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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的女儿杨瑞年

时间:2024-04-24

王建新

《长江的女儿》是北京师范大学原副校长、党委副书记王于畊革命回忆录《往事灼灼》中回忆同学兼战友杨瑞年的一篇文章。王于畊在开篇中写道:“杨瑞年出生在长江之滨的名城镇江,长江是她的母亲河。她的一生像长江一样汹涌澎湃,她的性格又像长江一样奔放无羁,她追求进步的心也像长江一样流向前方,从不止息。瑞年,你就是长江的女儿。”

芳华

杨瑞年,1916年7月19日出生于江苏镇江。大革命时期,她在镇江街头看到国民革命军女兵的贴耳短发,回家就剪掉长辫子,并在薛家巷小学课堂上控诉日军杀害济南同胞的罪行。1929年,她考入扬州中学,参加歌舞戏剧表演,在黎锦晖导演的《小小画家》中扮演主角小画家,闻名全校。

九一八事變后,扬州掀起抗日救亡热潮,杨瑞年是学生救国会骨干,负责组织集会游行纠察。在完成初中学业的同时,她阅读了大量进步书刊。

1935年夏,在苏州女子师范读书的杨瑞年参加反对校方无理解聘孙起孟等进步教师的活动。她作为学生代表站在请愿队伍前列,带头冲进江苏省教育厅,当面质问相关负责人。一天夜晚,游行结束后,她和十几名进步学生一路手挽手,唱着《国际歌》,勇敢闯到警察局门口抗议。同年秋天,她从苏州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先后在镇江达仁小学和高桥北小学任教,因参加抗日救亡演出和共产党领导的读书会,于1937年春被捕,经家人保释出狱。

七七事变后,杨瑞年参与排演的抗战剧目,遭国民党江苏省党部禁演。她提议:“省党部威胁电影院的老板不借舞台给我们,那我们就到街头去、到乡下去演!”随后,他们组成“流动化装宣传队”下乡演出。她的进步表现引起当时在国民党江苏省党部工作的任弼时的妹妹、共产党员任季潘的关注,遂鼓励她去延安参加革命。

洗礼

1937年初冬,杨瑞年瞒着家人到山西临汾参加了八路军学兵队,被编入女兵区队,并担任班长。

八路军学兵队是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驻晋办事处从太原移驻临汾后创办的军政干部学校,来自全国各地的600多名青年学生在这里经过3个多月培训后,于1938年2月被分配到八路军、新四军、山西新军和其他抗日组织工作。

后来,杨瑞年曾向战友王敢泊倾诉,忘不了临汾帽儿村,“忘不了八路军学兵队。在那里,我第一次接受革命洗礼,学会怎样当一名革命战士。从陶教官(刘少奇)、杨教官(杨尚昆)讲课中汲取了革命养料,从大队长、老红军何以祥身上看到了革命军人的榜样,也从王于畊、李六平等同学身上发现了自己的幼稚”。

1938年1月26日,八路军学兵队长途行军60华里,来到洪洞县白石村八路军随营学校。朱德总司令穿着和战士一样的灰棉布军装,慈祥和蔼,用朴实通俗的语言,向学员们讲述了抗战局势,动员大家到敌后开展抗日游击战。学员们以响亮的口号表达了抗战到底的决心。在八路军学兵队与八路军随营学校的联欢会上,杨瑞年独唱《松花江上》,当她用凄怆的颤音唱到“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到一堂”时,全场陷入悲戚的氛围中。她还表演了舞蹈,跳得神采飞扬,激越酣畅,皮鞋急骤地敲击着舞台地板,节奏充满活力,舞步透着潇洒。在吕梁山麓的农村,忽然出现这样一个洋舞蹈,不能不令人感到意外和欢乐!落幕后,众人不停地鼓掌,一遍遍齐声喊着“再来一个!”大幕再次拉开,她又跳了一遍,才算结束。

