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7
顾雨晴
肖微微疯了。
我故作震惊地附和父亲的茫然与惊恐。其实我早就知道,只是这次是父亲正式宣布。
肖微微是父亲前妻的女儿,也是我的姐姐。虽然同父,但我们却完全不同。
她聪颖乖巧,听任父亲摆布。而我,一点不像她,叛逆野蛮。连父亲都将我扔在他教育的网外,任我自生自灭。
孩提时,家门正对有一棵大桃树。花开满树时,我总和附近的小男孩爬上树采撷最绚丽的花朵,而父亲总会一抡手把我赶下树,让我停止破坏。他指着堂屋里的肖微微冲我喊:“你看看你姐姐!她成绩排第一,还会钢琴,你呢?!”这时,肖微微总会抬起久久埋在书本中的脑袋,茫然地望向我。她好像没有童年一样。
脑海中总有这样一种场景。肖微微在父亲的指挥下在堂屋里练琴刷题。父亲拿了剪子,剪下树上长势不好的桃花,保护他眼中最绚丽的花朵。桃树也似乎因此年年长出几只硕大的蜜桃。
“我一定要治好微微的病。”父亲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着。他紧紧抓住他这唯一的希望,不管这是否有益,他从一开始便就如此。尽管肖微微已住进精神病院,可父亲还不忘见人便夸赞她旧时的荣誉。“她才像我呢,我本以为她能考个全市状元,没想到呀,为我考了个全省第一。”“我女儿当然了不起,以后我还要她去维也纳大厅独奏钢琴。我嘛,当然给她当指挥。”“我女儿这篇作文我辅导的,不错吧!我得想想以后她拿了诺贝尔文学奖我要说些什么”……他就是这样。似乎从一出生,肖微微便是他的延伸,他的成功手段。
或许他是对的吧。同级考试,他从小培养的女儿上了重点大学,而我,却只考了个幼教。
我不自觉地往故园走去,脑中却挥不去肖微微的身影。儿时的聪明才智毕竟是被五彩纷呈的大学科目压垮了。失去了父亲的指挥,她没有了方向。从第一到最后只是个过程,但她受不了了。我突然想起父亲种的大桃子其实并不好吃,一股青涩未成熟的味道。
故园依旧,门前的桃树却孤零零的。邻家的小桃子已压满了枝头,而这棵树或许因为少了父亲的栽培,竟不知如何生长,像死了一样。邻家摘了一筐桃子给我,娇小的个头,粉嫩的颜色,味道却非常清甜。
我带了些给住院的肖微微。她剪回旧时短发,十多岁时的模样。我拿了个桃子递给父亲,父亲不屑地抛在一边,眼睛死死盯住肖微微,他似乎还在等待奇迹发生。
我剥了个桃子,逗着微微吃。她茫然的大眼睛笑了,像孩子一样吮着小桃子。
她好像还没有长大呢。
【点评】
此文将父亲与肖微微都置于一种疯狂的社会状态下,展露了他们被扭曲的灵魂。那个带有隐喻意味的桃子无疑是“教育”物化的结果,而被“教育”抛弃的“我”反而活得像个“人”,反讽意味强烈。
(指导教师 张 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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