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人物形象刻画的概念隐喻及英译①

张征 易倩文 李炼

一、引言

当代认知科学普遍认为，隐喻对我们认知世界有潜在的、深刻的影响。隐喻是人类认知世界的方式，普遍存在于世界文化和语言之中。从本质上说，隐喻就是用一类事物来理解另一类事物。它反映了人们通过已知概念来理解新概念的过程。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的巨大成功，是《红楼梦》打破“传统思想和写法”的主要成就之一。尤其在重要人物形象塑造上，突出体现了曹雪芹的创新精神。作者运用多种艺术手法来塑造林黛玉形象，彭晓南(2012)研究了“红楼梦”中林黛玉和薛宝钗人物形象刻画的概念隐喻，但她并没有把人物形象刻画的隐喻和翻译结合起来。本文旨在分析有关林黛玉人物形象刻画的概念隐喻及其翻译，以便更好地理解“林黛玉”这一人物形象。

二、概念隐喻理论

隐喻不只是一种语言修辞手法，更是一种思维方式。隐喻是两个概念域之间的映射。人类通过认知和推理将一个概念域系统对应地映射到另一个概念域。隐喻的工作机制是人的大脑根据事物之间共有的属性或特征即相似性为基础，通过类比创造出新的概念组合，其理论路径是把一个心理和思维空间概念投射映现到另一个心理与思维空间。

文中语料来源于程乙本《红楼梦》，英文语料选用英国汉学家霍克斯120回全译本。所选语料覆盖了文中对林黛玉直接描写的语句；林黛玉和其他人物的对话；有关林黛玉的诗词等。隐喻识别的方法采用Pragglejaz Group提出的隐喻识别程序的四个步骤。

三、林黛玉人物形象刻画的概念隐喻及英译

林黛玉率真自然，不喜羁绊，藐视功名利禄，向往精神自由。她在逆境中坚守自我、独立不屈的精神以及敏感的诗人气质是林黛玉的性格之所以具有动人心魄的艺术力量的重要因素。为了更好地理解林黛玉这个人物，本文对描写林黛玉人物语言中的概念隐喻翻译进行了研究。

(一)林黛玉人物形象刻画的概念隐喻

通过语料分析，共发现10种隐喻表达，分别是“林黛玉是珍贵之物”“林黛玉是神仙”“黛玉的精神是物体”“黛玉的眼泪是珍珠”“林黛玉的身体是容器”“林黛玉的烦愁是气体”“林黛玉的意识是光”“林黛玉的肤色是雪的颜色”“林黛玉是花”“林黛玉是草木”。其中，目标域中的概念是林黛玉或与之相关的东西，而源域中的概念来自不同的范畴，如图1所示。

图1 林黛玉人物形象刻画的概念隐喻

图中共有10个源概念，一个目标概念，将其划分为三个具体的领域，即实物域、物理性质域和植物域。具体示例如下：

(1)那黛玉……打扮得宛如嫦娥下界。(第85回)

(2)黛玉早饭后……也为自己散散闷。(第96回)

(3)只闻见一股幽香，却是从黛玉袖中发出。(第19回)

例(1)包含林黛玉是女神的隐喻，嫦娥是中国神话中的美女。例(2)说明黛玉心中的悲伤是气，她可以像气一样消散她的悲伤。例(3)黛玉的香气是花的特征之一，暗含林黛玉散发香气。

(二)林黛玉人物形象刻画概念隐喻的英译分析

1.实物域

(4)乳名黛玉……夫妻爱之如掌上明珠。(第2回)

Both parents doted on her.

(5)黛玉……早被外祖母抱住……“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第3回)

and pressing her to her bosom with cries of“My pet!”

这些隐喻表明林黛玉是某件珍贵的东西。“掌上明珠”被翻译成动词短语“宠爱她”，以表达外祖母对黛玉的喜爱。“心肝儿”翻译为“我的宠物”，显示了她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6)“这林姑娘和你们宝二爷是一对儿，原来真是天仙似的!”(第82回)

She really does look just like a fairy!

