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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的种植

时间:2024-05-07

鄢超云

每当有机会去幼儿园,我都会关注幼儿园里的各种种植場地,有活动室里、走廊上的种植区角,有园内大小不一的种植园地,甚至还有园外大到几十亩的“农庄”。我也会关注城市的、农村的、南方的、北方的、东部的、西部的幼儿园的种植活动有什么不同……我发现,好多幼儿园的种植都是大人在忙。我还发现在接待参观者的过程中,一些园长、教师经过自己园内植物长得不好的种植园地时都会加快脚步、转移话题,甚至在设计接待路线时就有意回避种植园地。

我们究竟应该怎么来看待和理解幼儿园的种植活动?幼儿园的种植与农民的种植有何区别?幼儿园的种植究竟是谁的种植?幼儿园种的植物好,这个幼儿园就有了“种植特色”“种植课程”吗?在这里,我想尝试回答这些自己提出的、困惑已久的问题。

一、从农民的种植到幼儿园的种植

关于“农民的种植与幼儿园的种植有何区别”这一问题,我的回答是:农民的种植主要比收成,比最后收成的数量和质量;而幼儿园的种植主要比种植中的教育,比如,种植中是否蕴含了教育?蕴含了什么样的教育?儿童在种植中有没有学习和发展?有什么样的学习和发展?有多少儿童获得了学习和发展?

从农民的角度来看,种的植物长得有好有坏;从幼儿园的角度来看,种植的教育价值有高有低。两个维度一组合,就会出现四种情况。第一,种的植物长得好,教育也开展得好。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也是园长、教师期望实现的、努力追求的。第二,种的植物长得不好,教育也开展得不好。这是非常糟糕的情形,尤其是一些幼儿园还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占用了儿童的活动空间。第三,种的植物长得很好,但教育开展得不好。这种情形在幼儿园大量存在,“种”的人通常不是儿童,而是部分教师或保安、家长。第四,种的植物长得不好,但教育开展得好。这种情况虽然不是最理想的,但若能实现也是很好的。这是幼儿园的种植与农民的种植的差异所在,是幼儿园教师应该、也可以努力实现的。

这样看来,教师们开展活动的焦点应该从种植本身转向种植教育,即通过种植进行教育,在种植中开展教育。教师们当然希望种的植物长得好、有好的收成,但这不是主要目标。当种下的种子没有发芽时,当种下的植物被虫子吃了时,当种下的植物死了时,当浇水的水壶是漏的时,这些从农民的角度来看是失败、是气愤、是不利,但从教育的角度来看却是机会、是可能。教育的契机常常源于我们成人“能够放下”,当我们放下“种得好”的目标时,有意思的、精彩的活动也就来了。

一次,我与上海市教委教研室的徐则民老师聊天,她提到有个幼儿园的园长特别提倡在幼儿园开展种植活动,而园里有一位教师什么都行,就是种植不行,常常把植物“种死”。该教师与园长“讨价还价”,希望园长“放她一马”,允许她的班不开展种植活动。智慧的园长最终以“即使植物死了也能从中产生课程”的理念让该教师顿悟,认识到了幼儿园种植活动的价值取向。从农民的角度来讲,把植物“种死”是最差的结果,但从教育的角度来讲,那些能从“种死”中生成课程并促进儿童学习和发展的教师是具有教育智慧的。

二、从成人的种植到儿童的种植

在思考“幼儿园的种植与农民的种植有何区别”的问题时,我还产生了一个相关的问题:幼儿园的种植是成人的种植还是儿童的种植?谁是幼儿园种植活动的主人?对这个问题,教师在实践中常常言行不一。

种植这种行为是由谁发起的?比如,是谁挖地、谁播种的?最传统的做法就是“成人种儿童看”,或者“成人种成功了儿童再去看”,而且成人常常是带儿童去看“最关键的”“最成功的”那个环节,那些善于种植的教师往往最有成就感,最能得到表扬。

