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8
摘 要:湖北咸丰方言“VV的”表示动作的持续,且动作本身的持续与动作反复形成的持续与动词本身的意义关系密切;在组合功能上,“VV的”在句中可作谓语和状语,作谓语时既不能带宾语,也不能带补语;作谓语与状语的“VV的”对动词语义有一定要求。“VV的”也用于紧缩句前分句;“VV的”还可以出现在祈使句中,与否定词“莫”连用。从语用上看,“VV的”既有描写性也有叙述性,可以在“VV”之间插入语气词“啊”,增强表达效果。
关键词:咸丰方言 “VV的” 动词重叠
一、引言
湖北咸丰位于武陵山东部,东连宣恩,西接重庆市黔江、酉阳二县,南临来凤,北连恩施、利川,隶属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是湖北省离省城最偏远的县。咸丰是一个多民族杂居县,全县有18个民族,主要民族有土家族、苗族、侗族、朝鲜族、回族、东乡族、蒙古族、畲族、满族、布依族、彝族、羌族、瑶族、高山族、壮族、傣族等。咸丰县总人口约36.4万人,少数民族人口占总人口的85%,其中土家族人口最多,占68%左右。据《中国语言地图集》(第2版)记载,咸丰方言隶属西南官话鄂中小片。
咸丰方言中的动词重叠式“VV的”较有特点,在语法意义与句法功能上都与普通话动词重叠有较大差别。普通话“VV”式通常表示“动量小、时量短”(朱德熙,1982;刘月华,1983;李宇明,1996),而咸丰话“VV的”表示动作的反复或者动作过程的持续。这种差别产生的原因在于普通话与咸丰话此类动词重叠的历史根源不同:普通话“VV”的重叠,是从古代动量结构发展而来的(范方莲,1964;石毓智,2007;刘丹青,2012);而咸丰方言中的动词重叠,仍然保留着中古动词重叠的形态,在语义上也表示“动作的反复进行或持续”(石毓智,2007)。方言与普通话动词重叠的语义差异普遍存在,仅仅是表持续的动词重叠,就有歙县(合肥师范学院方言调查工作组,1961)、安徽霍丘(赵怀印,1993)、宁德(陈丽冰,1998)、绍兴(寿永明,1999)、广州(彭小川,2000)、河北(吴继章)、昆明(荣晶、丁崇明,2000)、鄂东(陈淑梅,2001)、江苏高邮(姚亦登,2002)、东北(王红梅,2005)、丹江(苏俊波,2007)、皖北(刘杰、于芹,2009)、涪陵(李文莉,2011)、桂平(谢蓓,2011)、固始(叶祖贵,2014)等地方。付欣晴、胡海金(2012)和王红梅(2005a、2005b、2007、2009、2010)也系统地比较、讨论了方言中动词重叠式的特点与用法。
本文讨论“VV的”在语义、功能方面的特点,文中例句除特别标注外,均来自咸丰本地人的日常生活用语。
二、“VV的”的语法意义
咸丰话中“VV的”的核心语法意义是表示动作持续。但是由于“持续”这一意义,可以是动作本身的持续,也可以是动作反复带来的时间上的持续,因此,“VV的”由于持续性动词的不同,表义也有一定的差别。
(1)我坐坐的屁股疼。(我坐着坐着屁股疼。)
(2)那么好的米一直没舍得吃,放放的箇放烂哒哟。(那么好的米一直没舍得吃,可惜放着放着放烂了。)
(3)他跳跳的跑。(他一跳一跳地跑。)
(4)他着到肚子拍拍的走。(他拍着肚子走路。)
(5)你爸爸天天就着到烟喝喝的,身体越来越差!(你爸爸整体都在抽烟,身体越来越差。)
(6)衣服到处挂挂的就挂烂了。(衣服这里挂一下那里挂一下就被挂坏了。)