萌动

1938年2月19日,杨瑞年等70多名学员跟随学兵队副大队长谢忠良、党总支书记陈克寒到湖北汉口新四军军部报到。这批学员到达汉口后,换乘轮船去九江。同船有一位从延安分配到新四军工作的老红军干部。杨瑞年发现他正在发烧,就让王于畊打来一桶凉水,打湿毛巾敷在病人头上,并用小勺一点点给他喂热水。突然,这名干部想要呕吐,杨瑞年连忙把他的头扶起来,让他吐在自己的水杯里,用另一只手拍打着他的背。待吐过后,又让他漱口……就这样忙了一夜。

次日凌晨,这名干部的烧退了。他和学员们一起下船后,向杨瑞年和女兵们举手敬礼,说:“谢谢!昨晚辛苦你们了。”

一天,这名干部叫住正准备出操的王于畊,说:“我叫吴焜,刚从延安调来新四军,我马上就要出发到部队去了,有点事托你。”他取出一封信,信下面别着5元钱(注:当时干部一个月的薪水),并说:“代我交给杨瑞年,她待我挺好的。”王于畊接过信和钱,说:“一定交到,请放心。”吴焜给王于畊敬了个军礼,转身大步走了。

吴焜曾任红二方面军第六军团十八师师长,英勇善战,被称为“中国的夏伯阳”。1938年春夏之交,被调到新四军老六团任副团长,后任江南抗日义勇军副总指挥兼第二路司令员。次年9月8日,在江苏江阴马镇(今徐霞客镇)与国民党“忠义救国军”作战时壮烈牺牲。他的遗物中有杨瑞年的照片和信件。

发声

1938年4月,杨瑞年随新四军战地服务团从江西南昌来到安徽皖南。列车窗外,绿色原野和金黄色油菜花呈现出南方春天的景色。

列车停靠玉山站时,学员王金生请假两小时回家看望母亲。因母亲再三挽留,在家住了一夜,次日才返回。服务团为此召开全团大会,有人提出要开除王金生。

这时,杨瑞年霍地一下站起来,严肃地大声说:“我反对!”她接着说:“我们新四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对我们的战士,从红军时期就非常爱护。有错误应该批评,主要是教育。王金生是刚入伍两个月的新兵,因妈妈一再挽留而未按时归队,应该批评教育。我认为开除不对。我再说一遍,我反对开除王金生!”从八路军学兵队来的其他同志也纷纷发言,表态支持她。

杨瑞年坚持实事求是,爱护同志,敢于抵制错误倾向,战地服务团的大多数同志都对她钦佩有加。

转岗

杨瑞年是新四军战地服务团的优秀女演员。她参演最多的一部戏叫《送郎上前线》,剧情是一个新婚不久的农村妇女劝说自己丈夫参加新四军。这部小歌剧很合群众口味,短时间风靡皖南,她绝妙的唱和演总能感染不少观众,最后合唱“民族解放再团圆”时,掌声雷动,简直要把舞台掀起来。每次演出后,都有人要求参加新四军。一次,有个红小鬼给她编了一双布草鞋,两个鞋头上各配着一个红绒球。她高兴极了,手托着这双漂亮草鞋走遍服务团,请大家欣赏。

1938年7月,杨瑞年被调到安徽泾县云岭的新四军教导总队,离开了战地服务团。

她调任新四军教导总队第四队文化教员后,组织开展文化活动,指挥战士们合唱,参演丁玲编剧、邵帷导演的《河内一郎》。此外,她还参加由薛暮桥负责的政治理论培训和民运工作,组织成立农抗会、青抗会、妇抗会,教云岭的妇女们识字,动员妇女们照顾新四军伤员。

1939年,杨瑞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她给家人写信,动员弟弟杨华年来参加新四军:“我这里一切都很好。这里的群众也非常好。我认了个干娘,她还亲手做鞋给我穿呢!叫弟弟华年到我这里来吧!”不久,她的弟弟杨华年来到皖南,也参加了新四军。

抗争

1941年1月4日,新四军从云岭撤离,北上抗日。1月6日,新四军军部及所属部队9000余人在茂林地区遭到国民党军的包围袭击,有2000余人突围成功,4000余人被俘,数千人牺牲。这就是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敌人将680多名新四军干部关押在江西上饶周田村,将新四军战士关押在铅山县永平镇和石塘镇。

