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7
张燕军 尹媛
摘 要 在新一轮全球经济和科技竞争中,高技能人才培养成为各国教育战略的核心。社会学制度主义视角下,英国约翰逊政府的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可从以下相互联系的三个部分进行分析:规制性要素包括规则设定及资金支持;规范性要素包括奖项激励以及“全球英国”目标推动;文化-认知要素包括抨击传统精英主义以及引领技能立国的社会共识。借鉴英国经验,我国实施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应注意以下三点:重视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的制定与落实,拓宽高技能人才培养培训路径,多方协力强化高技能人才培养社会共识。
关键词 英国约翰逊政府;高技能人才;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社会学制度主义
中图分类号 G719.56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2)04-0073-07
随着经济结构不断调整、产业转型升级,高素质技能人才(简称“高技能人才”)成为各国提高技术创新能力,推进产业转型升级,在国际竞争中占据优势的关键所在。因此,高技能人才培养成为各国政府重点关注事项,同时也是我国在新的经济背景下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但目前,我国技术技能人才仅占全体就业人员的22%,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数量占技术技能人才的比重不足30%,而发达国家高技能人才占技能劳动者总量的平均比例达到了35%,初级、中级、高级技能人才的比例大致在15∶50∶35,我国高技能人才比例与其还存在较大差距[1]。高技能人才短缺现象的背后,是我国劳动力市场存在结构性失衡、供需不匹配的矛盾[2]。我国高技能人才培养研究关注点单一,尤其是政策研究不足,高技能人才未来研究重点应该是国家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和执行效益的最大化问题[3]。英国高技能人才的培养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演进和逐步发展,其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也在持续更新,以适应不断变化的经济社会的新要求,其经验对我国实施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有所裨益。
一、英国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的发展
(一)英国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发展阶段
1.初始阶段(2000年前后)
自二战以后,英国国际地位和竞争力就逐渐衰落,不复“日不落帝国”辉煌的重要原因,就是技术技能教育发展滞后,导致英国社会长期处在“低技能均衡”的恶性循环中,具有创新性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培养不足。在这一背景下,20世纪90年代末布莱尔领导的新工党执政以来,就把技能优先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基本战略[4]。政府加大技能培训力度,重在改进成人职业培训,提高成人技能水平,尤其是面向低技能水平的成人劳动者推出了一系列强有力的改革措施,以解决技能短缺问题[5]。
2.稳步发展阶段(2003-2016年)
21世纪以来,英国开始强调技能人才的培养与培训,通过政策制定与推行引领英国高技能人才培养体系的变革。2003年,英国政府发布《21世纪:实现我们的潜力》白皮书,从国家技能战略高度推动高技能人才的培养[6]。2007-2009年,世界范围内爆发金融危机,英国经济遭受重创,这也让英国政府再次意识到技能人才的重要性。2009年,英国相继颁布《为了发展的技能:国家技能战略》《学徒制、技能儿童与学习法案》《技能投资战略2010-2011》,从促进经济复苏和实现可持续经济增长的角度,发布新的资格框架和证书体系,意在通过更加先进的学徒制培养一流的现代技术工人[7]。2014年9月,英国就业和技能委员会(UK Commission for Employment and Skills, UKCES)与大学理事会联合发布《打造未来:通过大学与雇主间的合作培养高层次技能》的政策报告。报告指出。英国依然面临技能需求和供给间不平衡的问题,强调通过建立雇主和大学之间更加多样、深度的合作伙伴关系來推动高技能人才的培养[8]。这一时期总体的政策目标没有变化,都是加强国家的技能基础,提升公民的总体技能水平。
