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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 梳

时间:2024-05-07

毛雨萱

用了好多年的木梳在某一天清晨断了,似乎是有前兆的。使用它时我一直紧握着梳齿与把手的连接部位,而后又把它置于水槽外的一滩清水之中,兴许是吸收了足够充足的水分。木头变得软弱而懈怠,当清晨去见它时,它终于解脱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清晨,我只能蹩脚地使用它的替代品。相比于从前那把木梳,它从未见过我身上流淌的岁月,自然与我不甚亲近。原来,一件毫无生气的物品突然离去,牵动着个中碎片与心情。

但我也确实称不上是爱收集旧物的人,时间在我面前以相同的时间流动,就好像静止了一般,旧东西被堆砌,而后被埋葬,也许历经几年依旧不见天日。不像电影与小说常常出现的对白,看到某物似乎并不能突然让我想起某个人,过去的某些瞬间突然显现时好像不需要真实的载体,它们只是借着蝴蝶效应的原理被另一件事牵动,继而让我重新遇见。就好像已经去世了快7年的爷爷,在他离去之后,我从未敢看他的照片,也未曾尝试在日常中向他人提起,也从未在梦里相见。但我真切地感知到,我对他的爱坚定不移。时间确实也合格地完成了粉饰太平,我试图让爷爷赠予我的物什成为我平常生活中平凡的东西,也许一打开抽屉就是他送给我的钢笔,我或许只是一笑翻过,不做刻意停留。

这种习惯的养成也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在逃避。不愿重复所有人趴在昏迷的爷爷床边的狼狈,可我那时无助又无知地一遍遍唤着爷爷去拉他的手的情形又挥之不去。耳边还是嘈杂的,雾蒙蒙的泪水,雾气混杂的潮湿哭泣。在那里,我能听见最透彻与最纯粹的无望与痛苦,当所有人的泪水都过量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反而是最徒劳的举措。

爷爷没说一声就走了,以至于我根本不记得他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但他留下了许多没有终结的物品,它们脱离了那种所谓从属,而是作为一种记忆安静地躺在或干净或落满灰尘的地方。

牵着老人的手在日落的田野边漫步,他们说未来十年我生死未卜,要是有幸活过这十年,那么后一个十年又是煎熬。成人是过了赏味期限的兒童,而老人又是冲出围栏的成人。我说看着一头银白我会惧怕什么,而他们只是用冷漠的化学制剂掩盖年迈与岁月痕迹。我说长大好苦,人心叵测,而他们又是这样徒手与世界互搏,神采奕奕走到今日。

物品从新到旧,如人一样年迈地蹒跚着走向终点,梳子日日运动,也终究败给一滩不足为奇的死水,忽然软弱,又猝然离去。

(指导教师 虞华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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