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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畴化视角下汉语文化词汇的英译

时间:2024-05-08

王婷艳

摘 要:中华典籍是中国文化的重要载体,在“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的指导下,典籍英译已经成为推动中华优秀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渠道。典籍英译不仅是一个简单的语言文字转换过程,而且是跨文化交流的过程。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决定了中西方的认知体系间存在差异,因此,如何让我们的英译典籍受到西方读者的接受与肯定,是典籍英译所面临问题的重中之重。范畴化理论是认知语言学中的重要概念之一,而词汇是认知范畴的外在表现形式。本文旨在从认知语言学范畴化角度入手,通过对许渊冲版英译《宋词三百首》中的文化词汇英译过程中的范畴化现象进行分析,探讨词汇范畴化翻译策略在典籍英译中的积极效果。

关键词:认知语言学 范畴化 汉语文化词汇 宋词英译

一、词汇范畴理论及其评价模式

认知语言学把人类对世界万物进行分类的这种高级认知活动被称为范畴化(Categorization)。在认知语言学中,范畴也被称为认知范畴,其作为概念储存于人类大脑,外部表现为语言中的词汇。以认知范畴为基础的词语层次翻译是一个在形式上表现为语码转换,但本质上是认知范畴移植的过程。人类对事物的分类形成不同范畴的心理过程具有等级特点,认知范畴因此被分为上位范畴、下位范畴和基本层次范畴三个等级。同理,作为认知范畴外部表现形式的词汇也具有上位范畴词汇、基本范畴词汇和下位范畴词汇的区分。如:fruit、berry、blackberry三个不同等级的范畴分别对应认知范畴中的上位范畴词汇、基本范畴词汇和下位范畴词汇。

由于人的认知受社会文化因素影响,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会导致人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有所差异,其结果导致即使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面对相同的事物,也可能形成不同的认知范畴,这棒的差异也体现在作为外部表现形式的词汇上。Langacker制定的比较扫描公式很好地阐释了跨语言的词汇范畴转换原理。他把原语范畴定位为S,把译语范畴称作T,经过范畴扫描,T与S之间的差值为V。T和S之间的关系可以是>、<、=或≠。当S>T时,译文是对原文的具体化,如“黄花”被翻译成“golden chrysantemums”;S

以上四种结果除S=T为等值翻译外,S>T、S

二、宋词中的文化词汇的翻译

汉英翻译不仅是双语交际的过程,而且是文化交流的过程。宋词作为中国传统典籍的代表之作同时也是中国古代优秀传统文化的载体。文化内容包罗万象,著名翻译家尤金·奈达认为语言的文化因素分为五类:Ecology 生态文化;Material Culture 物質文化;Social Culture 社会文化;Religious Culture 宗教文化;Linguistic Culture 语言文化。因而要对宋词英译进行研究,就要从以上五种类型的文化词汇着手。下文将从范畴化视角出发,对宋词中这五类文化词汇的英译进行分析。

(一)生态文化词汇

生态文化和自然环境息息相关,动物、植物、季节、气候等不同的民族赋予它们不同的文化内涵,这都隶属于生态文化范畴。例如:

(1)三月暮,花落更情浓。(吴文英《望江南·三月暮》)

许译:Late in spring.

The fallen blooms.

Add to my growing gloom.

对“三月”的翻译,许渊冲先生没有翻译成其在英语中等值对应的范畴词项“March”,而是翻译成“三月”的上位范畴词项“spring”。因为在中国传统历法中,春天历时农历正月至农历三月。这三个月依次为孟春、仲春、季春,所以代表季春的三月就是晚春时节,但是中西方历法之间存在差异,在不了解中国历法的西方读者概念中,北半球的春天是从三月开始到五月结束,三月正是春天的开始,万物复苏,百花初放,本不应该出现花落的景象。如果许渊冲先生将“三月暮”等值翻译成“Late in March”,则需要在翻译之后加上注释,以免产生歧义。否则,译作既不利于读者阅读与理解,在对原作意境的传达上也略显不足。

(2)试问西湖杨柳,东风外,几丝碧。(高观国《霜天晓角·春云粉色》)

许译:How many branches greened by vernal breeze.

在对本句“东风”的翻译选词上,许渊冲选择了英语中“东风”的下位范畴词汇“vernal breeze”。在汉语语境中,“东风”即指“春风”,是温暖、充满生机的象征,但是在西方文化中,“东风”是冬季刮的风,与汉语里的“东风”正好相反,象征着寒冷、萧瑟。如果翻译成“东风”在英文中的同级范畴对应的词汇“east wind”则会使西方读者造成误解,虽然实现了字面上的等值英译,却造成意义上的误译。

(3)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莫剪柔柯(苏轼《满庭芳·仲览自江东来别》)

许译:Ill think of my willow tree slender.

Will you trim for me its twigs tender?

