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边防官兵是真正的鹰派
“我们的边防将士生生死死都守护着祖国,什么叫忠诚?这就是忠诚!
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工作在恶劣的环境下,
透支着自己的生命维护祖国领土的完整”
“我一向主张军人都应该是鹰派,今天我见到了真正的鹰派,就是你们这些雪域雄鹰”
罗援将军年届七旬,常能听到他讲起一段往事:18岁时在云南入伍,为祖国站岗戍边,“那种身后就是祖国的感觉太神圣了,一种责任感、使命感油然而生”。
那段经历影响了罗援一生,在后来几十年里,他一直关注着边疆。罗援常常回想起2015年自己在中印边境的调研之行:
2015年夏天,当时的成都军区正在搞演习,恰好军区的一名副司令员邀请我去西藏做调研。那年我65岁,心想着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驻守”边防,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到雪域高原就难说了。所以我很珍惜这次机会,答应去。
一到西藏,我就被眼前的人和事震撼了。先说在军区机关。我和他们一起聊天时,看到领导干部人数比别的地方多,就好奇地问为什么。他们说:“我们是双配备,每个岗位都必须有备用干部。这其中有轮换执勤、休养的需要,更重要的是,如果一个干部身体出了问题,就得立刻有人顶上去,指挥岗位不能空着。”
在西藏工作10年以上的官兵,80%的人血红蛋白成倍增高,60%的人患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心脏病。有一名军区副政委说自己心率过缓,我就帮他把了把脉,一分钟的心跳才30多次!我问他:“这种身体状况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指着胸口说:“装着心脏起搏器。”当时我哽咽了,我心想,他们不是在工作,而是在拼命!
再说在中印边境。我到了一个边防团,团部海拔4000多米。团里的领导来接我,我看到他们清一色的黝黑面孔、乌青嘴唇,鼻子酸了好一阵子。那天,我提出想陪他们在团部里过一夜,但他们就是不同意。“首长,您岁数大了。我们这儿海拔太高,您在这里陪我们,万一有什么意外可怎么办啊?”最后,在他们的坚持下,我只好离开团部,在他们下属一个海拔低一些的营部过了夜。
说到身体,就不得不说说边防官兵身上常年带着的三大件——药丸、墨镜和大衣。
药丸就是丹参滴丸、速效救心丸,身体有情况就随时服用。
戴墨镜是因为雪域高原,光照太强,在雪地反射的强光下如果长期不做视力防护,很容易得雪盲症。
大衣好理解,青藏高原昼夜温差大、气候多变,即使在夏天,温度也随时可能降得很低。在中印边境这种海拔落差大的地方,气候的突变更是家常便饭。
有生物学家说过,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区不适合人类居住,4500米以上就算是生命禁区了,而青藏高原的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那些在西藏、在中印邊境值守的官兵,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工作在缺氧环境下,透支着自己的生命维护祖国领土的完整。
我那次到的是中印边境东段的错那地区。当地军分区所辖部队的老底子是当年的18军,和西藏渊源很深,上世纪50年代进军西藏的主力部队之一,在昌都战役、西藏平叛、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中都有出色的表现。
参观这个驻守边境的军分区军史馆时,我流泪了:自军分区组建以来,先后有600多名官兵把自己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雪域高原上,其中有30人就倒在巡逻的路上或执勤的边境哨所中。
他们之中有到边防一线部队调研时,突发“高原性心肌梗塞”的西藏军区原司令员张贵荣,他的遗体是用马驮回来的;有在率队执行任务途中牺牲的某边防团团长高明诚,他的遗体是用直升机运回来的;还有为了掩护战友躲避泥石流而牺牲的少数民族战士古怒……这三位烈士牺牲时分别是49岁、39岁、19岁,都只差一岁就会迈入人生的新阶段……
也许有人会问,这么多战友牺牲了,其他的边防官兵不会担心这种事情哪天也落到自己身上吗?
