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7
张 晗
一盏小灯,一芳檀香,合上《仓央嘉措诗传》,我闭上眼,轻轻念着:佛通,佛痛。仿佛你那迷离的一生已被我掌握般。在香雾中,我看见你的人生,那是凡尘最美丽最芬芳的花冢。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
刚点燃的檀香,只是淡淡的味道在屋子里蔓延。多像年少的你,满腔的才华已略展头角,本该高兴,但心中,藏着世人难解的隐约的痛楚。雪白的长袍,优雅而精致的佛教色彩图案,将原本便儒雅无比的你衬托得更为倜傥。自己的身份已经从一个贫穷的农家孩子悄然改变,六世喇嘛尊贵的身份像一个无形的紧箍咒把你箍得牢牢的。但你不懂,为什么突然之间,你就不能变成以前的那个你。你所能做的,只能学习庄严,若无其事地向世人展现你惊人的才华。因为你不单单是六世喇嘛,你还是一个政治首领。你所要面对的,不只是佛祖那么简单而已,更要面对的,是你千千万万的子民。于是,便只能无奈地接受。坐在菩提树下,你观棋不语,前世、今世、来世,患得,患失。坐在湖畔喝酒,你自甘寂寞,酒色、福田、功德,无法,标价。你用你锐利的双眼看着明媚的湖畔,谁又能把谁放下?走吧走吧走吧,孽缘,随缘,缘缘不断,白云飘飘。就让你的一切,对尘世的一切都随着风一了百了。痛吗?也许吧,但是你至少隐藏了你疼痛的秘密,寂寞的秘密。你是雪域之王,雪白的布达拉宫正骄傲地看着你,你知道,那是你的归宿。回到那儿,你就必须用你羸弱的肩膀承担一个世人难以想象的重量。但是你又似乎很开心也很淡定,因为你将你的痛楚巧妙地隐藏起来,别人参不透,也看不透。在平凡和超拔之间,信仰与自由之间,入世和出世之间,你惯于跌宕,甘于辗转,以追寻最终彼岸的宁静。
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寞欢喜
檀香已经烧了三分之一,屋内的味道已稍稍加浓,逆着灯光,还能看到袅袅上升的香雾。我抬起手,伸向那团雾,发现自己的手在这团雾气中,竟也变得模糊,我想,这就像你吧,像你那段朦朦胧胧的美好爱情。不再是那套你厌恶至极的华丽服装,换上俗人的衣物,戴上长长的假发。那一年的祭祀,你化妆成尘世的少年,竟偷偷跑出那座神圣的王宫!走在市集上,年少的贪玩被你展现得淋漓尽致。就在这时吧,回眸中便遇到了小小的她,才一眼,便觉得惊艳。就好像一朵小小的洁白的莲花长在墨池中,身边的一切环境也不能掩盖自己的美丽,反而衬托出了那份脱俗。便这么恋上了吧。此后,你常常跑下山,和心上的人儿相会,你们一起躺在绿茵蔽天的小山坡上,数着天空中浮动的牛羊群;你为她念你写的诗;你喜欢看她娇羞的双脸……但,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你不曾想到,再一次美好的相会得到的却是她的死讯。理由很简单,你是尊贵的六世喇嘛,你的身上有着重要的使命,怎么能因为一个女子,一个凡尘普普通通的女子就此打破呢?“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你望着远方的星空,嘴里喃喃念着你刚写的《十戒诗》,你知道,从此,不会再有一个纤柔如水波的女子听你念诗,你的心也不会为其他的女子而驻足。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仿佛一夕之间便成熟了,一夜之间便坚强了。你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肩负的是什么。只是,一颗原本炽热的心就此冷漠了。看着这样的你,心竟然感动得隐隐疼痛,仿佛于千万次轮回之中终于邂逅让自己心动的人,却又转瞬即逝,只留得指间余香。世间种种情,若至深处,便化作无欲无求的淡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即如你,安之若素的生命一直在那里,守着这份无奈却必然的寂寞。
如果从一个地方出发/能同时到达两个想法的地方/我将骑着我梦中那只忧伤的豹子/冬天去人间大爱中取暖/夏天去佛法中乘凉
似乎没几分钟,檀香竟然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但是屋内却弥漫着沁人的芬芳。我的心一颤,不禁想到了你短暂的一生。这个尘世,就有如斯的男子。如此,一缕香烟便缭绕上心头。雪白华丽的长袍已不复优雅,甚至有些许的泥巴顽固地贴在你的衣服上。为了阻止一场寺僧们准备的武力抵抗,你自动走进蒙古军中,希望可以平复这场未知的战争。战争结束了,那你呢?你深知,现在的你,已经不是那个尊贵的六世喇嘛了。你的身份被人质疑,康熙大帝撤销了你的身份,现在的你,和一个罪人没什么两样。你想到,你的一生都在追逐自由,但你的一生都在佛教的清规下辗转,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但似乎生命之中又少了些什么。也许吧,是该好好享受寂寞的宁静了。青海湖畔,雪白的长袍镌刻着黄色的细线,美轮美奂的装饰让一位原本就儒雅的年轻男子更显挺拔,但是,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传说,是神话了。因为自那时起,谁也没有再见过他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成为青海湖畔一位普通的牧羊人,以醉酒诗文聊度余生。而我,只想知道:你,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孑然从青海湖畔离去之时,你的眼,是否已看清茫茫前路?故此,竟无畏,亦无悔。你找你想要的了吗?
那个三百年前,在更深人静的深夜,在河岸足踏莲花而来的男子;
那个身份尊贵,却为了追寻自由而甘愿放弃身边一切名利的男子;
那个曾被称为“文殊菩萨”附身,后来却被迫罢黜身份的男子;
那个本该端坐圣宫接受万人供奉的王,却做流连俗世的风流男子;
那些个青灯寒蝉下,面容淡定的男子……
多少年的寂寞孤独,多少年的无奈与寂寞,知音何处去寻?
我们只知道,当三百年后,我们依旧在雪山下仰望白衣胜雪的你,依然优雅的神态,寂寞淡定的双眸却闪着智慧的光芒。想起世人对你不利的评价,你的嘴角只是噙着淡淡的笑,你明白,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是啊,且把相思寄古琴,曲终何人懂?我想,也许谁也不懂你。那个唯一能懂你的邻家的青梅竹马被抢去做了恶霸的媳妇;那个唯一能懂你的心上美丽的倩影已化为一缕孤魂;而那个唯一能懂你的自己,你发现,其实也是一个谜。
那么,世上谁又能懂你呢?其实,谁也不懂你。
因为:
佛通,佛痛。
住进布达拉宫,你是雪域之王;
流浪在拉萨街头,你却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浙江新昌中学越新文学社 指导老师:何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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