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苏京京
去年这时候,我第一次在单位值夜班。午夜时分,将睡不睡间,门外“扑通”一声。模糊意识瞬间清醒,壮着胆子开了门——走廊天花板吊顶掉下了一块。
第二天一早给后勤打电话。不多时,一个将衬衫扎到裤子里的领导模样的人带着一个瘦小的工人过来了。领导盯着头顶上的黑洞分析了半天,高高兴兴得出结论:“冷气管道滴水,把天花板给泡烂了。”原因固然得出,领导却没维修的意思:“现在要找到花色一样的天花板,不容易啊!”
自此,在廊道里我总是紧赶慢赶,生怕哪儿再掉下个东西。只要想到我站在那位后勤领导面前——说我被一块掉下来的天花板砸到了,他那张本来就很开心的脸因我的描述而愈加绽放——心里就一阵抽搐。
去年冬天,我常坐的电梯也出了意外。运行过程中,偶尔会忽然停住,指示灯全灭,如撞上暗礁的潜水艇般一动不动。后来大家摸出了门道:稍等片刻,跺上两脚,狠狠按下任一数字键,它便会继续晃晃悠悠走下去。不过,梯门最终打开后,梯身总比地面高出小半米。
因电梯只是偶发情绪,坐这部电梯的也没有大人物,后勤只是象征性地进行了维修。今年春天,当我正为网上各种版本的“坠梯保命姿势”纠结时,后勤贴出《关于安装新电梯的通知》。转机的出现归功于一位左手挎LV包、右手拎一袋从食堂买的馒头回家的中年女子。据说电梯那天又发情绪,女士着急赶班车,第一个从电梯里冲出来,结果梯身高出地面的小半米让她摔了一跤,馒头撒落一地。第二天,她的老公,那位之前冲着头顶天花板发笑的领导的领导,指示要本着对干部职工安全负责的态度,安装新电梯。
新电梯工程过半,我所在的楼层走廊里拥进了庞大的装修队。在不到一周时间里,将天花板吊顶全部撤换,两侧墙壁重新粉刷。那位原本哈哈大笑的领导,如今对天花板之间哪怕最不显眼的缝隙都丝毫不予容忍,每天至少早晚各来视察一趟,而走廊尽头厕所的打扫频率也由每天2次变为一天5次。
原来,我常坐的B座电梯安装完毕,A座的电梯也要更新,这样一来,包括部领导在内原来乘坐A座电梯的,接下来一个多月,都得乘坐B座电梯。而我办公室门口的这段走廊,恰是部领导从B座到A座的必经通道。据说部领导第一次走过廊道时甚为满意:“比我门口还亮堂嘛。”如今,在崭新的廊道里,我再也不必担心头顶坠物,在光可鉴人的电梯里,我也不必预备着随时做出半蹲抱头的动作。
当央行一个月里两度宣布降息后,我打电话给父亲,暗示房价可能还要涨,是否买房?他不大同意:“上边不都在基层调研了嘛,说要防止房价反弹。”听到这句,我条件反射地想起了头顶的天花板和脚下的电梯,心头又是一阵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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