我要说,我们的边防官兵没有一个是孬种。他们不仅不会担心,反而把这些牺牲的战友当成了激励自己的榜样。在重大节日或是烈士祭日,边防官兵经常会扫墓纪念。
与忠诚相伴而生的是边防官兵的无怨无悔。
和内地的部队一样,驻守中印边境的战士大多也就二十来岁,来自五湖四海,和我的孩子同龄,在我这个老兵看来是“兵娃娃”。他们很多是家中的独生子,除了生理上的挑战,心理关也要过。想象一下,这个岁数其他的孩子或许正坐在大学课堂里,或许正和恋人花前月下。可他们呢?在青春正好的时候,选择了与雪山荒野为伴,在荒凉孤寂的边境为祖国站岗放哨。
条件越是艰苦,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越是重要。在边防营地里,孩子们用油漆写下了“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在离营地不远的山坡上,孩子们把石块刷上红色、黄色的油漆,摆出了一面巨大的五星红旗。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时刻告诉自己,身后就是祖国。
驻守边关苦不苦?当然苦。不过,我很高兴地看到,这些年来边防部队的生活、工作条件已经改善了很多。在中印边境的一个连队,我参观了他们大棚式的营房。各个班、排在营房里都有自己的一块生活区,可以淋浴洗澡,食堂伙食也不错,中间一块大空地就是集体活动的地方。现在交通条件好了,平时的供给有保障,可一旦遇到大雪封山,少则几个月,多则半年,供给物资就上不来。除了靠平时的储备,他们还会在海拔较低、条件好些的地方搞农副业生产,自给自足。
在一个边防营地,官兵们看到来了我这么一个老前辈,非让我给写几个字。感触太多,感动太多,我一时不知道写点什么。想了一会,我写了“保家卫国”4个字,这是最适合他们的。我对他们说:“我一向主张军人都应该是鹰派,今天我见到了真正的鹰派,就是你们这些雪域雄鹰。”说完,我给他们行了军礼。
罗援说:“我们的边防将士生生死死都守护着祖国。什么叫忠诚?这就是忠诚,闻此不落泪者非男儿。”
西藏边哨的风、雪、雾、雷
在西藏边防,有这么一句话:“旺东的雾(最大),无名湖的路(最险)”。以下,是一名记者采访旺东哨所后的回忆:
这是一条怎样的路?远远望去,仿佛一段朽绳挂在山间,风吹欲断。看着车轮边的万丈悬崖,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抓住扶手,手心全是冷汗。
2015年底,我慕名前往西藏山南军分区旺东6连采访,一路上,某边防营教导员邹才福都在讲述这儿与雾有关的故事。
走进宿舍,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墙壁受潮成片脱落,被子摸起来润润的。因长年受雾侵袭,超过两成的官兵患有关节炎和风湿病,衣服晾晒五六天都干不了。
2012年,上级配发了一台大型抽湿机,但这里每年300多天都被浓雾笼罩,机器也靠不住。在这里,连队除炊事员、卫生员、军械员外,还特别指定“晒被员”,专门在太阳露脸间隙负责晒被褥,抱着被子追太阳不算怪事。
雾大也罢了,这里的风还不小。2013年,连队建起30平方米阳光棚,官兵晾晒衣服不再发愁,训练娱乐也有了好去处。可好景不长,2014年初,一场大风把阳光棚房顶整体刮起,时任指导员拉巴次仁一路紧追,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它坠进峡谷。拉巴次仁懊恼得不停用拳砸地。那年通往连队的简易公路多处塌方,他和官兵一起如同蚂蚁搬家一样,把建材一点点背上旺东。
大伙虽然恨透了这恶劣天气,但对6连的感情却很深。一名战士在浓雾中坚守了13年,是连队有名的“铁人”,哨所囤主副食,25公斤的冻肉他要背两块,还一路小跑;150公斤重的发电机运出去维修,他一下就把“铁疙瘩”抱上了车。去年3月,他感觉身体不适,拖到7月才下山看病,一检查,才知道严重,但他很快缓过神来,给连长打电话:“这些病吓不倒人,我会尽快回到连队!”
还有一名战士去年服役期满,家人为其联系了一份较好的工作,可他还是申请留队。2013年,他一岁多的儿子从脖子到肚脐严重烫伤,但因执行巡逻任务,没能第一时间赶回家照看,3天后才请假回家。看见病床上痛得哇哇直哭的儿子,他眼泪夺眶而出。2015年冬天,他再一次申请上哨所。
连队训练场边有块大石头,官兵在上面刻着醒目的“家”字,每年退伍季,老兵都要为它描红。其实,6连官兵早已把“家”刻进心里。2013年冬天,一块石头堵住电站的进水管,一名战士战士脱掉衣服,一头扎进冰冷的引水池,硬是把石头抠了出来,结果被冻得感冒了好几天。
因长期晒不着太阳,5班班长头发掉了许多,团里想安排他去条件较好的单位,他却委婉拒绝:“我对这儿有感情,就想一直干下去。”机要参谋也曾多次有换单位的机会,可他同样没有“向后转”,早些年连队没有冻库,他就带着战士烧火熏腊肉,眼睛常被熏得红红的。官兵说,要不是参谋,恐怕吃的肉都变质了呢!
