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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悦君兮君不知

时间:2024-05-07

汪若如

初读《越人歌》是在一个日头暖暖的让人有些发懒的午后。沏了一杯清茶,有缕缕茶香在小小的屋内缭绕。倚在阳台边的摇椅上,捧着细致的白瓷茶杯,不时轻呷一口微涩的茶水,懒懒翻着手中纸页微微泛黄的诗书,眼是半合的,却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在不经意间翻到那首《越人歌》,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呼吸在瞬间停止了,时间仿佛也在那一刻定格。我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懒意消失殆尽,细细品味,心神摇曳。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喜欢你,只是你不知道。

突然想起了泰戈尔的那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只不过后者如同哀婉的倾诉,前者却如同一声幽幽的叹息,有些惆怅,还带着一丝丝心酸的甜蜜。

而这声仿佛一缕风拂过便会悄然散去的叹息却穿越了两千多年的滄桑,在这样的午后,猝不及防地传到我的耳畔,清晰幽婉如初,令我就此沉沦。

历史的画卷在我的面前铺展开来,长曳至地,如思念远人的女子窗前的月光,旖旎萧瑟,一泻千里。

那是公元前540年前后。

烟波浩渺的水面,茫茫一片,浩浩荡荡。那荡漾的绿水,正如她的心,起伏不定。岸边,应是有些依依的杨柳吧,枝枝摇情,树树含烟。

他,子皙,楚国的王子,鄂邑的封君,乘清翰之舟,下鄂渚,泛洞庭。她,是为他驾船的越人女子。褪下他身上那些华美的光环,他只是她爱慕的男子,仅此而已。

只是,情感可以跨越一切阶级和地位,以一种独立平等的美好形态存在,而身份上的天差地别却是无法消除的沟壑。

于是,她在船头一边摇着浆一边唱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时,楚越虽是邻国,语言却不通。她知道他听不懂自己唱的歌,只是一遍遍地唱着,不懂又何妨?歌声在天地间回荡,心便也自在无碍了。

原本轻巧的小舟,因载上了她的情话竟显得有些沉了,舟上刻着跃跃欲飞的青鸟因她的歌也只是徒劳地展翅不再高飞了。

有时,情感并不一定需要语言来表达,甚至那苍白的文字也表达不出那绵绵的情意。情感,不分等级,不分国界。

鄂君子皙想必是个有心人,他没有听懂她唱的歌,却听懂了歌中的脉脉深情。那歌声有忧伤,有甜蜜,没有往日对权贵的献媚和奉承,只有一片坦诚的情怀,在青山绿水间,浩荡平直又缠绵悱恻,叫人无法不心动。

他注意到了,为他打浆的女子,会小心翼翼地偷偷看着他,待他转过头来,她便又立刻羞涩地躲开了,可眼角眉梢流转绵延的情意,又是那样地无法遮掩。青涩又赤诚的情感为她添上一种别样的韵味,自美自持而不自知……

子皙细心地听着,微笑着将她带回封地。

一个美丽的故事,一个美丽的结局。

他们纯净的感情为《越人歌》平添了一种美丽的光华,也洗涤了它在滚滚红尘中流传时沾染上的尘埃,令它至今,依然美好纯净如初。尽管,那歌谣已经在沧桑的岁月中流失了,只剩下文字在泛黄的纸页上悄然绽放。

记得,初三那年《夜宴》正在热播。顺手在纸上写下这首《越人歌》,同桌凑过脸来:“呀,这不是夜宴里的歌吗?”当时,我愣住了,默默无语,心里有种莫名的悲伤。《越人歌》是我国历史上现存的第一首译诗,和楚国其他的民间诗歌一起成为楚辞的艺术源头。如今,古老的它却因为一部商业片而闻名。

今日,我再次翻开那泛黄的纸页,仿佛一对老朋友,自有一份默契与欢欣,如百年陈酿,唇齿留香,未饮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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