3.深化改革阶段(2016年至今)
2016年,特蕾莎·梅政府为促进16岁以上学生及成人接受继续教育或顺利就业,发布了《16岁后技能计划》,开始强制征收学徒制税,从《企业法》层面确立了学徒制法律地位,促进了英国技能人才培养培训政策的深度变革。在此基础上,约翰逊政府为提高英国技能人才培养质量,以“高水平技术教育路径”为特征,更新了英国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推行新的学位学徒制改革及T级改革,征收学徒税,实现了政策理念以及政策目标的转换。
(二)约翰逊政府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的目标
2019年7月24日,鲍里斯·约翰逊正式接任特蕾莎·梅,成为英国新一任首相,领导新政府开始更新高技能人才培养战略。2020年1月,英国正式脱欧,随后爆发的新冠疫情给英国的经济,政治都带来严重冲击。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20年未来就业报告》称,在2020年世界人才排行榜中,英国排名第23位,相比脱欧前的第16名,名次有所下降,这可能反映出英国脱欧的不确定性正在削弱英国的人才竞争力[9]。根据Coursera最新的全球技能报告(Global Skills Report 2021,简称GSR),英国技术技能排名全球第34位,落后于西欧大部分地区[10]。内忧外患下,约翰逊政府坚持技能立国战略,高度重视高技能人才对国家发展的重要性,陆续提出一系列技能教育改革政策,旨在谋求以高技能人才培养来破解困境,消解危机。
世界各国日益认识到,科学合理的国家技能发展政策对可持续发展和经济平衡增长至关重要。约翰逊政府已发布多个技能教育相关的政策,坚持从国家战略层面规划英国高技能人才培养道路,并积极动员技能教育系统中的利益相关者共同参与到技能人才培养,尤其是高技能人才培养中来。约翰逊政府于2021年1月公布《就业技能:终身学习的机会和成长》白皮书,再次更新英国的技能战略,并制定配套的资金支持法案。基于后脱欧时代和疫情背景下对高技能人才供不应求的现状,约翰逊政府追求高级和高等水平技能,进一步强调高技能人才培养,并改革移民政策和国际教育战略,力图拓宽高技能人才来源,缓解英国高技能人才短缺问题,推动英国朝着“高工资、高技能、高生产力、低税收经济”的新方向前进。
二、约翰逊政府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的社会学制度主义审思
随着全球政治、经济和文化生活复杂性的增强,社会科学领域各学科相互渗透日益密切。社会学制度主义,作为新制度主义的代表性分支,打破了制度与文化概念上的界限,拓宽了制度的内涵。在社会学制度主义中,制度不仅包括正式的规则、程序或规范,而且还包括符号系统、认知规定和道德模板[11]。因为制度的内涵几乎涉及整个社会科学领域,社会学制度主义也触及到经济、政治、社会和意识形态等多方面。在此视角下研究英国约翰逊政府的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与实践,就不应只是研究单一的文本法规等,而是从多个方面进行综合的动态探究。通过社会学制度主义的“规制—规范—文化认知”三维分析框架、分析英国约翰逊政府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可以较为全面地探究其政策生成过程、政策举措以及具体做法。三要素由表及里、相互影响,规制性要素是基础, 当制度要求逐渐被主体选择性接纳, 制度便以社会责任的形式发挥规范作用。而制度最终能够真正发挥效力的内核是文化—认知要素, 只有行动者达成对制度的理解与认可, 制度才得以有效运行[12]。约翰逊政府执政下的英国和我国都经历着后疫情时代政治、经济方面的冲击,也都在谋求以高技能人才培养来破解发展困局。借助社会学制度主义理论对约翰逊政府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进行深入探究,可为我国在后疫情时期制定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提供借鉴。
