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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宪益英译田汉剧作《白蛇传》的可表演性研究

时间:2024-05-08

杨 瑞

(广西民族大学,广西 南宁 530000)

一、引言

戏剧是中国文学中一种重要的形式,既具有其他文学的共性,又具有自身的独特性——表演性。而可表演性也是戏曲文本翻译的生命所在[1]。《白蛇传》的故事在中国民间流传已久,讲述了千年蛇精白素贞与许仙在西湖旁的凄美爱情故事。在唐代小说《李黄》《清平山堂话本》中最早记载了白蛇的故事。明代,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也记载了有关白蛇的故事。清代,戏剧作品中也出现了一些其他版本的《白蛇传》,较流行的是乾隆时期陈嘉言改编的昆剧演出本。1943年,田汉先生改编创作了《金钵记》,该版本是在李紫贵整理的《白蛇传》基础上进行创作的。后来,田汉又花了十二三年的时间,与他人一起于1955年完成了这部《白蛇传》。1957年,杨宪益、戴乃迭伉俪将田汉的《白蛇传》翻译成了英文版,名为《The White Snake》。在此之前,也有人翻译过有关《白蛇传》的作品,大多数都是在华传教士和汉学家所翻译的,比如,儒莲的《白蛇精记》,吴板桥的《白蛇之谜雷峰塔传奇》等。但是,以上这些译文都是小说的翻译而并非戏曲的翻译,杨宪益和戴乃迭二人是首次将《白蛇传》的剧本翻译成英文。

二、理论背景

关于“可表演性”原则的讨论,可追溯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Susan Bassnett根据戏剧符号学的发展理论指出,戏剧翻译是“一个未经解决但却受到忽视的翻译研究领域,与其他的文学体裁相比,戏剧翻译探讨的最少。戏剧文本只有通过表演才会变得完整,因为只有在表演中文本的全部内涵才得以实现”。[2]在巴斯奈特看来,学者常用翻译诗歌或小说的方式来讨论戏剧翻译,但戏剧文本又具有其自身特点,这就要求戏剧翻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必须遵 循两个标准:“可表演(Playability/Performability)”和“翻译文本本身的功能(Function)”[3]。此外,翻译者还必须解决“可表演性”的另一个问题:多变性。即戏剧表演取决于各种可变的因素,如表演方式、演出空间、观众的作用、戏剧观念和不同民族的文化等因素。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有关戏剧翻译的讨论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戏剧译本应当注重“可读性”还是“可表演性”。针对这一争论,纽马克(Peter Newmark)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戏剧翻译的目的就是“使它能够成功地被演出”,译者应重点强调戏剧的可表演性,而非采取描述性或者阐释性的方法[4]。同样,国内也有部分学者对戏剧翻译的“可表演性”进行了讨论,余光中认为译出的剧本不但要适宜阅读,更应能拿到舞台上表演:观众、听众的需要都要考虑到。张旭提出在“可表演性”原则指导下的“这种翻译剧本的生成方式和表演效果尤其值得当今译学研究加以重视”。[5]

三、念白和唱腔翻译的节奏性

戏剧文本的生命之源泉在于可表演性,巴斯奈特曾表示译者在翻译的同时,还需要执导戏剧[6]。在翻译国粹京剧的时候需要考虑国外读者和听众对京剧的接受度这一点。“唱、念、做、打”是构成戏曲最重要的四个要素,文章选取了“唱”和“念”两个要素来看杨宪益和戴乃迭的翻译是如何表现出节奏性的。

(一)念白

“念白”是戏曲构成的主要因素,更是和“唱腔”一起构成了戏曲语言的主体。田汉的《白蛇传》中的台词在韵律特征上既有韵白,又有散白。“韵白”是指整齐押韵的道白,与日常生活中的对话相差甚远,而“散白”则更接近于日常生活中的对话。其中韵白大多都是七言绝句,既雅俗共赏又精妙凝练。在翻译韵白的过程中,杨宪益和戴乃迭两位译者尽可能地与中文保持相一致的节奏,目的是“可表演”。这里可以欣赏杨戴夫妇对《白蛇传》第一场《游湖》中船夫念白的处理:

船夫 湖边买得一壶酒[7],Boatman:A pot of wine,a spot of cover-

风雨湖心醉一回。I'll drink until the storm is over[8].

