。王震接着说:“如果没有异议,军队找金子这件事情由我来协调。”
1979年1月,经王震、谷牧(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同意,冶金工业部上报了《关于整编基建工程兵地质支队的报告》。3月7日,国务院和中央军委联合给国家建委、冶金部、基建工程兵下达批示:为了加强黄金地质普查、勘探工作,迅速发展黄金生产,同意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基本建设工程兵黄金指挥部,扩编、整编一批部队,专门勘探、生产黄金。世界上唯一的寻金部队——中国黄金部队就此诞生。
1985年,列入武警部队序列后,黄金部队最高指挥机关为武警黄金指挥部,下辖3个总队、12个支队,是全国探寻国家宝藏的主力军。部队另外包括1所技术学校和1个黄金地质研究所,总兵力达万余人。武警黄金指挥部接受武警总部和国家工信部双重领导,如此高规格的隶属格局,显示出黄金部队特殊而重要的地位。
“部队打仗行,搞生产行,找金子照样行”
乍看上去,黄金部队与武警并无两样,但他们胸标上有“黄金”字样,表明他们除了军事训练之外,还要接受地质、测量、地球物理勘查、地球化学勘查、分析化验等专业训练。
经过半年紧张的转产集训,本着“占据兴安,立足秦岭,挺进高原,面中求点,点上突破”的原则,12个黄金支队的寻宝奇兵奔赴中国20多个省区,开始了寻金之旅。
与煤矿、油田多出自平原地区不同,金矿通常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古时候,人们常根据异常的地质现象找金,有道是:“山上有葱,下有银;山上有薤,下有金。”植物的根系深扎土壤,汲取了其中的养分和矿物元素,呈现出不同的群落特征,无意中担当了“报矿员”的角色。随着人类几千年持续不断的寻金、采金,容易辨认的金矿几乎已开采殆尽。20世纪80年代以后,人们开始进入对金矿的“勘探时代”。因资源稀缺,一吨岩石中有一克金子,就算得上是矿了。
寻金是一项技术含量极高的工作。最初,黄金部队使用锤子、罗盘、放大镜“老三件”找矿。后来,勘探设备“鸟枪换炮”成了“新五件”:数码摄像机、数码相机、录音笔、手持GPS(全球定位系统)、掌上电脑。再之后,卫星遥感解译、数字图像处理等高科技装备的应用,实现了在空中、地表和地下一体化透视金矿的突破,找矿效率成倍提高。
除技术干部外,黄金部队大多数战士主要负责钻探和槽探工作。槽探是指在地表挖出长宽2至3米不等的方坑,并从坑中取样以备化验,钻探主要用钻探机从地下几百米的深处采样。
要想点石成金,首先需要通过技术分析确定金属反应异常的靶区,然后钻探机在确定好的方位内打钻采样。钻机一旦开动就不能停止,必须一天24小时运转。一旦停下来,已开钻的山崖随时可能出现垮塌现象。有战士形容说:“钻探就是睁着眼睛干闭眼的活儿——地下的事全凭个人的经验和推断。”为维持钻探机全天候运行,对于很多战士来说,一天三班倒轮流值班是家常便饭。与钻探兵比起来,槽探兵也需要毅力坚持单调的挖掘工作。
战士们将采集到的矿石样本送到各支队的研究所,所有的化验结果汇总起来,就是黄金部队的找金成果。这些成果连同勘探图纸上报,再由国家统一协调开采。而战士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收拾行装,开赴另一地点迎接新的探矿挑战。用战士们的话说,每一次探矿都是一场硬仗,有时费时数年依然一无所获。当然,奇迹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1979年9月,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在师部领导王振祥带领下,黄金一总队官兵从湖北、河南、四川、山西等地迅速秘密集结,登上了北上的军列,向东北兴安岭进发。
莽莽苍苍的兴安岭,俗称“东金山”,与有“西金山”美称的新疆阿尔泰山齐名,这片广袤的土地素有“金子镶边”的美誉。黄金部队一总队此行就是要打开这座金山的大門。
一总队官兵首战告捷,于1981年发现并探明了一座中型沙金矿床,黄金部队官兵们用双手淘出了3523两黄金。王震听到消息后高兴地说:“我说部队没有办不成的事嘛!部队打仗行,搞生产行,找金子照样行!”