(7)那黛玉……打扮得宛如嫦娥下界。(第85回)

she looked exactly like the Goddess of the Moon descending to Earth.

(8)说是黛玉……必是那里的仙子临凡。(第100回)

who had said that Daiyu was...a visitor from some immortal realm.

这三个句子都含有“林黛玉是女神”的概念隐喻。例(6)和例(7)直接将“天仙”翻译成仙女和女神。例(8)用“某仙界来客”来表示黛玉不是普通人。

(9)探春见黛玉精神短少，……“姐姐静静的养养神罢。”(第82回)

Tanchun could see how low Daiyu's spirits were，

(10)“歇歇儿罢，养养神，别尽着想长想短的了。”(第82回)

Please try and stop thinking so much，and rest...

上面的三句话隐含“林黛玉的精神是物体”。“精神短少”是指人们状态不佳，被翻译成“low spirit”。“想长想短”将精神转化为具体的东西。霍克斯用“think too much”来表达这种精神状态。

(11)不料这几句话更提起黛玉初来时和宝玉的旧事来，一发珠泪连绵起来。(第87回)

But her words...released a fresh flood of tears.

例(11)中的概念隐喻“林黛玉的眼泪是珍珠”。原文中“珠泪连绵”是指她不停地哭。霍克斯用“a fresh flood of tears”来形容黛玉无尽的眼泪。

2.物理性质域

(12)宝玉巴不得黛玉出去散散闷解了悲痛。(第67回)

If he could get her to go out，

(13)黛玉早饭后……二则也为自己散散闷。(第96回)

the visit might provide some sort of distraction for herself.

例(12)中的概念隐喻“林黛玉的悲伤是气”，翻译中却省略了“散散闷”这一含义，将其替换为单个的“走出去”。相比之下，例(13)更具体，它意译了这句话为“provide some sort of distraction”，生动地表达黛玉解闷这一含义。

(14)黛玉闭着眼……觉得心里似明似暗的。(第98回)

consciousness would flicker momentarily within her，then fade away again

例(14)指的是“林黛玉的意识不清”。“心里似明似暗”指黛玉身体不好。“flicker momentarily within her，then fade away again。”恰当地表达了黛玉的这种状态。

(15)见黛玉颜色如雪，并无一点血色。(第97回)

her face bloodless and white as snow

例(15)隐含的概念隐喻“林黛玉的肤色是雪的颜色”。“bloodless and white as snow”。这种白色不是指她的白皙皮肤，而是指她虚弱的身体。这样翻译充分表达了林黛玉严重的病情。

3.植物域

(16)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第28回)

imagine the beauty of Lin Daiyu

(17)只闻见一股幽香，却是从黛玉袖中发出。(第19回)

subtle fragrance which seemed to emanate from Daiyu's sleeve

(18)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第28回)

Once the spring is over，I don't know when the flowers fall and people die

以上三例是同一个概念隐喻“林黛玉是花”。林黛玉生来就是个美人。例(16)和(18)用“花”来形容林黛玉的美丽外表，例(17)用“似乎从黛玉袖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来说明林黛玉身上的香味就像花儿一样。

(19)你是那里来的蠢物，在此窥探仙草!(第116回)

What do you think you're doing peeping at our Fairy Plant?

这里的概念隐喻是“林黛玉是草”，而“仙草”被翻译成“fairy plant”。林黛玉是绛珠仙草，为报神瑛侍者灌溉之恩，一生为还泪而来，绛珠即红色的珠子，暗示泪血，寓示着林黛玉好哭的性格和悲惨的结局。

四、结论

《红楼梦》林黛玉人物塑造中的概念隐喻不仅刻画了林黛玉的性格，还反映了林黛玉的命运。概念隐喻丰富了文学作品的语言表达，通过对《红楼梦》林黛玉人物描写中概念隐喻的分析，研究发现大多数概念隐喻都采用直译策略，并在此基础上加词或省略。与此同时，读者可以更好地理解这部经典作品，以便在翻译相关词汇和句子时采取适当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