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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白桦林

时间:2024-05-08

我常常这样告诫自己,并且把它作为我生活的一个准则:只要你天性能够感受,只要你尚有一颗未因年龄增长而泯灭的承受启示的心,你就应该经常到大自然中去走走。

我去看白桦林时,是在秋天,秋天旅行是一种幸福,木草丰盈,色彩斑斓,大地的颜色仿佛在为行者呈现。世界上有许多事物,往往是一种事物向另一种事物转化时的过渡。它们由于既不属于前者,又不属于后者,便获得了自身的独立价值;它们由于既包含了前者,又包含了后者,从而更加饱满和丰富。黎明和黄昏比白昼与黑夜妩媚,春天和秋天比夏天和冬天灿烂。当我试图描述所见的一角山隅或一片滩地,我感到了人类语言的虚弱和简单。俄国诗人蒲宁说:“诗人不善于描写秋天,因为它们不常描绘色彩和天空。”可供诗人选择的文字仍然有限,许多词汇还有待我们创造出来。

我平生没有实地见过白桦林。但我从内心深处感到,在白桦与我之间存在着某种先天的亲缘关系,无论在影视或图片上看到它们,我都会激动不已。我相信,白桦树淳朴正直的形象,是我灵魂与生命的象征。秋天到白桦林中漫步,是我向往已久的心愿。我可以想象,纷纷的落叶像一只只鸟,飞翔在我的身旁,不时落在我的头顶和肩上。我体验这时的白桦林,本身便是一群栖在大地上的鸟,在一年一度的换羽季节,抖下自己金色的羽毛。

我是走了几个地方后,在围场北部的“坝上”找到它们的。这里的节气远远早于北京地区,使人感到遗憾的是,白桦林的叶子已经脱尽。尽管我面对的是萧瑟凄凉的景象,我也没有必要为白桦林悲伤。在白桦林的生命历程中,为了利于成长,它们总会果断舍弃那些侧枝和旧叶,我想我的一生也需要这样,如果我把渐渐获得的一切都紧紧抓住不放,我怎么能够再走向更远的地方?

在落满叶子的林间走动,脚下响着一种动听的声音,像马车轧碎空旷街道上的积水。当我伸手触摸白桦林光洁的躯干,如同初次触摸黄河那样,我明显地感到了温暖。我深信它们与我没有本质的区别,它们的体内同样有血液在流动。我一直崇尚白桦树挺拔的形象,看着眼前的白桦林,我领悟了一个道理:正与直是它们赖以生存的首要条件,哪棵树在生长中偏离了这个方向,即意味着失去阳光和死亡。正是由于每棵树都正直向上生长,它们各自占据的空间才不多,它们才能聚成森林,和睦安平地在一起生活。我想,林木世界这一永恒公正的生存法则,在人类社会中也同样适用。

(选自《最后的浪漫主义者》,花城出版社2009年10月出版)

品读

苇岸,是一位匍匐在大地上的歌者,他谦卑、质朴、安静,所以,知道他的人不多,为此,在这里有必要引进一些有关作者的介绍。

苇岸(1960—1999),原名马建国。1984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早期从事诗歌写作,后期转向散文创作。苇岸是20世纪中国一位不可多得的以少胜多、以质取胜的优秀散文家,他继承着《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林中水滴》的作者普里什文、《自然与人生》的作者德富芦花、《昆虫记》的作者法布尔的艺术传统,以深邃的人文精神、简约、澄澈、明亮的艺术风格,致力于描绘生机蓬勃、丰富多彩的大自然的生活。

生活于大地不足四十个年头的苇岸,热情爱恋着这个他并不满意的喧嚣世界,而这份爱最终又培育了他的美感,因此,他的文字是朴素而亲切,简单而饶有诗意。

读苇岸的《去看白桦林》,也应该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这样,你才会倾听他的召唤:应当经常到大自然中走走,去承受自然给予人类的启示。白桦林是美的,秋天,白桦如鸟抖下自己金色的羽毛,即使叶子脱尽,面对萧瑟凄凉的景象,苇岸也不会为此悲伤。因为在苇岸的眼里,“白桦树淳朴正直的形象”,就是他“灵魂与生命的象征”,他从林木世界中,求得正与直的生存法则,并告诉自己要像白桦林那样“果断舍弃那些侧枝和旧叶”,学会简单生活,从而迈向人生的更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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