(一)约翰逊政府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的规制性要素
规制性制度要素,遵循合理性合法性原则,具有系统性特征,主要以法律、规则、政策、条例等正式制度要素的形式存在[13]。
1.规则设定
英国是最早实行教育立法的国家之一,其教育法律法规形式多样,按层次由高到低分为教育法律、教育法规、地方教育法规。2020年11月,英国教育部推出《英国学徒制和技能政策》,全面介绍总结了2015年学徒制改革之后的英国现行学徒制和技能政策,包括更新后的学位学徒制标准、学徒税(Apprenticeship Levy)及基金的征收和使用规定[14]。2021年1月,英国政府公布《就业技能:终身学习的机会和成长白皮书》,更新英国的技能教育战略,为16岁(英国5~16岁为义务教育)后的教育体系绘制了蓝图,旨在确保每个人都能获得发展所需要的终身技能,让他们得以在任何人生阶段胜任工作岗位,以在一定程度上确保英国在技能发展领域始终走在世界前列,战略主要内容是确立雇主主导的技能培训体系,提高教师专业技能,完善终身技能融资结构,建立精准问责机制[15]。随后,英国教育部又于同年4月推出《对学徒制和技术教育学院的战略指导》,该指南规定了优先发展学徒和技术教育研究所在学徒制和技术教育改革中的重要作用,允许更多的人获得高质量学徒培训,成为高技能人才,满足当下和未来社会发展需求,并提供可靠的评估和认证,赢得学习者和雇主的重视与认可[16]。同年5月英国教育部颁布《技能和16岁后教育法案》为《就业技能:终身学习机会和增长》白皮书中概述的改革奠定了立法基础。主要目标是通过终身技能保障,为全国各地的成年人提供终身再培训机会,帮助他们获得所需的技能,并开辟更多的工作机会;围绕雇主的需求重新调整教育系统,使人们能够针对当前和未来经济需要的技能差距进行培训;提高现有培训的质量,确保更好地管理培训机构,更好地规范培训资格,并有效地评估培训机构的表现[17]。
2.财政支持
2020年6月,英国教育部发布《给学徒和技术教育院校的法定通知》,规定受疫情影响,将不会为8级学徒提供资金,要重点帮助刚开始从事职业生涯或来自弱势背景的人取得成功[18]。2020年7月,英国教育部推出“高等技术教育改革”,提出用15亿英镑投资高等技术教育供应商,1.33亿英镑用于改善2020年和2021年T级供应商的设施,2400万英镑用于开发更多劳动力,并将进一步探索更有效的资助方式,提高高等技术教育提供者的供应质量和潜力[19]。在《英国学徒制和技能政策》中,肯定了2017年推出的学徒税制度的作用,雇主支付学徒税享受每年1.5万英镑的补贴,政府将会把这些资金投入到学徒的培训与评估上,提升学徒培养质量,以更好地满足雇主和社会的需要[20]。在《对学徒和技术教育研究所的战略指导》中提出,学徒和技术教育研究所要提供一个学徒资助范围以支持高质量学徒制的发展,要方法合理、透明公开地评估学徒合格的成本[21]。在《就业技能:终身学习的机会和成长白皮书》中提出,完善灵活的终身技能融资结构,夯实技能战略支持体系。目前,英国的技术培训形成了以财政拨款为主、企业和学校等各方共担的融资机制,其中雇主這一关键要素在技能培训资助中发挥重要作用。新的技能战略则强调英国政府需为技能培训提供广泛的财政支持,设立国家技能基金[22]。2021年11月,教育部再次更新了关于《学徒资助》的相关规定,为应对疫情对国家经济和个人就业的影响,政府加大了对学徒继续学习的资助力度,并对疫情期间继续雇佣学徒的企业发放奖励津贴,对规模小于50人的小型企业提供不高于学徒资助资金上限100%的培训费用[23]。这些关于高技能人才培养资助的法案与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相辅相成,进一步完善了其合法性。
(二)约翰逊政府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的规范性要素
规范性制度要素指对各主体行为进行说明、评价,并规定事情应如何完成的隐性、非正式制度要素。在实践中,规范性要素以道德支配为其合法性基础,主要表现为价值观、行为规范等指标[24]。
1.奖项激励促进高技能人才地位提升