从成人的种植到儿童的种植,首先就是要尽可能地增加儿童种植的行为,不管种的结果如何,儿童必须真正地“种”。如果儿童不能完成全部的种植工作,也可以完成其中能够完成的部分。比如,儿童可以尝试翻土,递送工具、种子,浇水,搭架子。各个年龄段的儿童都可以在种植的各个具体环节中做点什么,即使是小班儿童也可以参与。

即使儿童有了“种”的行为,也未必是儿童在种植,因为他们可能只是被动、机械地完成教师要求的任务。如果要实现从成人的种植到儿童的种植的转变,还需要真正地关心儿童,关心他们的内心世界。

倾听儿童的各种想法。在种植过程中,儿童一定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当他们可以表达、交流这些想法时,他们就会表现得更加积极主动。我们曾经记录、统计了儿童在种植园中提出的100个问题,其中有的问题还引发了成人激烈的争论,就连幼儿园里种植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也难以回答。

支持、回应儿童。支持、回应儿童的前提,是成人要注意到儿童的兴趣、言行、思想、困惑,注意到他们是否需要支持,什么时候需要支持,需要什么样的支持。

给予儿童做决定的机会。儿童真的有做决定的机会,儿童做的决定真的能够算数,这些对于参与种植的儿童来说都非常重要。

在种植活动中,儿童非常关心播种、发芽、长高、开花、结果、收获这些与植物有关的问题,有着他们的朴素理论。他们也关心挖地、浇水、捉虫这些与种植有关的活动,甚至围绕各种与种植有关的工具产生丰富的探究活动。他们还关心跟谁在一起种植,种植园似乎也是一个社交场所。

当儿童真正成为幼儿园种植活动的主人,幼儿园的种植活动一定会焕发出令成人意想不到的活力,精彩的活动一定会层出不穷。

三、从教师教种植到教师与儿童一起经历种植中的不确定性

害怕“种得不好”这样的农民式担忧总是会或多或少地出现在教师身上,毕竟每个人都期望既有好的过程,又有好的结果。然而我们发现,越期望“种得好”的教师,种植水平越高的教师,越倾向于教儿童种植的教师,给予儿童参与种植的机会越少。我们还发现,当教师发现问题时,是教师自己先解决问题再去教儿童,还是教师与儿童一起分析、讨论问题,尝试解决问题(或许最终还是没有解决问题,甚至越来越糟糕),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差异。D3994774-6CB0-44F7-B97C-E7F3083709DE

哈佛大学达克沃斯教授撰写的《精彩观念的诞生》一書的第五章是“不知的价值”。我们通常认为,一个人“知道”才是有价值的,像我们参加考试时,“知道”就可以得分,“知道”才可能正确。而达克沃斯发现,正是因为“不知道”,人们才会去探讨,才会去求知。如果一个人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就可能不去探索甚至阻碍探索。当我将这本书里的观点简要地介绍给教师们时,他们释然了,没有了“教人半桶水,自己得有一桶水”的压力。

在种植这个问题上,幼儿园教师有时可能连“半桶水”都没有。如果教师不将自己定位为“教种植”的人,而是与儿童一起种植的人,会怎么样呢?教师会发现种植的乐趣,感受到种植中有太多的不知道、太多的不确定性。记得有一次,儿童在讨论刚冒出地面的那些幼芽究竟是四季豆还是豇豆(因为两种豆子都播了种),因为教师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所以儿童反而讨论得很热烈、很深入。教研活动时,不少教师说自己也分不清楚,大家都等待幼儿园里种植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宣布结果,不料他们居然也说分不清楚。没有了权威、专家,种植也就成了一次探险、一种挑战。

这样看来,幼儿园的种植活动很像游戏,充满了不确定性。在这样的活动里,儿童收获了面对具有不确定性的事物的态度和方法,这在变化越来越快、快得连这一代儿童未来从事的职业可能都尚未诞生的社会里,是非常有意义和有价值的。幼儿园的种植活动也很像哲学活动,儿童总是会发现很多问题、想办法解决问题,最终我们通过听其言观其行,发现有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但又产生了新的问题,而有的问题在探索之后仍然没有解决。