会战西口子
1986年,完成了大兴安岭东麓水系沙金勘探任务的黄金三支队官兵跨过冰封雪裹的额尔古纳河,来到号称“中国北极”的无人区——大兴安岭北坡的西口子。
西口子,方圆300多里渺无人烟,全年无霜期仅有两个多月,最低气温零下50多摄氏度。“那个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到的艰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在那里待下去。”这是一片永久的冻土,要想在这里开采黄金,无异于虎口拔牙。日本投降后,日本一个大佐回国后写的回忆录中曾提到西口子:日本人还没打进东北时,就听说西口子遍地是金,在西口子随便一锹下去,便可见明晃晃的金粒。日本攻占东北后,第一件事就是从国内派去黄金勘探工程师,准备到西口子开采黄金,庞大的开采队伍几次进军西口子,但终因这里气候环境太差几次出兵都无功而返。日本大佐因此断言:“即使西口子是金山,也不可能有人从那里拿出金子来。”
三支队支队长樊兴犹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为了探测西口子的含金量和开采的价值,他主动请缨,带着一支小分队,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踏着这片冻土出发了。进入西口子唯一的路线就是走冰封的额尔古纳河。踏进西口子,呈现在他们视野的是一片空旷、冰冷的土地。经过勘查,这片冻土虽然不像传说的那样一锹就能挖出金子,但的确蕴藏着丰富的沙金资源。
西口子的自然条件极端恶劣,要想在这里摆下战场,必须在每年3月黑龙江开化之前备足全年生产、生活资料,待11月封江之后人员才能撤下来。是进还是退?党委一班人思虑再三,最后下定决心:会战西口子。1987年2月,上级经过慎重审议,批准了三支队的会战方案。考虑进驻开掘地点的艰难,上级以最快的速度为三支队配备了一辆装甲运兵车。
洛古河,中国最北部的一个居民点,三支队驻扎在这里。这里距最近的施工点还有150多公里,此前从来没有人到过那些施工点。探路建点的重任交给了二连技术负责人赵国刚。装甲车载着赵国刚一行五人沿黑龙江西进,顺着额尔古纳河往西,再折向南,进入原始森林。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覆盖下,地图失去了作用,装甲车东冲西撞爬了一昼夜,还是没有转出这片森林。他们迷路了。夜晚,熄了火的装甲车挡得了风,却防不了寒。几个人背靠背蜷缩在车内,冻得浑身发抖。翌日,天刚放亮,赵国刚就钻出装甲车,踏着没膝深的积雪奔向一座山头。他爬上一棵大树,隐约发现远处有一条亮带,断定那就是通往工作区的哈达河。几个人乘装甲车奔了过去,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哈达河。赵国刚不敢再用驾装甲车探路了。他十分清楚,车上带的油料和食品要是耗光了,后果将不堪设想。几个人下了装甲车,跌跌撞撞分头探路。经过七天连续奔波,在渺无人烟的原野里,他们终于确定了四处施工点。
几天后,钻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原始森林的沉寂。第一钻下去,竟发现了25粒金。此后,三支队官兵在5年内向国家提交了27吨砂金资源储量。在大兴安岭一带,这支英雄部队先后探获了砂宝斯、旁开门、宝兴沟等数座金矿。
黄金部队的镇队之宝
在黄金部队中,流传着一个关于狗头金的故事。狗头金是一种产自脉矿或砂矿的自然块金,因形状酷似狗的头形,故名狗头金。世界各国都以有狗头金为骄傲,一块1千克的狗头金,聚成时间需要1亿年左右,这使得狗头金可遇而不可求,一旦发现都会被当成宝贝留存下来。
1988年夏天,一直在兴安岭进行黄金勘探的黄金第五支队遇到了新的难题——随军家属及子女的工作没法安置,因为采矿地点离城镇太远,矿区周边又没有企业。职工大队大队长程延宽见此情形,决定带领随军家属子弟上山探金。经领导同意,30多名家属子弟开进了小兴安岭腹地——团结沟。