英国社会历来有重学术教育轻职业技术教育的倾向。历届政府为了提高职业教育与技能人才地位,不仅在法律法规中规定了普职同等的地位,也为高技能人才的社会价值传播做出努力。英国国家学徒奖(National Apprenticeship Awards)就是典型案例。英国国家学徒奖是英国政府专门为全国学徒设立的最重要奖项,到2021年已经是第18年。该奖项由专门的机构——国家学徒服务处进行管理,旨在表彰本年度为雇主做出重大贡献的学徒和培养出优秀学徒的雇主单位。国家学徒奖有严格的评选流程与机制,还有盛大的颁奖活动,且颁奖过程会有全国性的媒体积极转播[25]。国家学徒奖受到了媒体和公众的高度关注,该奖项不仅是奖励学徒个人的突出贡献,也激励雇主企业不断提高学徒培养质量,最终达成双赢局面。国家学徒奖共分为五大类,分别是年度雇主、年度学徒、招聘优秀奖、新星奖和年度学徒支持者奖。其中,年度雇主和年度学徒又各分为三类。年度雇主分为年度中小企业雇主、年度大雇主和年度最佳雇主,分类依据是企业的规模大小,250名员工以下企业可以评选年度中小企业雇主,250~4999名员工的企业评选年度大雇主,5000名员工以上的企业则评选年度最佳雇主。年度学徒则根据学徒所获证书级别分为年度最佳中级学徒、年度最佳高级学徒、年度最佳学位学徒。招聘优秀奖则是奖励招聘方式创新、员工队伍多元化的企业。新星奖旨在奖励工作出色且有潜力走得更远的初级学徒。年度学徒支持者奖关注那些热情支持学徒制,并为学徒制发展作出积极推动和卓越贡献的人。2020年9月,约翰逊宣布改革学徒培养体系,不仅对大公司招募学徒给予资助,对更多具有创造就业潜力的中小型商业企业也将给予资助,重视中小企业小而精的人才培养优势,向中小企业提供支持和资源,以便能够激励企业培养未来所需的技能人才。该奖项向社会传达出学徒制具有极大社会价值的理念,也以一种非强制性的方式让人们认识到高质量的学徒制不仅能促进英国经济快速发展,还为个人实现自身价值、进一步促进社会公平提供可能性。
2.“全球英国”与高技能人才互为支撑
在国际竞争中占据优势地位一直是各国政府进行改革的核心动力。英国约翰逊政府将“全球英国”作为后脱欧时代对外政策的目标,宣称要利用重新获得的自主权,在国际舞台上积极作为,维系英国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大国地位[26]。高技能人才是當今国际社会中一个国家的核心竞争力,但是脱欧给英国的高技能人才队伍建设带来不利影响。在《面向未来:应对脱欧后劳动力和技能人才短缺》报告中,1/5的企业表示,由于英国脱欧,它们正在考虑将其全部或部分英国业务迁往英国以外或将把未来的增长重点放在英国境外;1/10的企业表示,自英国脱欧以来,他们招聘的欧盟公民数量有所减少,且这些企业招聘欧盟公民的主要原因是,英国境内的技能人才严重不足[27]。2020年2月19日,约翰逊政府公布了英国脱欧过渡期于2020年12月31日结束,并推出即将运行的“积分制”移民制度细节。关于积分制的政策声明有两个基本原则作为基础。第一,来自欧洲经济区(European Economic Area,Eea)的移民将得到与其他地区移民相同的待遇。第二,政府将优先考虑“高技能”移民的入境,对低技能移民实行“过渡性”临时移民计划。同时,为了维持“全球英国”,英国政府发布《2021国际教育战略:支持恢复,驱动增长》政策报告,大力推进国际教育发展。报告中提到国际学生可以帮助缓解英国的技能人才短缺问题,根据移民咨询委员会的数据,国际学生担任的工作中有85%是管理或专业角色,科学和工程是占主导地位的职业类别。政府将继续扩大国际教育投资,建立持久的全球伙伴关系,进一步提升国际学生的留学体验,并为留学生提供就业支持服务[28]。开放性的移民政策和国际教育战略吸引了大批国际高技能人才来英留学或在英工作,缓解了英国境内的高技能人才短缺问题,这些国际高技能人才也提高了英国的国际影响力,为英国打造高质量留学品牌、提升国际地位贡献力量。这也促使英国政府加大对国际教育和吸引高技能移民的资金投入,加快技能人才培养体制改革,建立人才优势,保持其在国际竞争中的优势地位。
(三)约翰逊政府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的文化—认知要素
文化—认知制度要素指促进各主体关于制度的集体性、共同性理解,并建构制度意义的认知框架的要素。主要表达为共同认可的符号象征、共享的信念、共同拥有的知识系统等指标[29]。
1.抨击传统精英主义,呼吁教育公平成为全社会的共同追求
英国的精英主义根源已久。16世纪英国教育开始实行双轨制,一轨是精英教育,通向高等教育,一轨是普通劳动人民子女的教育,通向职业技术教育两轨互不相通。这是英国教育不平等的根源。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和社会经济政治变革,人们开始意识到人人受教育的重要性,精英教育并不能适应生产力发展的客观需要。因此,打通学术教育与职业教育间的隔阂,构建贯通、开放、现代化的教育体系已经不仅是一个经济计算的问题,也开始成为英国社会关注的重要道德性问题[30]。英国教育的不平等,一直是民众抱怨阶级固化的主要原因。阶级固化轻则影响社会流动性、降低经济生产力,重则引发国家政治经济不稳定。人们开始呼吁教育公平,而作为英国技能人才主要培养模式的学位学徒制自诞生之日起,就秉持促进社会流动的价值观,其实施不仅打破了职业教育天花板、促进职业教育与学术教育贯通,还促进了英国劳动力队伍的多样化,为其技能短缺、生产率及创造力不足等问题的解决提供了劳动力基础[31]。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大力发展技能教育,培养高技能人才,促进普职融合贯通,提高技能人才地位和待遇,无疑能缓解教育中的不平等,促进社会流动,维护国家稳定发展。