自《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始,因“柳”与“留”谐音,因而“柳”通常被历代文人赋予“挽留”“惜别”的象征义,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离别意象,频繁出现在别离诗中。在西方文化中,“willow”与中国文化中的“柳树”有着相似的文化内涵,它常常会令人联想到悲哀忧愁,失去所爱之人等。例如Dryden在他的诗Secret Love中写道:

“If you had not forsaken me,I had you:so the willow may flourish for any branches I shal robem of.”(假如你不曾抛弃我,我就拥有你:这样柳树也会发芽,等我来攀折)。

联系上下文,苏东坡在原文中借“柳树”这一意象来表达对黄州的依恋之情。由此可见,此处的“柳”译成“willow”无论在形象上还是意象上都实现了等值翻译。

(二)物质文化词汇

辩证唯物主义观认为物质具有第一性,不同民族之间思想文化的不同,归根结底是他们所接触到的物质不同。每个民族都有本民族所特有的物质,从而产生了特有的物质文化。宋词不仅是宋代文学的最高成就,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在宋詞中更是不乏汉语物质文化词汇。下面以“香”类名词英译为例。

(3)香篝渐觉水沉销。(辛弃疾《鹧鸪天·东阳道中》)

许译:I feel the incense in the censer burned away.

(4)瑞脑消金兽。(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许译:Incense from golden censer melts away.

以上两句中的“水沉”“瑞脑”都是中国古代特有的熏香名称,由于范畴缺失,英文中找不到完全对应的单词,“incense”是汉语“熏香”的意思,也是“瑞脑”和“水沉”的上位范畴词汇。通过阅读全词不难发现,无论是辛弃疾的《鹧鸪天·东阳道中》,还是李清照的《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纵使把“水沉”和“瑞脑”替换成其他的熏香,也不会改变全词情感基调、思想内涵。根据英国著名的翻译家泰特勒曾在《论翻译的原理》一书中提到翻译三原则译文应完全复写出原作的思想;译文的风格笔调应与原文相同;译文应和原文同样流畅。把“水沉”“瑞脑”翻译成其上位范畴词“熏香”的译法,既传达出了原作的思想,在最大程度上不破坏原文的意境和风格笔调。

(三)社会文化词汇

社会文化囊括社会习俗、亲属体系、法律、政治等,是由人民群众经过长期的社会实践而确定形成的社会现象,由于不同的民族社会实践存在差异导致约定俗成的社会文化也千差万别。宋词中不乏对中国古代风土人情的描写。例如:

(5)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辛弃疾《清平乐·村居》)

许译:How pleasant to see their spoiled youngest son who heeds.

Nothing but lies by brookside and pods lotus seeds!

原文中“小儿”指的是最小的儿子。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小儿”也叫作“幺儿”,一般是最受长辈宠爱的孩子。原句所刻画的也正是一个在家备受宠爱,活泼烂漫的少年形象,为了向目的语读者刻画同样的“小儿”形象,许渊冲先生并没有采取翻译“大儿”“中儿”一样等值翻译策略把“小儿”英译“the youngest son”而是翻译成他的下位范畴词“spoiled youngest son”,使译文在保留原文思想情感基调的基础之上更具画面感。

(6)敲门试问野人家。(苏轼《浣溪沙·簌簌衣巾落枣花》)

译文:I knocked at a farmers door to see what he will treat me.

原文中的“野人”指的是居住在乡野的人,是中国古代封建制度下,一群以家庭为单位,主要依靠劳动者自己的劳动,独立经营小规模农业,以满足自身消费需要的小农群体。许渊冲所选用的英文词汇“farmer”对应的汉语释义为“农场主、农民、承包人”。在西方读者印象中,提到“farmer”就会联想到大农场主,所以英译文中的“farmer”与原文中的“野人”在范畴层次上并不对等,从意义上来看,“farmer”是“野人”的上位范畴。因此,此处用“peasant”来代替“farmer”更为贴切。

(四)宗教文化词汇

东西方宗教文化大相径庭,西方国家受基督教文化影响深远,而在中国古代,对人们影响深远的是道教和佛教,宋词中有许多和道教佛教相关的词语,在英译时,许渊冲先生一般采取了翻译成下位词的策略。

(7)洞里桃花,仙家芝草。(汪莘《沁园春·忆黄山》)

许译“In the cave grow peach flowers.

And life-long herbs in divine bowers”

“仙家芝草”是道教的文化概念,道教是中国本土发源的宗教,相关的文化词汇不会给中国的源语读者造成文化理解上的障碍,但对于西方读者来说,“道教”及“道教”文化的衍生物都是是陌生概念。“life-long herbs”是“仙家芝草”的下位范畴词汇,对于西方国家目的语读者来说,更加具象的“仙家芝草”下位范畴词“life-long herb”更有助于消除因东西方文化差异而导致的阅读障碍。

(8)把紫府清都作一家。(《沁园春·寒食郓州道中》谢枋得)

许译:I'd fly to the palace of Taoist capital.