姚金凤是部队职工姚鲜的女儿,她当时刚满22岁,也跟队来到淘金点。在分配工作时,程延宽见她勤快,干活利索,就安排她守着溜槽。有一天快收工了,姚金凤看到流水冲刷下的溜槽内有一块沾满泥沙的石头。她刚想把它扔掉,却发现这块石头掂在手里特别沉。细心的姚金凤将它拿到水管下冲洗了一番,没想到这一冲,冲出一块黄灿灿的金疙瘩——重2155.8克,含金70%以上的狗头金。
不久,这块狗头金被送往北京,因形状像中国版图,又称为“版图金”,被存放于中国国家博物馆。这块狗头金也成为黄金部队的镇队之宝。
狗头金的发现需要机遇,探明大中型金矿,更多时候依靠的是科技和毅力。根据政策,黄金部队找到的矿都是无偿交给国家,为此在地方很多老百姓心目中,黄金部队就是财神。以新疆为例,黄金八支队累计探明黄金资源量100多吨,经济价值超过200亿元,矿山开发利用惠及数十万民众。其中在东准噶尔地区探获的双泉金矿,资源量高达26吨,潜在经济价值超过40亿元。
随着金矿不断被探明,保护金矿、严防私挖滥采,后来也成了黄金部队的重要任务之一。一些人知道黄金部队专门探测金矿后,会在离官兵们营区数百米之外的山头上寻找黄金,乱采滥挖、偷盗矿石、哄抢资源等非法民间采矿一度屡禁不止,有的人还真靠这个发了财。为此,在主要黄金产区,黄金部队负有警戒守卫之责。
1995年,中国黄金产量首次突破百吨、跃居世界第8位,当时黄金储量的一半以上,都由黄金部队勘明。8年后,中国黄金年产量突破200吨大关,黄金部队的探矿纪录一再被打破。
开采西藏黄金资源
世纪之交,为适应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的需要,根据冶金工业部文件,指挥部派出三个连队赴西藏开展黄金地质普查、勘探和矿业开发工作,并在拉萨成立了武警黄金总队西藏指挥所,具体负责驻西藏部队的指挥管理,黄金三总队西藏指挥所一大队官兵千里跋涉来到这里。
1998年3月7日,开进西藏的黄金部队拔营起程。黄金部队在高原上寻金,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官兵们每天都在挑战生命极限。羊湖之畔的浪卡子县,地处西藏南部的喜马拉雅山麓中段,平均海拔4400米,终年伴以狂风、干旱和冰雹。这里高強度的紫外线照射使来到这里的黄金部队官兵无一例外地嘴唇干裂、口腔溃烂。刚到那阵儿,大家不敢漱口、不敢刷牙、不敢洗脸,无论你试图清洁哪个部位,哪个部位都会钻心地疼。即使勘查一个看似近在咫尺的矿点,战士们也要一步三喘地行走,需要付出在平原行走同样距离数倍的力气。
2000年6月,武警黄金部队奉命进入藏北阿里地区双湖寻金。这里海拔5000多米,沼泽丛生,道路艰难,是当地牧民都很少涉足的无人区。在开进途中,整个车队不慎误入沼泽地,20余名官兵被困荒野。官兵们在冰冷刺骨的泥沼中挖泥、填坑、推车,捡遍了方圆5公里地面上的石头铺路垫车,想尽了一切办法,仍无济于事。三天后,官兵们携带的食物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给养出现困难,20余名官兵眼巴巴看着仅剩的半袋大米,只能就着盐巴喝稀饭。17天后,救援队伍几经周折赶到现场,看到满身泥污的官兵横七竖八地昏躺在地,无不痛心落泪。
在缺乏生存条件的环境下,黄金部队官兵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历时两年,调查了80多条水系,开展面积性地质工作1500多平方公里,完成进尺近万米,找到一座品位极好的中型沙金矿床,岩金矿也有了新发现。藏北那曲成为西藏找金史上的一个亮点。
阳山矿区问鼎“亚洲第一金矿”
1997年初,黄金十二支队奉命开赴川甘陕三省交界的甘肃省文县阳山寻金找矿。