2.坚持技能立国理念,引领社会共识
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英国不同政治派别的政府都试图改革职业教育政策,以解决技能人才短缺的问题[32]。从布莱尔政府开始,英国就把技能优先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基本战略,2003年发布《21世纪的技能:实现国家的潜能——国家、雇主、个人》白皮书,为21世纪英国技能人才培养政策改革奠定了基础。随后的布朗政府,延续了布莱尔政府的技能政策,开始以“世界一流技能”为宗旨的技能人才培养政策改革。卡梅伦执政后,提出了“大社会”执政理念,并从经济复兴的角度发布了《可持续增长技能战略》及一系列技能人才培养培训改革政策,持续推进技能人才培养培训体系改革进程。特蕾莎·梅上任后,发布《产业战略》,深入开展以“重建技术教育”为目标的技能人才培养培训改革,并开始强制征收学徒制税,在国家层面确立了学徒制法律地位,促进了英国技能人才培养培训政策的深度变革[33]。2020年新冠疫情的爆发,给世界各国经济、政治、教育形势都造成冲击。国际劳工组织在2021年发布的《国际劳工组织监测员:COVID-19和工作世界》报告中展示了世界范围内劳动力的最新数据,证实了2020年疫情危机对就业的不平等影响,就业和参与劳动的人数尚未完全恢复,许多国家的“劳动力市场萧条”仍然严重,青年,特别是青年妇女,继续面临更大的就业赤字,而这一情况在中等收入国家继续滞后[34]。失学、失业的青年人数迅速增加,不仅不利于经济发展,也威胁国家和社会的稳定。英国政府认识到现在和未来几年疫情的影响都不会消失,在《2020年T级行动计划》中提出,“我们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意识到技能教育的重要性,尤其是在数字、科学、卫生和社会保健部门工作的人才培养的迫切性”[35]。历届政府的一系列技能人才培养政策,既一脉相承,又不断更新,其技能立国理念已经形成一种国家认知和信念,引领着英国的技能改革,并在全社会形成学习技能、重视技能的共识。
三、对我国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制定与实施的建议
通过借鉴英国约翰逊政府的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可以为我国落实高技能人才培养实践路径提供思考方向,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职业教育发展道路。
(一)重视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的制定与落实
英国自布莱尔政府开始,就一直坚持技能立国战略,约翰逊政府同样如此,通过颁布一系列法案、政策,指引着后疫情时期英国技能人才的培养方向,也为高技能人才培养奠定了坚实的法律基础。英国政府一直重视在国家战略层面,结合当前经济发展要求,发布技能人才培养政策,提出人才培养目标,其技能人才培养模式,也从最初自发的、分散的传统学徒制,通过政府的不断摸索与改革,发展到现在的有完善的国家战略层面的制度设计、统一的学徒制培训框架、科学合理的考评体系、完备的职业资格认证制度的学位学徒制。为更好地落实技能人才培养政策,英国也注重技能教育资助体系的建立。英国成立了专门的技能和教育资助局(Education and Skills Funding Agency,ESFA),负责为儿童、青少年和成年人提供教育资金和培训。纵观英国的技能教育法案可以发现,几乎每个法案中都有同步实施的资金支持部分,包括预算投入、资金分配、税收标准、基金运行系统等。可以说英国的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和资金支持体系是相互联系、同步贯通的。