杨瑞年随新四军军部突围时被俘。国民党第五十二师师长刘秉哲的姨太太以老同学身份劝杨瑞年改弦易辙,免受牢狱之苦。杨瑞年对她说:“我们过去是要好的同学,但现在是各有所求,志不同,道不合了。”

被俘后,杨瑞年总是挺身而出,想方设法保护同志。在押解途中,她把身上藏的法币分别塞给新四军政治部的几位部长;毛维青受审、徐韧被单独拘押,杨瑞年带领女生队大喊大闹,迫使敌人中止;集中营组织“政治测验”,她带领女生队集体交白卷;施奇遭到敌人摧残,卧床不起,杨瑞年为她擦身、疗伤;陈茂辉准备越狱逃脱,杨瑞年撕下自己的衣服,为他赶做草鞋。在上饶集中营,杨瑞年化名杨瑞莲,弟弟化名王宜林。敌人怀疑他们是姐弟关系,当着杨瑞年的面,用皮鞭抽打杨华年,两人忍痛咬定互不相识。

1941年9月,上饶集中营成立“更新剧团”,点名杨瑞年为主要演员。狱中党支部指示她,利用这个机会了解监狱外面的情况,寻找机会越狱。赖少其是剧团的美工,因串联越狱被敌人发现后罚站立笼,不许参加演出。杨瑞年带头抗议,说没有赖少其就不去演出,敌人只好将其放出。12月6日,“更新球队”和“更新剧团”在铅山县石塘镇分别进行篮球比赛和文艺演出。杨瑞年参与秘密串联,掩护“更新球队”的陈安羽、陈文全、叶育青和“更新剧团”的赖少其、邵宇等5人,分两批成功逃脱。事后,敌人对杨瑞年产生怀疑,不让她继续演出。

就义

1942年5月,日军发动浙赣战役。国民党决定将4000多名新四军被俘人员转移到闽北。6月17日下午,行至福建崇安县赤石镇时,分乘两排竹筏和一条渡船渡过崇溪。

黄昏时,轮到六中队过河。运送新四军人员的竹筏靠岸后,宪兵特务乘坐的渡船尚在河中间,暴动指挥抓住机会,果断发出讯号:“同志们冲啊!”一声令下,80多名难友疾速越过田野,冲进密林深处,奔向武夷山。杨华年在奔跑中跌伤了腿,他拒绝难友帮助,躲在密林丛中,次日被发现,在搏斗中咬断敌人手指,被敌人用刺刀杀害。

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惊闻赤石暴动,勃然大怒,下令处决“顽固分子”。

6月19日黄昏,宪兵特务从新四军被俘人员中挑出70多人,押解到虎山庙旁的废弃茶园,实施集体大屠杀。当宪兵们端起枪时,革命志士突然发出震天的口号声:“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抗战胜利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惊恐万状的敌人向他们密集开枪射击,杨瑞年身中3枪,仍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直到第七颗子弹打中她的头颅,才倒在血泊之中。这天,距她26岁生日只有一个月。

杨瑞年壮烈牺牲的噩耗传到新四军后,战友们悲痛万分。时任第四师师长彭雪枫含泪说道:“瑞年同志真是一位女中豪杰!”政治部秘书长李一氓说:“想起杨瑞年同志,我更加敬佩她,一位了不起的新四军女战士,一位了不起的女青年。”

王于畊在《长江的女儿》结尾处写道:“我在漫长的战斗岁月里,曾在黑夜掩遮下来回渡了六次长江,这次,是第七次了……我在江边上四下眺望,仿佛看见瑞年的家乡就在江的斜对岸,又低下身来触摸江水,静听长江的流水声。我仿佛在涛声中听到一片胜利的欢腾,却又隐隐地听到了江水的低声呜咽和啜泣。长江正热烈地庆祝人民的胜利,却又在怀念逝去的儿女们。我侧耳静听,垂下了头,泪洒江水。我眼前的江面上仿佛晃动着千万烈士的身影。”“我以我滿腔沉痛的‘江祭,纪念你们。我即将同部队一起登上行程,向前奋进。你们将同长江一样,永存世间,永垂不朽!”

(责编 李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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