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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灰小说”与“批判小说”的本质区别

时间:2024-05-07

康茂智

当下小说创作中,尤其是中长篇小说存在着“灰色人物”频繁登场的怪相。某些小说家以编造无中生有的诡异“灰色人生境遇”为资本,毫无节制甚至夸大其词地耕耘“灰色情结故事”。更有甚者,渲染瞠目场景以怪异吸睛,构建惑心之举以猎奇造势,惊险处弥漫消极情绪,常令读者之心灵——惊而迷醉,空而无望。对于这些涉灰中长篇小说,文学批评家却以拓疆扩土予以赞词,对于文学形式上的奇性乖张——甚或定性为新域开掘,却极少言其负能量传导。对部分初涉中长篇小说阅读的中学生来说,身心冲击不可谓不大。

自古以来,中国文学以文以载道为上。蕴中华文明之至诚,宣子民之道义,而小说之大义,在乎立人之本。作为语文学科核心素养的文化继承、领悟和欣赏,不能让中学生以阅读“涉灰小说”获得怪异快感为荣。中国传统“文化小说”风靡天下,源自其呈现的人文内容,是以端正的态度重塑文化意义,凸显背后的时代内涵和教育价值。之于现今的“涉灰小说”相比,即便有揭露社会黑暗的一面,更有涉及仁爱厚民、尚武道、求文雅的诸多志趣。

可能会有学生问,鲁迅的中篇小说是不是一个反例?非也,譬如高中课本选录的鲁迅中篇小说《阿Q正传》,是以控诉批判式样揭露传统礼教文化的阴暗,作者的革命性立意体现得淋漓尽致。《阿Q正传》,乃鲁迅对中外文学的杰出贡献,是鲁迅思想的独妙旨趣与深邃灵魂所在,完整诠释了鲁迅作品贯穿始终的警醒民族劣根性和人物剖析深度。

被礼教文化奴化至深的这个小人物阿Q,鲁迅对其的全面塑造,明显渗透出个人对于糟粕文化的一种批判性意识。例如,阿Q身上体现出深入骨髓的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尤其是未庄社会“贵贱分明”的等级意识,鲁迅通过《阿Q正传》里阿Q的处事方法与人生际遇鲜明地体现出来。

与其说阿Q之所以能做出调戏吴妈的举动——是受了小尼姑“断子绝孙”的无意挑拨,不如说是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统糟粕的心理驱使。鲁迅通过揭露阿Q身心上的异常表现,谴责了“五四”时期封建文化糟粕对人的深重残害。总之,作者以阿Q 人物形象的塑造,辛辣地痛斥了封建意识是产生国民劣根性的根源所在,更全力挥舞大棒敲响了对糟粕文化振聋发聩的丧钟。

鲁迅善于把历史与现实糅合起来写作,艺术水平特别高超。他用作品的春秋笔法概括出阿Q形象的复杂性,以其精神优胜和自大自欺为主体,带动他的世俗三翼:首先不以普通人为贵,心不敬佛、具有严重戏妇心理,畏强凌弱,漠视众生,甚至呵斥婴孩;其次,忘记自己这样那样的过失,不汲取失败教训,做人没有长进,战斗意志不强;第三,从众心理,麻木、冷漠,不敢正眼看世界,缺乏自我反思,盲目遵从。阿Q者——善恶之同构、人心之符契、礼教之化身也。

而目下小说“涉灰”的核心问题,则是把重压下的一代人的精神困境进行灰色处理,不少人物形象及性格特点具有不切实际的漂泊感、毫无意义的幻灭性和无可辩驳的鬼魅气息。小说往往通过大量虚拟的灰色悬念式构想,使人性危局或特异情境得到进一步张狂,由此带来不断的看点收益和拓宽更多的阅读群体。从源头上说,小说创作者中不余遗力地进行“涉灰”写作,虽不是“涉黄”“涉黑”那么严重,但同样是在渲染、异化当今生命中的压抑和挫败感。因之,这种小说挑逗着猎奇者神经,也给青年读者身心带来负面影响,与“批判小说”有着本质的区别。