我国技能人才培养政策存在政府职责履行不到位、政策行为和管理行为脱节问题,一方面表现为政策本身存在战略缺陷,容易对技能人才发展形成障碍,普职之间沟通和衔接不够,导致技能人才发展不平衡;另一方面表現为政策执行不到位,缺乏完善的职业教育管理体制[36]。为适应经济转型期生产力发展需要,政府一方面要提供更科学合理的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设计,另一方面要借鉴发达国家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的落实机制,完善我国高技能人才培养政策的执行管理机制。2021年8月,人社部印发的《“技能中国行动”实施方案》提出,“十四五”时期,要通过实施技能中国行动,新增技能人才4000万人以上,带动形成一支规模宏大、结构合理、技能精湛、素质优良,基本满足我国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需要的技能人才队伍。2020年9月发布的《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年)》更是提出,要加强顶层设计,推进职业教育协调发展、完善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制度体系。可见我国也一直在夯实高技能人才培养的法律基础,完善相关政策和规定。基于英国的经验,我国要实现“技能中国”,真正培养一支高素质技能人才队伍,就要做好顶层设计,加强政策一贯性,并完善配套的政策执行与落实机制,推动高技能人才的培养进程。
(二)拓宽高技能人才培养培训路径
英国政府在《对16岁后教育的三级资格审查》中提出,高技能人才将支持国家从疫情造成的经济危机中复苏,并为所有人创造平等就业机会[37]。针对疫情期间的经济发展需要、企业生产需要、学徒继续学习和就业需要,英国政府提出改革技能教育系统,推行第四个T级行动计划,扩大技能教育覆盖范围,尤其是为在数字、科学、卫生和社会保健部门工作的人员提供高质量的培训。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为实施人才强国战略出台了一系列政策。2021年,我国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门提出,后疫情时期是企业复工复产的关键时期,要充分调动企业的积极性,发挥企业的用人主体作用,全力支持企业大规模开展职工技能培训工作。但我国高技能人才培养的途径仍然有深入拓展的空间。疫情时期,职业教育需要构建促进立体流动的人才培养培训体系,以适应新的就业市场需求,并全面参与社会治理[38]。在此方面,英国扩大技能教育范围的做法值得借鉴。我国可以借助国家战略,合作培养国际高技能人才,拓宽人才引进渠道,壮大我国高技能人才队伍,推动人才不断集聚,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坚强保障。
(三)多方协力强化高技能人才培养社会共识
英国技能立国战略,由来已久。政府不仅在政策法规中一以贯之,也不断加大其宣传力度,力图改变传统观念中职业技术教育地位低下、普职分离的现象。英国政府联合大小不一的企业雇主和技能教育提供者共同推进高技能人才战略,通过国家学徒奖、学徒之星等颁奖活动,扩大职业技术教育影响力,提高技能人才社会地位,旨在使高等技术教育成为更受雇主和学生欢迎的选择。
我国和英国有类似的重学轻术传统,职业技术教育的社会认可度低。随着新一轮技术创新与产业升级,我国加快了职业技术教育变革,致力于提升职业技术教育社会地位,提高职业技术教育人才培养质量。首先,在宏观层面,2021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颁布的《“技能中国行动”实施方案》提出在“十四五”期间组织实施技能中国行动,并将该行动作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事业发展“十四五”规划》的一项重点工作。通过实施“技能提升”“技能强企”“技能激励”“技能合作”等行动计划,促进实现高质量就业、缓解结构性就业矛盾,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培养更多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该行动计划的顺利实施需要全社会形成合力,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构建高技能人才培养有利环境。技能型社会也是我国最新提出的理念和战略,具体表现为国家重视技能、社会崇尚技能、人人学习技能、人人拥有技能的社会。建设技能型社会也是破唯知识导向、破学历至上社会,树立科学人才观,明确职业教育的类型定位,提高高技能人才地位的重要保障。技能型社会将是高技能人才培养的沃土,与高技能人才培养互为支撑、相辅相成。