从这段念白中我们可以看出老船夫对酒的喜好,以及船夫洒脱旷达的人物性格。念白中的“酒(jiu)”和“回(hui)”也算是一种押韵。杨戴夫妇在翻译时,虽然没有采用直译的策略,对原文有所改写,将原文翻译成了“买了一壶酒,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一边喝酒一边等待雨停”,但是却将原文所传达的意思基本表达出来,同时也将原文的意境表现出来。并且翻译的英文与中文的音节数量基本相当,以单音节和双音节词为主,其中“cover”和“over”也形成了押韵。这既符合舞台表演的要求,同时也有很强的表现效果。

在田汉的《白蛇传》中散白也有很多,而且不少散白都带有语气词,比如第一场《游湖》中小青的散白:

小青 是啦。(向许仙)君子,Green:Yes,maam.(To Hus.)

小青 我们住在钱塘门外曹家祠堂附近,Green:Sir,we live near Tsao Temple outside Chientang Gate.

小青:有红楼一角,就是我们小姐的妆阁。Green:You'll see a red pavilion there—that's where my mistress is staying.

小青:您有功夫一定请来坐坐啊。Green:If you have time,you must come to see us.

这一段的中文一共有五十四个字,前后使用了六个标点(其中逗号三个,句号三个),对照英文,可以发现杨戴夫妇总共翻译了四十个英文单词,以单音词为主。同时,在标点符号方面,译文共用了四个句号、两个逗号和一个破折号,完美地体现了英文重形合(hypotaxis),多用连词来体现逻辑关系,其句式以长句为主。在这句话的翻译中译者使用了“where”“if”这些连词。比如,小青的散白“您有功夫一定请来坐坐啊”,在本句话中我们可以发现中文中并未使用连词体现出“如果您有功夫”,而英文则用连词“if”体现出了这种逻辑关系,即:如果您要是有时间,您一定要来看望我们。

(二)唱腔

“唱腔”是指戏曲的演唱,将重要的台词用戏曲的形式演唱出来。田汉的《白蛇传》的唱腔意境优美但又不失通俗易懂,与韵白相类似,很多都是竹枝词或者七言绝句。杨戴夫妇在进行翻译的时候,尽力保留了语言美感的同时也注意到唱词的押韵。例如,在第一场《游湖》当中:

船夫(唱【山歌】)醉爱西湖二月天,Boatman:Oh,its good on the lake in the spring,

斜风 细 雨 送 游 船。In the showery,squally weather—

十世修来同船渡,It is bliss to cross in one boat,

百世修来共枕眠。But greater bliss to be lovers!

这是《白蛇传》中最经典的一段唱词,该段唱词发生在许仙和白素贞初次相遇的场景中。白素贞与小青在游玩西湖时,突然下雨,主仆二人为了避雨搭上了许仙的船,于是三人同坐一船,许白二人的爱情也由此发端。老船夫看出了二人互生情愫,唱起了这段山歌,同时也为后面剧情的发展——许白结为夫妻做了铺垫。该段属于竹枝词,前两句比较雅正,有诗的味道,后两句是口头谚语,拼凑在一块,正是典型的山歌体。前后两句拼凑在一起,刚好雅俗共赏,同时又完美地契合剧情了的发展。从英文的译文可以看出,该唱段杨戴二人依旧采取意译的策略。唱段的前两句表现了船夫对雨天西湖的一种喜爱之情,正如人们常说的“晴湖不如雨湖”。译者巧妙地运用了“good”一词来表现对雨湖的热爱。而唱腔的后两句更是为大众所熟知,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曲的词也是从这两句演化来的。这两句话意在劝诫人们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姻缘。在该段唱腔中“世”“修”“来”各出现了两次,而杨戴夫妇在翻译的过程中并没有采用直译的策略,而是用了两个“bliss”进行重复,体现了原唱词想表达的要珍惜姻缘。

四、人物个性化语言的翻译

田汉的《白蛇传》塑造了白素贞、许仙、小青和法海等各种各样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这些人物个性鲜明,如白素贞的贤良淑德,小青的刁蛮燥烈但又任劳任怨,这些人物的形象和特征很多都是通过语言展现出来的。杨戴二人在翻译的过程中,力求在句法上和节奏上与原文相仿,从而很好地将人物形象重现。例如,在第一场《游湖》中:

白素贞:离却了峨眉到江南,White:To Hangchow we have come from Mount Omei!

