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为何垂青他们？

黄药溪

抱团取暖，是人类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一条佳径。所以，人们宁愿去冒“一损俱损”的风险，也要孜孜以求“一荣俱荣”。现代政治以“人人生而平等”为旗号，从形式上大致消灭了世袭贵族。但在现实中，大家巨族的后代们，仍然讲究从“门当户对”中获取垄断。

在讲究家族政治的日本，小泉、岸信介、鸠山和吉田茂四大家族长期把持朝纲，彼此关系错综复杂。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的家族，堪称第一政治世家，日本国会只有115年历史，小泉家族拥有一席之地的年头竟长达95年。在日本，政坛风气讲究“提携”、“家族荣誉”和“忠孝一体”；竞选时看中“三番”：地盘、看板（名望）和皮包（资金）。在这样的国家里，平民之子很难出人头地。

很多亚洲国家，家族政治长盛不衰，和其独特的民主历程有很大关系。日本的明治维新自上而下，是一部分家族“尊王攘夷”、铲除另一部分家族的结果，非但没从根本上触动家族政治，反为家族政治预备丰厚的土壤。在美国占领期间，门阀巨族也没有清算干净，反而因为朝鲜战争而被美国有意保留。在日本现任国会，来自各种家族的“世袭议员”比例竟有40%，是发达国家中最高的。

其他亚洲国家，印度有尼赫鲁家族，巴基斯坦有布托家族，新加坡有李光耀家族，斯里兰卡有班达拉奈克家族……这些国家二战后由殖民地直接跨到民主国家，高贵种姓、部落长老，或者在国家独立中做出突出贡献的家族，自然成为新的国家领袖。他们享有崇高威望，又在培养家族继承人上用力颇深，上帝自然垂青。尼赫鲁家族第一代人物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出身富豪，他说投身政治以前，生活优裕，“手里总有花不完的钱”。巴基斯坦的布托家族，出身信德省最大部族，身后站着十多万铁杆拥护者。有些时候，他们可能只知“布托”，不知“国家”。

也许，在现代政治发源地的欧洲和美国，情况会好一点？其实，很多时候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在美国，有声势显赫的“四大家族”。亚当斯家族历史悠久，是开国的元老。塞缪尔?亚当斯号称“美国革命之父”，著名的“波士顿倾茶事件”由他一手导演。他的堂兄弟约翰?亚当斯负责起草《独立宣言》，后来成为第一任副总统和第二任总统。美国第六任总统也出自这个家族。此后，美国相继出现罗斯福家族、肯尼迪家族和布什家族，一共为国家贡献了7个总统，还包括一个连任4届的富兰克林?罗斯福。

在英国，也存在政治垄断。一项研究表明，过去400年里，英格兰基本控制在1000个家族手里，而2500个家庭操纵着整个英国。埃奇坎伯家族，曾经不间断向议会输送过二十多个议员。三度出任保守党首相的索尔兹伯里勋爵，其家族从1868年到1955年间，为内阁提供了1/10的大臣。2004年，英国议会出现了12对夫妻议员的奇观，母子议员、兄妹议员、双胞胎议员在这里简直算不得新闻。

在美国，人们把政治家族称为“政治吸毒者”。在英国，下院前议长贝蒂?布思罗伊德把这个传统比喻成“永远存在矿工家族指甲缝里的污垢”，令人欲罢不能。

“财大气粗”，是家族政治的敲门砖。没有雄厚的实力，千万不要希图政治上的进步。英国首相卡梅伦，纯正的血脉可以上溯到英王威廉四世，和当今女王沾亲带故，是如假包换的政治家族子弟。他7岁念书，就是挑的私立学校。升入牛津，马上成为布灵顿俱乐部成员。这里只接受世家子弟，入会后开销巨大：新人除去每年1万英镑会费，还必须在伦敦一家拥有300年历史的裁缝店定做礼服，仅这笔开销就要3000英镑。若非富可敌国，后代的“培养费”便很可观。

“隐秘”，是家族政治的一个传统。在家族长老的提携与策划下，世家子弟很早形成一个专属自己的小圈子，成员对圈内生活守口如瓶。《纽约客》专栏作家罗恩?罗森堡是小布什在耶鲁的同班同学，宿舍紧邻“骷髅会”，他穷尽半生时间想打入内部看个究竟，始终难以如愿，最多只能趁着夜色，躲在“骷髅会”建筑外部的阴暗角落，偷偷拍一些外面的风光。

“悲情”，则是经常伴随家族政治的另一个名词。印度的尼赫鲁家族，甘地母子先后遇刺；美国的肯尼迪家族，约翰和罗伯特两兄弟都在筹备大选时遭遇毒手；巴基斯坦的布托家族，老布托被政变军人送上绞架，女儿贝?布托则死于自杀式袭击。而一次次意外之后，家族成员“前赴后继”的勇气，则给家族更添一重悲情。

印度尼赫鲁家族第三代人、拉尔夫?甘地是民航公司的飞行员，哥哥才是母亲英?甘地的培养对象。后来哥哥意外身亡，拉?甘地才被母亲召回身边，并在妈妈遇刺后成为政治领袖。1991年，他被泰米尔恐怖分子暗杀，尽管家族连续为政治祭坛献上两个成员，拉?甘地遗孀索尼娅还要在丈夫死后就任国大党主席。据说，她挺身而出的目的，不是力挽狂澜，而是替儿子拉胡尔?甘地作挡箭牌。索尼娅说，希望尼赫鲁家族的政治族谱，到我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