其次,在中观层面,高质量办学是改变社会认可度的最好路径。将职业本科纳入现有学士学位工作体系,进行高层次、高起点、高标准的统筹规划,是促进职业本科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举措。高职院校要升级转型,找准在当下社会发展中的定位,紧扣高素质应用型人才培养的目标定位,建立遵循职教本科规律的新的评价标准。最后,在微观层面,联合企业、职业院校和普通院校、学生及其家庭共同参与到高技能人才培养行动中,充分发挥不同主体的作用;加强相关政策宣传,加大高技能人才表彰奖励力度,大力弘扬我国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劳模精神、工匠精神,转变公众对职业技术教育的歧视观念,引导广大劳动者特别是青年一代关注技能、学习技能、投身技能。
参 考 文 献
[1]卢志米.产业结构升级背景下高技能人才培养的对策研究[J].中国高教研究,2014(2):85-89.
[2]袁玉芝,楊振军,杜育红.我国技术技能人才供给现状、问题及对策研究[J].教育科学研究,2021(7):24-29.
[3]赵喜文,刘杨,刘亮,袁树军.中国近五年以来高技能型人才研究综述[J].成人教育,2011(6):16-19.
[4][32][33]李玉静.21世纪英国技能人才培养培训政策研究[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19.
[5]吴雪萍,范琳.英国的成人职业培训改革[J].比较教育研究,2006(11):80-84.
[6]杨伟国,孙媛媛.英国应对技能短缺的政策选择及其对中国的借鉴[J].中国人口科学,2006(2):87-94+96.
[7]李玉静.英国、澳大利亚就未来技能人才培养和职业教育发展出台新政策[J].职业技术教育,2009(36):13.
[8]李玉静.英国发布《打造未来:通过大学与雇主间的合作培养高层次技能》政策报告[J].职业技术教育,2014(30):16-17.
[9]World Economic Forum. The Future of Jobs Report 2020[EB/OL].[2021-11-23].https://www.weforum.org/reports/the-future-of-jobs-report-2020/digest.
[10]Coursera. Global Skills Report 2021[EB/OL].(2021-06-09)[2021-11-23].https://pages.coursera-for-business.org/rs/748-MIV-116/images/coursera-global-skills-report-2021.pdf.
[11][13][24][29][30]覃丽君.本科职业教育制度精准供给的国际启示——基于对英国学位学徒制的新制度主义考察[J].中国职业技术教育,2021(21):13-19.
[12]王晓杰,谭绍华,张俊生.社会学制度主义视角下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国家制度建设分析[J].职业技术教育,2017(25):18-22.
[14]House of Commons Library. Apprenticeships and skills policy in England[EB/OL].[2021-11-03].https://commonslibrary.parliament.uk.
[15][22]王建梁,王秀文.英国“技能战略”的新走向及启示[J].现代教育管理,2021(7):112-120.
[16][21]Department for Education. Institute for Apprenticeships and Technical Education: Strategic Guidance[EB/OL].(2021-04-28)[2021-11-03].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institute-for-apprenticeships-and-technical-education-strategic-guidance.
[17]UK Parliament. Skills and Post-16 Education Bill [Bill No 176 of 2021-22] HL[EB/OL].(2021-09-09)[2021-11-03].https://commonslibrary.parliament.uk/research-briefings/cbp-9220/.