西藏军区无名湖哨所海拔4520米,常年大雪封山6至8个月,有“云端哨所”之称。因为海拔高,在无名湖工作过的官兵不同程度地存在指甲凹陷、头发脱落等现象,也不同程度地患有高原性心脏病。
无名湖的艰苦还不在海拔上,而在它与外界几乎隔绝的环境上、在极其艰险的道路上、在极其恶劣的气候和自然条件上。去哨所3个多小时的路上,全是岩石,没有一米平地。
因恶劣的自然环境,无名湖时常有战士伤亡的事情发生。2001年6月,连队的几名战士翻越5300米山口到4连背运主副食,在人称“鬼门关”的格金山口突遇到泥石流,一名年仅19岁的战士不幸遇难。
无名湖,风大是一绝。因为风大,无名湖有一怪,那就是屋顶上吊石。谈及此现象,老兵解释道:那是防备雪山中窃贼用的。可方圆百里荒无人烟的无名湖,哪里来的窃贼呢?
原来,无名湖畔的窃贼不是人,而是暴风雪——无名湖的风雪是出了名的狂暴,钉得严严实实的铁皮屋頂一不留神就被掀到山沟里去了。哨所以前被暴风雪“偷”走的屋顶10余个。为此,边防官兵们想出屋顶吊石头镇压的招数。
在无名湖,生活保障是最大的难题,尤其是缺少新鲜蔬菜。冬季大雪封山,物资无法补给,一次拉运太多,又容易坏。哨所官兵不得不经常下山背运。在高原上,战士们在坡度超过70度的悬崖峭壁上攀爬,从3000来米海拔负重爬到4500多米的高度,就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
这样垂直高度高、高海拔、高强度的负重“登山运动”,走一趟十分不易。一路上,还要穿过丛林,爬过冰滩,随着海拔不断升高,山势越来越险,气温越来越低,空气越来越稀薄,每向前迈一步都特别费力,3公里的路要经过4个小时的艰难爬行。
就是这样的路,无名湖官兵每年要走几十趟。如今,无名湖哨所已经用温室大棚试种多种蔬菜,缓解了冬季吃菜难的问题。2005年,国家投巨资修通了路,连队再也不用爬海拔5300多米的雪山了,主副食也可以直接运到连队。
吼山是无名湖官兵的一个传统了,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每天清晨,起床后,在连队的操场边,一群人对着对面的山谷尽情地呼喊,舒缓内心。
卓拉哨所常年风雪不断,每年有长达半年的封山期,这里含氧量不到内地的三分之一,被称为“挂在天上的哨所”。几十年前,西藏军区某团在海拔4687米山脊的石头上刻下“卓拉哨所”的名字,从此,卓拉哨所正式矗立在中国边防线上。
前哨长嘎桑次仁说:“没人想挑战生命禁区,但我们必须守在这里,因为我站立的地方是中国。”
5月的卓拉哨所仍是冰封一片,要想看见绿色,还得再等一个月。每年11月卓拉进入雪季后,哨所官兵的生活就慢下来。哨所的战士说,在这里,人要战胜的不仅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触目皆是的“一成不变”。“高原的气候让人睡不安稳”,戍守在高原上的很多官兵都得靠安眠药才能睡个好觉,卓拉海拔高,官兵们更是如此。
卓拉雪多雷多,官兵们都知道雷的厉害,一遇上打雷,他们就会切断所有电源,防止雷电进屋“巡逻”。在卓拉,一年中大概有一半天数都会打雷,而且雷电极容易溜进屋,在房间里四处跑。哨所里被雷击坏的手机就不少,唯一一台电脑也被雷电打坏了。
卓拉哨所的官兵习惯把一年分为两季——雪季和雨季。每年的11月至次年的5月是雪季,也是封山期。这个季节里,常常是早上还晴空万里,下午暴雪就铺天盖地而来,第二天一早又放晴了。官兵们每天必做的事就是铲雪,把哨所门前平台上的雪推到一边,清理出一条巡逻通道,然后备装巡逻。
哨所里有一个大铁桶,紧挨着火炉摆放,把铁桶装满雪也是官兵们每天的任务之一,雪化了就是日常的生活用水。卓拉缺水,离哨所最近的取水点是五六公里之外的日月湖,5月那里仍然一片冰封,想要在湖边洗衣服,得先用十字镐在湖面上凿冰半小时,才能见着水。