但遗憾的是,不少教师正在“努力消除”种植中的不确定性,对种植中的各种问题视而不见甚至故意回避,这同时也就将幼儿园的种植活动退回到了教师“教种植”。

四、从种植活动到种植课程

不少幼儿园将种植视作办园特色或者是与基础课程相对的特色课程,又或者将其作为幼儿园的科研课题。而我更看重一个一个好的、精彩的种植活动。

《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指出,“幼儿园的教育活动,是教师以多种形式有目的、有计划地引导幼儿生动、活泼、主动活动的教育过程”。结合幼儿园的种植实践,我认为至少可以从以下几方面来理解“幼儿园的种植教育活动”。

第一,是多种形式的。既可以是集体的,也可以是小组的、个别的;既可以是计划好的,也可以是生成的;既可以是大规模的种植,也可以是种一棵草、一棵葱;既可以是动手操作、摆弄的,也可以是动嘴讨论、交流的,还可以是动脑思考、想象的;既可以是室外的,也可以是室内的,还可以是室内外联通、互动的……

第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农民的种植有着明确的目的,那就是有好的收成;而幼儿园里的种植也有着明确的目的,那就是有好的教育。要让“好的教育”发生,教师必须有目的、有计划,必须规划如何在种植活动过程中让教育自然而然地发生。不少人对“森林幼儿园”有误解,以为“森林幼儿园”就是指成人将儿童放在森林里,任其自然发展。相反,好的“森林幼儿园”教师对幼儿、森林有着充分的了解,他们非常清楚森林里可能有哪些活动、有何教育契机。只是这些教育目的和计划常常不是外显的而是内隐的。儿童以为这些活动是他们自己发起的,但其实同时也大多是教师计划的、期望的。

第三,是生动的、活泼的、主动的。这一点无需多说。前面提到的从成人的种植到儿童的种植、体验种植中的不确定性等,就是在说此含义。当儿童在种植中拥有了主动性,生动、活泼的具体活动就会大量产生。我曾看到一个小女孩每次浇水都会先浇某一棵植物,如果别人也浇这棵,她就会警告式地说“我浇过了”;我也曾看到已结出瓜子的向日葵花盘被人掰走了好多粒瓜子,我起初以为是“贪吃者”干的,后来发现这些瓜子是被儿童种在地里了。

幼儿园的教育活动需要在上述三点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也就是说,应强调活动是有目的、有计划的,但又不能牺牲其生动、活泼、主动的特点;不只是集体活动有目的、有计划,小组的、个别的活动也应该是有目的、有计划的;不只是小组的、个别的活动是生动、活泼、主动的,集体活动也应该是生动、活泼、主动的。

如果这样的好的、精彩的种植活动做得越多、累积得越多,就可能连成线、织成网,也就构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园本课程——从幼儿园“长出来”的园本课程。

幼儿园在进行课程建设时的常用思路是自上而下的,特别强调首先要有顶层设计。这样的思路可能引发“两张皮”现象,也容易导致“领导、专家设计课程,一线教师实践课程”的现象。而“从种植活动到种植课程”的思路不是自上而下的,而是自下而上的。以这种方式建构起来的课程是开放的、未完成的,一定会有很多新的种植活动产生,进入到课程之中;这种课程是儿童的、经验取向的,一定会让所有儿童都沉浸在这些于儿童是玩、于教师是教的活动之中;这种课程是教师自己的,教师看到其他班的精彩活动会产生“我也做得到”的信心。

幼儿园的种植活动是符合儿童学习与发展特点的综合性活动。我国绝大多数幼儿园都有种植活动,但目前其意义和价值没有得到充分体现,甚至产生较大浪费,存在着较为严重的形式主义现象。幼儿园的种植活动如果能够兼具儿童视角、教育视角、课程视角,就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本文照片由四川成都市龙泉驿区西河镇第二幼儿园提供)D3994774-6CB0-44F7-B97C-E7F3083709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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