“紫府”“清都”指的是道家仙人所居之所及天帝所居的宫阙,都是道教文化词汇,由于范畴缺失,不存在英文单词与之完全对应。因而,许渊冲把“紫府清都”翻译成其上位范畴词汇“the palace of Taoist capital”在最大程度地保留原文信息的同时,也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文的文化色彩。

(9)乌鸢翔舞赛神村。(苏轼《浣溪沙·旋抹红妆看使君》)

许译:With crows and kites they dnace thanksgiving in array.

赛神是神祇崇拜的一种活动方式,是指用仪仗、箫鼓、杂戏迎神的活动,虽然“赛神”和“thanksgiving”分别是东西方文化中民众表达感激之情的节日活动,但本质却有较大的区别,与美国的传统节日Thanksgiving Day感恩节在范畴层次上并不对等。此处将“赛神”翻译成thanksgiving虽然是误译,但在范畴缺失的情况下,仍在一定程度上传达了原文“赛神”中“向神表达感激之情的活动”这一语义信息。

(五)语言文化词汇

相对于英语来说,汉语的表达更加含蓄隐晦。要想理解作品背后的思想感情,读者要有一定的联想能力和共情能力。基于相同的文化背景,源语读者理解宋词词句中含蓄的词语不算困难,但对于目的语读者来,说用词的含蓄隐晦只会给阅读理解带来更多的困难,而不能让他们感受到这个词汇的韵味所在。因此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往往需要对诗词中的含蓄词汇做一个具象的解读,较常采用的方法即在目的语中翻译成该词汇的下义词。比如对于古诗词中“愁”的解读,“愁”其实是一种抽象而复杂的情感,因此翻译时必要结合语境,给出不同的解读。“浩荡离愁白日斜”中的“愁”是离别故土的愁绪,因而被翻译作”parting grief”;“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中的“愁”是诗人触景生情,引发的对往事的感慨,于是译文中就不见“sorrow”“sad”“grief”等“愁思对应词”,而是翻译成”old memories begin”。许渊冲先生在英译宋词中带情绪色彩的含蓄词汇时也采用了类似的方法。

(10)谁见梅花如泪不言中。(刘辰翁《虞美人·用李后主韵二首》)

许译:Who has seen speechless,tearful mume blooms in sad plight?

汉语中的“不言”和“愁”都有着复杂的内涵,但中国读者自然而然能将“不言”和负面的情绪结合起来。同样的文化背景下,类似的语言环境,常出现虽然源语读者也无法用词汇准确表达“不言”的意思,却能在情感上和诗人产生共鸣,类似的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等。许渊冲先生在英译“不言”时,把这种抽象的负面情绪具象化,选择了其中的一个下位范畴词“sad plight”准确传达出原作的思想感情。

(11)痴儿騃女贺新凉。(吴潜《鹊桥仙·扁舟昨泊》)

许译:My children are fond of the fresh cool here and there.

“My children”是“痴儿騃女”的上位范畴词汇。此处选用上位范畴词汇并不是由于词汇范畴的缺失,而是由于中西方文化语言表达的差异。中国人在称呼自己或和自己有关的事物时喜欢用谦辞。如“鄙人”“犬子”“拙荆”等,与“我”“我的儿子”“我的妻子”并无实际意义上的区别。而在西方的语言习惯中却没有使用谦辞的表达方式,因此在翻译过程中,选用“痴儿騃女”的上位范畴词汇“my children”比翻译成其同级对应的词汇“my silly children”更为恰当。

三、结语

通过对许渊冲英译版《宋词》的范畴化视角研究,我们基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在对物质文化词汇、宗教文化词汇的翻译过程中,由于词汇范畴缺失,译者多将这类词汇翻译成其在英语中的上位范畴词汇。译者在汉语文化词汇的英译过程中,为了能更好地向目的语读者传达原文的内容和思想,选择的翻译策略通常是把汉语文化词汇英译成英语中对应的上位词或是下位词,有时候甚至适当的误译也能起到让目的语读者理解原文的效果。在不改变原文思想内容的前提下,英译成上位范畴词可以便于目的语读者理解,而翻译成下位词可以更直白地让目的语读者理解原文的思想感情。对于典籍英译的启示是,首先,译者在翻译典籍前不仅需要有充分的背景知识储备,还需要对所要英译的典籍有正确的解读,避免因对典籍的曲解而造成的误译文;其次,典籍英译不仅是从中文到英文的语码转换,而且是向世界介绍中国优秀文化的过程。一方面,我们要考虑到西方读者的理解度和接受度,另一方面,我们要尽可能在译本中保留原汁原味的中国优秀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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