上卓拉之前,每个官兵都知道哨所的情况,但每次团里选拔,报名的人总是很多,他们说:“在边防线上,我知道每时每刻我护卫的都是我的国家——作为一个军人,守住边防是很自豪的。”
地球之巅的边防哨所
中国边境还有这些哨所,在艰苦与重要程度上称得上边哨之最。
在共和国雄鸡版图“鸡冠”顶端,有一个叫伊木河的地方,这里有一个素有“北疆第一哨”之称的伊木河哨所。
伊木河哨所每年大雪封山期长达5个月,一年中最低气温能达到零下57℃,是中国最冷的哨所。有人说:“一提起伊木河,呼伦贝尔所有叫苦的连队都得噤声。”
有一年,有人从内地捎来一支温度计,刚一拿到院子里就冻裂了——因为水银的凝结点是零下39℃。一年冬天,哨所一名战士突然患阑尾炎。总部得知情况后立即派出直升机前往抢救。直升机飞抵哨所后,由于天寒地冻,螺旋桨突然断裂。医护人员只好在哨所为这名战士进行手术。后来,这三片螺旋桨被官兵们钉在墙上,成为了永久的纪念。
查果拉哨所位于青藏高原,海拔5300米。这里高寒缺氧,含氧量只有内地的35%,1965年10月,查果拉哨所被国防部命名为“高原红色边防队”。在这里的官兵执行珠峰地区的边防保卫工作,并且担负着扎果拉、控扬米和西西拉三大山口的巡逻任务,每个山口海拔都在5500米以上,途中要爬雪山、蹚冰河、越险滩,其难度可以想象。
詹娘舍哨所,海拔4620米,身处独兀山尖,云遮雾绕。詹娘舍之名从藏语音译而来,是“雪山孤岛”的意思。詹娘舍哨所四周全是85度坡度的悬崖峭壁,在半空中用钢筋水泥撑起的高脚屋上,只有一间10平方米的宿舍和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储藏室兼厨房,周围是一圈起保护作用的铁栅栏。哨所风大,官兵站岗只能腰拴背包绳,防止被狂风卷下山崖。
藏南拉则拉哨所,位于海拔4000多米的一处悬崖绝壁之下。在拉则拉哨所有这么一句话:“没有骡马汽车,没有平坦大道,有的只是担起了生存决心的臂膀。”通往拉则拉哨所,只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最窄处仅容得下一只脚,70度的陡坡,连牦牛都上不去,3公里的山路足足要走2小时。
神仙湾哨所,位于喀喇昆仑山脉中段,海拔高度5380米,年平均气温低于0℃,昼夜最大温差30多摄氏度,是不折不扣的“高原上的高原”。建哨初期,官兵们靠着一顶棉帐篷、一口架在石头上的铁锅,每天吃压缩干粮、喝70℃就沸腾的雪水,硬是在“生命禁区”站住了脚,牢牢地守住了祖国的西大门。1982年,中央军委授予神仙湾哨所“喀喇昆仑钢铁哨卡”荣誉称号。
小白杨哨所——在巴尔鲁克山脚下,有个塔斯提哨所。哨所周围环境恶劣,常年飞沙走石,但哨楼旁却有片绿意盎然、枝繁叶茂的白杨树。20世纪80年代初,战士陈福森回家探亲,把边防哨所的故事讲给母亲听,母亲鼓励他在部队好好干,别想家,还让他带10株白杨树苗回哨所种上,叮嘱他要像白杨树一样扎根边疆,为祖国守好边防。返回边防哨所后,陈福森和战友们就把树苗栽在了营房边,这个哨所也改名为小白杨哨所。
红其拉甫哨所,位于祖国版图最西端,是我国海拔最高的边防哨所之一,素有“西部天門”之称,自然环境十分恶劣,被地质学家称之为“永冻层”。
昆木加哨所,海拔4900多米,距边境最近处只有4.5公里。哨所担负着中尼边境第18至27号界碑的巡逻任务。18号界碑在雪山半山腰,海拔5183米,从哨所出发单程就有13公里。西藏“十里不同天”,巡逻时,山里会突然起雾,又突然飘起雪花。战士们每天早上9点出发,下午6点,有时甚至凌晨才能回到哨所。
白哈巴边防连驻守在祖国西北,“雄鸡”版图尾端,有着“西北第一哨”的美誉。大雪封山后,位于深山的执勤哨便成了雪海无人区,官兵每年都是第一个探路进驻,最后一个清山撤离。2018年6月,白哈巴边防营前往2号界碑巡逻,一名战士险些遇难。回到哨所,这个战士吃饭时端碗的手都在颤抖,面对“以后还去不去”的提问,他放下筷子说:“去,我一定去!”