[18]Government of UK. Statutory Notice to the Institute for Apprenticeships and Technical Education[EB/OL].(2021-07-14)[2021-11-03].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statutory-notice-to-the-institute-for-apprenticeships-and-technical-education.
[19][37]Government of UK. Reforming Higher Technical Education Government Consultation Response[EB/OL].[2021-11-09].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899544/Higher_technical_education_government_response_to_the_consulation.pdf.
[20]House of Commons Library. Apprenticeships and Skills Policy in England[EB/OL].[2021-11-03].https://researchbriefings.files.parliament.uk/documents/SN03052/SN03052.pdf.
[23]Department for Education. Apprenticeship Funding in England[EB/OL].[2021-11-10].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1030220/Apprenticeship_funding_in_England__from_November_2021__FINAL_v1.0.pdf.
[25]Apprenticeships National Award 2021[OL]. [2021-11-10]. https://appawards.co.uk/apply.
[26]曲兵,王朔.后脱欧时代“全球英国”外交战略及其前景[J].现代国际关系,2021(1):21-28.
[27]National institute of Economic and Social Research. Facing the Future: Tackling Post-Brexit Labour and Skills Shortages[EB/OL].[2021-11-08].https://www.cipd.co.uk/Images/facing-the-future_2017-tackling-post-Brexit-labour-and-skills-shortages_tcm18-24417.pdf.
[28]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Department for Education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trategy 2021update:Supporting Recovery, Driving Growth[EB/OL].(2021-02-06)[2021-11-29].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international-education-strategy-2021-update/international-education-strategy-2021-update-supporting-recovery-driving-growth.
[31]Fleckenstein T, Lee S C. Caught up in the past? Social inclusion, skills,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policy in England[J]. Journal of Education and Work, 2018,31(2):109-124.
[34]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 ILO Monitor: COVID-19 and the World of Work. Eighth edition Updated estimates and analysis[EB/OL].(2021-10-27)[2021-11-10].https://www.ilo.org/wcmsp5/groups/public/---dgreports/---dcomm/documents/briefingnote/wcms_824092.pdf.
[35]Education and Skills Funding Agency . T Level Action Plan: 2020[EB/OL].[2021-11-14].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951488/T_Level_Action_Plan_2020_.pdf.
[36][38]臧志军.后疫情条件下的职业教育改革:公共政策的视角[J].职业技术教育,2020(12):8-11.
[36]李广义,弓秀云.中国技能人才发展状况研究[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19:13.
[37]Department for Education. Reforms to post-16 qualifications at level 3 in England[EB/OL].(2021-07-14)[2021-11-16].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reforms-to-post-16-qualifications-at-level-3-in-england.
Analysis on Johnson Administration’s High-skilled Talents Training Polic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ological Institutionalism
Zhang Yanjun, Yin Yuan
Abstract In the new round of global economic and technological competition, the cultivation of highly-skilled talents has become the core element of the education strategies of all countries. By learning from other countries’experience, the researchers can provide reference for China to alleviate the shortage of quantity and quality of high-skilled talents and formulate policies for training highly skilled personnel. View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ological institutionalism, the high-skilled talents training policies of the Johnson Government in the UK can be analyzed from the following three interrelated parts: Regulatory elements include rule setting and financial support; normative elements include the incentive of awards and the promotion of the goal of“global Britain”; cultural-cognitive elements include a critique of traditional elitism and a social consensus that leads to skill building. The implications for the policy making and practice of high-skilled personnel training in China are as follows: attach importance to the formulation and implementation of policies for training highly skilled personnel, broaden the ways for education and training highly skilled personnel, and strengthen the social consensus of training highly skilled personnel through concerted efforts.
Key words British Johnson Government; high-skilled talents; high-skilled talents training policy; sociological institutionalism
Author Zhang Yanjun, associate professor of Teacher Education College of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Jinhua 321000); Yin Yuan, master student of Teacher Education college of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作者簡介
张燕军(1976- ),男,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教育国际比较,STE(A)M教育(金华,321000);尹媛(1997- ),女,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教育
基金项目
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浙江师范大学非洲研究中心自设资助项目(FYZS201415),主持人:张燕军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