例(1)、(2)中的“VV的”表示动作持续一段时间后,导致某种结果,或者产生了某种变化,相当于普通話中的“V着V着”。例(3)~(6)后的“VV的”表示动作的反复,由反复形成一种持续的状态,相当于普通话中的“V着”。例句中“VV的”中的“V”首先是单音节动词,双音节动词一般不能说“VV的”;其次,进入“VV的”结构的“V”也需要是持续性动词。关于持续性动词的判定,我们可以按照马庆株(2005)的观点根据动词能否与“着”(zhě)连用来区分,一般能跟“着”(zhě)连用的是持续性动词,不能跟“着”(zhě)连用的是非持续性动词。持续性动词有:“等、盼、坐、站、躺、睡、歇、病、哭、笑、恨、忍、闷、管、躲、避、防、当、握、听、说、学、问、教、叫、改、做、干、造、吵、骂、吃、腌、洒、扫、擦、浇、摘、拾、修、翻、拉、拽、推、剪、裁、斟、舀、挂、摆、开、关、写、印”等。
持续性动词内部有不同的语义特征。虽然都能够进入“VV的”结构,但是“持续”的内容不同。一部分动词进入“VV的”之后,所表示的动作本身可以持续,但是不能反复,比如例(1)中的“坐”,“坐坐的”表示“坐着坐着”。这样的动词还有:“比、逼、避、病、藏、唱、吃、乘、愁、闯、带、当、等、顶、冻、逗、饿、犯、防、扶、该、搁、跟、怪、管、恨、哄、活、戒、夸、立、留、哭、笑、搂、瞒、迷、趴、怕、盼、陪、凭、气、欠、求、劝、缺、惹、忍、伤、赊、省、胜、剩、睡、顺、贪、躺、停、通、想、醒、绣、噎、阴、怨、晕、站、醉”等。
一部分动词所表示的动作本身难以持续,但包含着反复,或者由于它们动作延续极短,进入“VV的”之后所表示的是动作的反复。“持续”和“反复”有密切关系,“反复”的结果会形成“持续”。只是“反复”针对动作本身而言,而“持续”是体范畴,是对动作过程状态的反映。比如例(3)~(4)中的“跳”与“拍”都是瞬间完成的动作,按照左思民(2009)对动词的动相分类,这一类动词都属于瞬间活动动词,也就是说,它们所表示的动作延续极短,可以通过反复表示持续。例(5)中的“喝”这个动作是可以持续的,但是由于“喝烟”这个过程包含“喝”这个动作的反复,加上前面有“天天”搭配使用,因此,在这里也是强调动作的反复,表现“喝烟”发生的频率高。这样的动词还有:“蹦、踩、吃、滴、翻、割、刮、喝、划(划一笔)、捡、挠、磨、扫、筛、扇、闪、梳、刷、说、弹、掏、踢、跳、捅、挖、问、吸、洗、掀、选、摇、游、砸、炸、煮、抓、走、钻”等。
还有一部分动词,进入“VV的”之后可以表示动作完成后状态的持续,也可以表示动作的反复。比如,在例(2)中,“放”表示“放”这个动作完成之后的状态,并不表示“放”这个动作。例(6)中的“挂”是瞬间活动动词,整个句子表示“衣服在这里被挂破一点,那里被挂破一点,最后就挂烂了”。如果我们说“衣服挂挂的就长霉了”,这里的“挂”就表示动作完成后持续的一个状态,与例(2)中的“放放的”是一回事。这样的动词还有:“插、放、挂、摆、开、点、掉、叮、盖、关、裹、夹、煎、卷、扣、捆、拴、涂、拖、望、腌”等。
由此,咸丰方言“VV的”的核心语法意义是表示持续,其内部由于动词本身语义的差异,又具体分为三种情况:一是动作本身的持续;二是动作反复形成的持续;三是动作完成后形成状态的持续。
三、“VV的”组合功能
“VV的”一般不能单独成句,在句中可以作谓语、状语、补语。“VV的”可以用于“莫”开头的否定祈使句中,一般不用于肯定祈使句中。“VV的”还能用在连动句中,整个句子表示动作“V”进行到一定阶段之后产生的新情况。
(一)“VV的”充当谓语
“VV的”可以充当谓语。例如:
(7)你一天还在玩玩的,成绩不好好搞。(你还在玩,不努力搞好成绩。)
(8)他在口袋头摸摸的,半天没摸出么子来!(他在口袋里摸来摸去,半晌没有摸出什么东西来。)
(9)她还在给我哭哭的。(她还在哭。)
(10)他还着到我说说的!我哪点错!(他还对我说三道四的!我又没有错!)