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山!Who could have looked for such beauty in the world of men?

这一旁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面,Here a pagoda casts its shade on the stream,

那一旁好楼台傍着三潭;There a pavilion nestles beside the lake;

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Willows on the bank lean down to catch the boats,

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And the peach blossom seems to shiver in the breeze.

小青:姐姐,我们可来着了!这儿真有意思。瞧,游湖的男男女女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Green:We've come to the right place,sister!This is fun!Look,all the sightseers here seem to be couples!

从上面的对话可以看出,白素贞的念白用词雅正,如“轻挽”“颤风”等词,一听就是有学识的大家闺秀。杨戴夫妇在翻译的过程中同样使用了英文中更为书面语的词汇来体现,如:shiver in the breeze。刚到杭州西湖,白素贞就能对周围的事物观察细微,如保俶塔、三潭和苏堤,体现出她的成熟稳重的性格。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将“江南”翻译成了“Hangchou”有助于外国观众的理解。“江南”这个概念过于宽泛,难以界定,于是译者在处理时直接翻译成了“杭州”。白素贞的最后两句话“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中,读起来朗朗上口,其中“挽”和“寒”也形成了押韵,杨宪益夫妇在翻译的过程中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英文中的“boats”和“breeze”也形成了押韵,更好地突出白素贞的谈吐优雅。

相较于白素贞的念白,小青的念白则句式较为简短,多是口语化的句子,体现了少女的欢乐和新鲜感。这是主仆二人首次登场,通过该段对话两人的形象和性格差距就立显了。同样,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在翻译的过程中,使用的英文更为口语话,用词十分简单,比如,将“真有意思”翻译成了“This is fun”,“瞧”也只翻译成了一个词“look”。

再看第十一场《索夫》中,主仆二人与金山寺主持法海的对话:

小青 秃驴!Green:Bald ass!

听一言不由我怒发千丈,

我小姐与许郎妇随夫唱,My mistress and Hsu Hsien were happy

老匹夫活生生你拆散鸳鸯。Till you tore them apart,you scoundrel!

白素贞 青儿!不要胡说!老禅师啊!White:Don't talk so roughly.Ah,father,

小青儿性粗鲁出言无状,Greeny is rude and doesn't know how to behave,

怎比得老禅师量似海洋。But you should be as magnanimous as the ocean.

在这段翻译中,译者将小青的唱词中“听一言不由我怒发千丈”省略未翻,但是将“秃驴”和“老匹夫”这些词都翻译成“Bald ass”“you scoundrel”,从中就可以看出小青泼辣、沉不住气的性格。而白素贞的唱词,译者则全部译出,一方面是为了突出白素贞的主角地位,另一方面大段的唱词也能看出白素贞为爱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性格。同样是对法海的称呼,白素贞则将其称为“老禅师”,译者将其译为“father”,与小青对法海的称呼形成鲜明对比,映射出主仆二人的性格差异。

五、结语

中国戏剧源远流长,能够很好地向国外展示中国的悠久历史和文化习俗,对推动中国传统文化“走出去”的意义十分重大。而京剧作为五大戏曲之一,历史悠久,曲目众多,而《白蛇传》又是中国民间四大传说之一,这既能让国外观众了解戏剧,又能使他们了解中国传统的爱情观。从杨宪益和戴乃迭成功的翻译经验来看,只有在翻译过程中充分注重“可表演性”原则的译本,才能永葆生命力,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经典之作。杨宪益和戴乃迭伉俪翻译的《白蛇传》为译者提供了很好的典范,有助于译者在翻译戏曲的时候,尽量克服语言障碍和文化障碍,更好地推动中国戏曲文化走出国门,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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