十二支队在黄金部队乃至全国黄金界都是一块金字招牌。他们从南到北打了很多硬仗,找到了一个又一个金矿。支队长杨印来时翻看过文县县志。县志中记载:“文州阴平(文县古称)产金、橘子,以做贡品。”早在1300年前,这里就有采金的历史,从而留下了小金山、金子沟等令人憧憬的地名。可是,这些年地质队员来了一批又一批,但从来没有找到过黄金。
难道县志记载有误?杨印决定探个究竟。部队在山脚下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准备安营扎寨。他们想用几根铁杆扎帐篷,用镐刨冻土,一刨一个白点,几个人抡起大镐刨下去,虎口震裂了。扎几根铁杆,他们竟干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个地方山高坡陡,因无路可走,钻探设备只能卸到山脚下。要把这几十吨重的设备运上异常险峻的山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杨印和官兵们采用“蚂蚁啃骨头”的办法,把机器设备分拆成许多块。即便这样,一个零件也有几百斤重。部队向当地老百姓租来骡子和马,但牲畜驮着这些设备走不了多远就不走了。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机长夏永进走到最前面的一头骡子旁,卸下骡子驮着的大水箱,背在自己背上,一步一步地向山顶移动。其他人见状,也都学着夏永进的样子,把东西背在自己的背上,缓缓前行。
这里海拔2600多米,山势险峻、气候多变。开工后不久,钻探工作就遇到了难题:钻机在遭遇到细沙状破碎带后,岩芯采取率达不到要求。后来,夏永进摸索出了“双管干钻法”,解决了难题。
往常,杨印听到钻声,心里就像喝了蜜。然而现在,听到钻机响声,他就感到心里没底——每一次出样不是无金,就是含少量金、含微量金。眼看就要过春节了,支队内却一片压抑。杨印主持召开了一次决定阳山矿区生死存亡的会议。没有人知道,杨印此时面临的压力有多大。前几天,美联社登载的一篇消息说,中国一支勘探黄金的王牌部队在西部将遭遇滑铁卢,必定无功而返。两年的披星戴月,两年的风餐露宿,两年的付出,到现在连金矿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会上,两种意见截然相反。一种意见认为应该撤,再继续找下去会造成更大的浪费。撤也不丢人,世界上没有谁是常胜将军,况且十二支队仍然保持着世界找矿的最高纪录。另一种意见是坚持,毕竟人力、物力已经投入这么大,放弃有点可惜。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大家把目光投到杨印身上。凭着多年对黄金知识的了解,杨印拍板决定:继续打钻。杨印深知,现在找矿,科学技术是第一位的。于是,他加强了科技干部配备。
1999年3月,30岁刚出头的郭俊华走马上任,出任矿区技术总负责。经过几个月的实地采样、观测、化验和研究分析,郭俊华发现,斜长花岗斑岩具有金矿化现象。但几代地质工作者都把砂岩作为这里唯一的找矿标志,并上升为一种理论固定下来。郭俊华的这一想法一提出,立即引起广泛质疑,郭俊华却知难而进。半年后,郭俊华采集的“花岗斑岩”矿样,在甘肃坝金矿区等地得到求证,“花岗斑岩”作为新的找矿标志,最终获得大家赞同。2001年6月26日,一条特大消息迅速传遍全国:武警黄金部队探明阳山金矿储量超过100吨,是迄今为止中国西部地区发现的最大金矿。
此后,阳山金矿区捷报频传,方圆289平方公里的阳山,共发现96条黄金矿脉,已累计探获黄金资源量308吨,远景储量有望达到500吨,总潜在经济价值达500亿元人民币,一举问鼎亚洲最大类卡林型金矿。
昔日贫瘠荒凉的阳山变成造福西部人民的金山,黄金部队兵散万里也迎来了遍地开花。黄金五支队历经10年苦战,在甘肃岷县寨上探获了资源量高达108吨的超大型黄金矿床,黄金二支队在内蒙古包头市哈达门探获的金矿资源量也突破100吨,潜在经济价值超过350亿元人民币。
“黄金兵,金子心”