现身网上书店或街头书摊不在少数的“涉灰小说”,一方面是世俗文化特异书写的思维情结驱使,另一方面是迎合酷冷做派的变态意趣映射。不是“一句话装一辈子深沉”那种模式,却总会出现生活“一分一秒、层层深重”的流离失所、颠沛无望与难以依傍的彷徨感。这些小说家对诡异人事信手拈来,对严重背离人性行径大书特书,以津津之语造汪洋幻境。惊世、骇俗、志异、抹灰、揭秘等满纸荒唐言,无复理想之慰藉,弥少精神之益求。

合而观之,职业小说家好出奇,不以使命为文,善以玩法为生。片面追求西方魔幻现实创作手法,置严肃小说的思想境界于不顾,徒增灰影、阴暗之绮靡。无所敬畏故为怪胎,怪胎则易生恣意,恣意则灰色漫溢尽其极,因而当下小说中涉灰问题为甚。若无评者毁之,小说家犹自以为能。

职业小说家常将两种反向性格揉搓于一人之身,以特异算法回应难以预料人生答案,愈窘愈妙。似以好玩之心试人性,而暴露身心创伤——愈多愈为至佳。不能讲此种创作没有付出心血,若退而求于人生导师之前瞻指导,则实为谬思狂性,跳梁小丑矣。小说家迷醉于虚幻之景,至于灰色对读者的吞噬早已忘到爪哇国了。

痛也,逃也,乞也,祈也,伏也,弃也,死也,涉灰也。“涉灰小说”,常出正常伦理之外,欲令人忘却日月朗照,表现或投射无所不在的阴暗区或冷色调。一“涉灰小说”言有两老妇,甲死而乙生,互为镜像,而为一人者。两老妇偶遇相诉,乃一梦之悲;涉灰之戏,投射出無可奈何之凄凉,写尽绝望而无助。

又有丧命车祸、尸骨之灾、生时身后、狂惑道习等“涉灰小说”,皆被评者冠以文学新领域开拓之誉。更兼有大学生自身悲苦身世与父辈牢狱之灾相依连,再与学府灰色教授言行相映衬,构筑学生心底寒彻之气,似望无涯之漫漫灰途;小说弥漫气质之外,仿佛见后现代灰影覆手。

虽世间一切小说,皆为意外之辞、意外之事,但并非无所不用其极。若小说界充斥着难以数计“摧残”人心的玄幻灰影,则绝非神奇的笔锋。其实已沦为令人寒心与泄气的变相玩偶,可叹可悲。

在创作过程中,真正的小说家不但要获得突破人生困境的欣悦感,还需具备以坚毅人格为轴心征服读者的慈悲心。由此观之,“涉灰小说”乃多形下之俗,见裸隐之情,展劫生之势,而从不以善思为本。与现实人生相去甚远的“涉灰”小说,虽部分艺术再现到些许被掩盖的生存危局和人性暗影,但具备理性批判和深刻思考的小说却十分鲜见。

“涉灰小说”对多种社会底层小人物特异性格的杂糅创设,表面看是贴近民生,实际别有用心。这种小说,对于价值观中正能量的传导几乎不存在。不得不说,像《天行者》《暗算》等张扬正能量的作品实在太少,连篇累牍的是关于复杂沉郁的情绪现场和令人心酸的人性扭曲。小说作者面对的生活虽非完美无缺,但也不是不具建设性的好坏兼具的现实。冲破玩世不恭、深重虚幻的叙事氛围,让进取向善的中长篇小说有效上扬,是创作方向性的大问题。

小说创作不能沉湎于灰色不能自拔,作家在虚拟中拓展视野固然重要,但也应具备思想深度,掌握好阴暗面与光明面的融通,注重现实性与理想性的结合。“涉灰小说”并非创作的初心,要对题材、素材经鉴别,取舍,改造,重构,最终实现艺术化的重塑。从这一意义上讲,“涉灰小说”营建来自现实多重移植的悲哀和无助,放弃小说自身的心灵感应和美学追求,非常不可取。

读者尤其是迷恋阅读的中学生,对当下“涉灰小说”一定要说“不”,这是有关人生观的严正态度。如“涉灰小说”蔓延不可止,同学们应见而弃之,莫为其奇而流连,其流不可追。同样,“红灯意识”应起于“涉灰小说”作者,须改辙见新。要转变单一追求小说受众多寡为目标的写作模式,追求精神向上与艺术合璧的小说价值维度,使健雄豪迈、慷慨仁智和乐观向上的优秀小说成为中学生阅读的“珍馔佳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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