……
如果未曾真正地走上哨所,未曾亲眼目睹和亲身体验这里的生活,我们可能永远不会想到,在物资充裕交通高度发达的今天,依然还有人在峭壁上的哨所里为祖国和人民戍边。
海防哨所:在狭小的封闭空间,军犬都能被逼疯
在祖国风浪滔天的漫长海洋线,也有一群人民子弟兵,守卫着祖国的海疆。
中建岛是西沙群岛的西南门户,是一个由珊瑚沙和贝壳残骸堆积而成的荒滩,素有“荒岛”“火岛”“风岛”和“南海戈壁”之称,自然环境恶劣,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最开始,这里没有土,也没有植被。当年战士们刚上岛时,岛上没有淡水,没有泥土,看不见一片绿叶,找不到一棵小草。在营房盖起来之前,战士们曾在一艘搁浅的破商船上住了三年多,断粮、断水、断药甚至断火都时常发生。
中建岛有“四高两缺”:常年高温、高盐、高湿、高日照,缺泥土、缺淡水。这里面积小、海拔低、大风多。低潮时全岛面积不足1.2平方公里,涨潮时不足0.02平方公里。岛边滩浅,大船不能进港,补给靠小船转运。而小船抗风能力弱,这里又多台风,风浪一大,补给就上不来。
老兵巫瑞孔是海军中建岛守备部队成立时的首批队员,那时的中建岛上除了一栋刚刚盖好的主楼,就是茫茫白沙滩。第一次登上中建岛的场景,他至今记忆犹新:
能有机会到中建岛蹲点调研,我既兴奋又期待。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上中建岛要经过那么多的周折,会那么不容易!我一上来惊呆了,我不知道中建岛这么小、这么寸草不生,什么都没有,交通极度困难,怎么说呢,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气温普遍都四五十摄氏度高温,几个月拉来一次水,没有青菜吃,靠维生素片维持身体,非常难受。
在西沙守岛官兵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没有七分英雄胆,休上中建白沙滩”。1982年8月11日,中建岛守备队被中央军委授予“爱国爱岛天涯哨兵”荣誉称号,成为人民海军历史上第一个被中央军委授予荣誉称号的基层单位。
有名战士入伍才一年,他说:“入伍前我是个160斤的白胖子,现在我是个128斤的黑瘦子。我在岛上第一次跟爸妈通视频电话时,他们都没认出我。”
起初因交通不便,影响最大的就是物资补给。曾经有个战士希望带点小鸭过来养,在三亚等交通等了20天。到了永兴,又因为天气的变化等了30天,琛航到这边20天,他买的小雏鸭都下蛋了!
中建守备营营长说:
从建队以来一直到2000年前后,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能够在上面生存下去。我们官兵刚开始是定量分水,官兵每人每天有一脸盆的水,到后期水不够了,一人就一牙缸的水,真的是守着大海没有水喝,淡水贵如油。2012年我们岛上上来了海水淡化机,彻底告别了缺水的状态。其次就是电的变化,之前没有电,一到晚上整个岛上没有灯光,到后期配上了柴油电机,刚开始总装机容量就40千瓦,后来总装机容量到了300、400,1000,到2005年过后我们开始全时发电。
从南海经过的台风90%以上要经过中建岛,中建岛一年365天里有200余天刮6級以上大风。
中建岛官兵驻岛年头稍久的,都对2009年和2013年印象深刻,这两年的台风都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一名战士回忆起2009年的台风,说:“那一次台风很大,灶台刮坏了,大棚刮走了,淡水池被咸水倒灌了,连猪都被刮跑了!补给上不来,我吃了20多天的压缩饼干。”
2013年,台风“蝴蝶”肆虐南海,中建岛几乎全部浸没在海水之中,只露出被台风吹斜好几度的守备队主楼。两名战士在碉堡内值班,深夜海水突然从射击口疯狂地涌进堡内,仅露出一张简陋的石桌。两人浑身湿透,依偎着坐在石桌上,电话抱在怀里,电台放在中间,仅靠一瓶水、一盒压缩饼干、四块巧克力,在石桌上完成了一天两夜的坚守。
由于天气恶劣交通不便,驻岛官兵对亲人常有亏欠。1991年11月,原守备队队长刘杰奇连续收到“父病重!”“父病危!”“父病故!”的3封加急电报,却因气象恶劣不能下岛,只得含泪把电报锁进抽屉,跟往常一样投入到连队工作中。父亲病逝不久,他哥哥又遭遇车祸身亡,而刘杰奇被大海阻隔不能回家,他流着泪说:“对我们中建人来说,国就是家,家就是岛。军人,为国尽忠就是为家尽孝啊!”