作为金矿的勘探者,黄金部队的战士却很少能见到真金。矿石往往需要经过复杂的提纯才能成为光芒四射的金子,而采矿提炼工作,大多由国家或专门的黄金企业完成。在部队里,技术干部的年薪大多不高,地方上很多金矿企业给他们开出几倍的酬劳,甚至提供房、车,很多战士不为所动,选择了坚守。
黄金部队最大的秘密自然是勘探成果和地质资料,它们就像金矿的藏宝图,内行人得到了,就能按图索骥,找到宝藏。正因如此,黄金部队的所有技术干部都要和部队签订专门的保密协议,资料的借阅和登记十分严格,电脑资料也经过加密。有些人拿着数万元现金找到部队战士,许诺只要在地图上指一指金矿的位置,就能拿到“回扣”,结果也总是吃闭门羹。黄金部队战士和地质科研工作者因此也被形容为“手指一点,黄金万两”。
金矿探获的背后是与黄金等价的付出。因长年风餐露宿、奔波劳碌,每一座金矿的发现,很多战士交付了辛劳、青春乃至健康。“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这正是黄金部队工作生活和精神风貌的真实写照。
“黄金兵,金子心。”一位到过黄金部队的诗人这样感慨。黄金十二支队钻机机长、一级警士长夏永进以钻台为家,革新技术成果30多项,排除钻井故障300多起,为部队节约成本千万余元。他带的许多兵提干了,他却依然书写着兵头将尾的金色人生。阳山水质硬,久饮必结石。北川汉子张仕聪当了17年兵打了17年钻,2002年光荣退役时前脚刚办完手续,后脚便躺上了手术台。医生惊呆了,他的胆囊塞满了黄豆般大大小小的石头。这就是朴实无华的黄金兵,找了十几年矿,没有带走一丁点黄金粉末,却带走了一胆囊的石头。
马庄山金矿位于新疆哈密,自清朝起就有人在此淘金,但从未留下可靠的地质资料。黄金八支队果断进入这一区域,凭借地质锤、放大镜等简陋装备,在茫茫戈壁摆开寻金战场。一直坚守在这里的高级工程师易正文,因长期野外超负荷工作患上嚴重的肝病。“找不到黄金,死也要埋在这里!”他用大把药片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继续工作,实在疼得厉害就用地质锤抵住肝部休息一会儿。随着病情恶化,他最终倒在了寻金路上。三年后,他的儿子易凯大学毕业,毅然拿起父亲留下的地质锤,义无反顾地走进戈壁。支队官兵历经10年艰苦拼搏,探获黄金资源量21.8吨的大型金矿,推动哈密地区的经济支柱产业发展,成千上万的各族群众依靠黄金矿山走上致富之路。
新疆哈拉奇工作区地形复杂、环境恶劣,防恐怖袭击压力大,黄金七支队官兵从胶东半岛行程万里来到新疆南疆,以大无畏精神直面生死挑战。阿勒泰工作区,山高坡险、峭壁林立、沟壑纵横,交通异常困难,天气非常恶劣,有效施工期只有三个月。担负该区域矿产地质调查任务的黄金八支队100名官兵,仅用76天,高质量完成数字化填图608平方千米,高精度磁法测量620平方千米,水系沉积物测量1035平方千米,发现有工作价值矿化点6处。其间,官兵17次搬家迁营,10次挺进无人区,背坏61个背包,磨破300多双胶鞋,每人每天徒步作业近30千米。
2018年,武警部队不再领导管理武警黄金部队。武警黄金部队转为非现役专业队伍后,并入自然资源部,承担国家基础性公益性地质工作任务和多金属矿产资源勘查任务。组建近40年来,黄金部队先后在全国26个省(区)、46个成矿区带开展地质找矿工作,发现金矿床325处,探获金资源储量2365吨,为国家新建、扩建矿山近百座,27项科研成果达到国际国内先进水平,有力支援了国家经济建设。此外,部队先后参与了大兴安岭灭火、98抗洪、新疆“7·5”事件、西南冰冻雨雪灾害和抗旱救灾以及汶川、芦山、岷县、鲁甸、尼泊尔等应急抢险重大任务,赢得了党和人民的赞誉。
(责编/黄梦怡 责校/刘静怡 来源/《揭秘黄金部队:世界上唯一的寻宝奇兵》,牛晨斐/文,《人民武警报》2014年8月7日;《探秘武警黄金部队》,孙国/文,《党史博览》2010年第9期;《揭秘我国唯一黄金部队:因寻找金子而生,蛰伏深山为国寻宝数十年》,佚名/文,《南方都市报》2018年11月30日等)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