让官兵们欣慰自豪的是,中建岛虽远离陆地,却同步享受着祖国日益富强、经济发展的成果。昔日的中建兵吃的是罐头野菜,今天的中建兵有了冻库和菜地,吃的是六菜一汤;昔日的中建兵在室内汗流浃背,今天的中建兵在空调室内舒适凉爽;昔日的中建岛淡水极为紧缺,今天的中建岛有了海水淡化机;昔日的中建兵与家人联络靠写信,今天的中建岛铺设了光缆,开通了手机通信,官兵可以用手机与家人视频聊天。
提起永暑礁,很多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神秘”。永暑礁距离祖国大陆1400公里,礁面最高温度达60℃,常年风浪侵袭,周边国际形势复杂,几乎没有淡水,在狭小的封闭空间,军犬都能被逼疯。
“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我们守礁的官兵平时见面都没话说。”一名南沙守备部队永暑专业队工程师说,寂寞和孤独是守礁常态,以前每个礁曾配备一条训练有素的军犬,可没多久狗都得“抑郁症”了,见谁都咬,不到三个月便下岗离礁了。
一个连狗都呆不住的地方,人能呆多久?现在的守礁官兵三个月一轮换。而“守礁王”李文波却驻守南沙28年,累计38次,142个月,4260天。
“永暑礁虽然很小,但是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土地,如果在我们手上丢了,就是最大的不孝。”李文波用28年默默守礁的经历坚定地给出自己的回答。
李文波1985年从山东海洋学院毕业后,放弃去国家机关工作的机会,到海军东海舰队做了一名海测技术员。1991年,他又远走南沙,成为南沙守礁部队的一名气象观测员。
2007年12月18日,南沙海区遭遇12级台风,巨浪滔天,值班员请示能否等台风过后再补测,李文波的回答斩钉截铁:“不行,越是恶劣天气,观测数据就越有价值!”他系上保险带,带着一名班长,相互搀扶,匍匐前进到各个观测点,与风浪搏斗了1个多小时。
2009年8月,在没有技术专家和专业施工人员的情况下,李文波硬是带领守礁官兵采取“纯手工”作业方式,建成了南沙第一个大气波导观测站。
创造南沙水文气象观测10项第一、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供140万组水文气象数据、创造连续7000多天无差错的纪录……21年间,李文波获得的成绩数不胜数。
由于常年守礁,南沙高温高湿高盐的特殊环境让李文波患上了多种慢性病,尤其是关节炎发作时,上厕所、下楼梯都需要人搀扶。有人劝他,别再守礁了,李文波却说:“只要我穿一天军装,就会像钢钉一样,牢牢地钉在南沙。”
“国必有边,边必设防。”强边固防历来是治国安邦的大事,关系国家安全和发展全局。自古边关多艰险,一位军旅诗人曾这样形容:“在帕米尔高原,仿佛只剩下三样东西:石头、太阳和风。在帕米尔高原凡是生存着的,都成了奇迹:冰雪、雄鹰和人。”
在祖国最高寒的山峰、最偏远的疆域、最危险的岗位,广大边海防官兵扎根边疆海岛,乐守清贫寂寞,挑战生命极限,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祖国。
在这里,奉献不是豪言壮语,而是日常生活。
(责编/袁栋梁 责校/陈毓婧 来源/《“少将罗援:边防官兵是真正的鹰派》,李静涛/文,《环球人物》2017年16期;《从24号界碑出发 探访“地球之巅”边防哨所》,刘融、闫嘉琪/文,人民网2019年6月29日;《西沙中建岛:从南海戈壁到海上家园》,李悦、彭洪霞、肖炬鹏/文,《解放军报》2019年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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