(11)王三眼睛翻翻的。(王三翻翻眼睛。)
(12)他嘴巴撅撅的。(他撅撅嘴巴。)
例(7)~(12)中的“VV的”作谓语,例(7)~(10)中的“VV的”表示动作的持续,例(11)、(12)中的“VV的”表示动作反复形成的持续。“持续”能够表现出一种状态,这里“VV的”都有较强的描写性,能够看出动作主体的情貌。比如,例(9)中的“哭哭的”是人哭哭滴滴的样子,例(10)中的“说说的”是一直在说(责备)别人,责备个不停,例(11)中的“翻翻的”表现不停翻眼睛的样子,例(12)中的“撅撅的”也是反复不断撅嘴的样子。
从其后续成分来看,“VV的”作谓语时,后面不能够接宾语,也不能接补语。“VV的”的及物性很低,及物动词“V”进入“VV的”结构之后,后面也不能带宾语成分。例如:
(13)*他翻翻的眼睛。
(14)*他撅撅的嘴巴。
(15)*他还说说的我。
(16)*你一天喝喝的烟。
虽然“VV的”中动词“V”不能带宾语,但是受事可以出现在动词前。如例(13)~(16)就可以说成:
(17)他眼睛翻翻的。(他眼睛一翻一翻的。)
(18)他嘴巴撅撅的。(他嘴巴一撅一撅的。)
(19)他还着到我说说的。(他还不停责备我。)
(20)你一天着到烟喝喝的。(你整天都在抽烟。)
当受事是施事的身体部位的时候,我们可以直接将受事用在“VV的”前面;当受事是动作对象的时候,我们一般要在受事前面加上“着到”,咸丰方言中的“着到”用于引出动作受事,类似于普通话中的“把”。
除了不能带宾语外,“VV的”也不能带补语,表示结果、时间、动量的补语都不能用在“VV的”后面。例如:
(21)*衣服洗洗的干净。
(22)*饭吃吃的饱。
(23)*我走走的十分钟。
(24)*他哭哭的几声。
(二)“VV的”充当状语
“VV的”在句中可以充当伴随状语,表示前面的动作伴随后面的动作发生,与后面的动作有修饰与被修饰的关系,这时候它在语义上相当于普通话中的“V着”。如:
(25)她哭哭的跟我讲。(她哭着对我说。)
(26)他笑笑的说。(他笑着说。)
(27)他跳跳的走,开心得很!(他一跳一跳地走,特別开心!)
例(25)中的“哭哭的”伴随着“讲”这个持续性动作,表示“哭着讲”;例(26)中的“笑笑的”伴随着“说”这个动作,表示“笑着说”;例(27)中的“跳跳的”也伴随着“走”,表示“一跳一跳地走”。两个动作时间上不分先后,是伴随、修饰关系,这时“VV的”相当于普通话形容词。“哭哭的跟我讲”就相当于“哭哭滴滴地说”,“笑笑的说”相当于“笑眯眯地说”,“跳跳的走”相当于“一跳一跳地走”。
“VV的”作状语有较强的描写性,能够生动地表现动作主体的情貌,这对于动词“V”也有一定的要求。能够作状语的“VV的”中的“V”所表示的动作要有较强的动作性,并且能够表现人的情貌特征,一定程度上也能表现动作主体的心理,这样才能对后面的动词起到修饰作用。比如“哭、笑、眨、蹦、跳、骂、望、甩、啃”等,这样的动词比较少。不具备这样特征的“VV的”就不能够作状语。比如“想、穿、吃、走、唱”等都不能作状语,它们能够作谓语,也能成为紧缩句中的前分句。
(三)紧缩句中的“VV的”
“VV的”可以用于紧缩句的前分句。例如:
(28)我在教室坐坐的就想出去玩。(我在教室坐着坐着就想出去玩了。)
(29)我看书看看的脑壳疼。(我看着看着脑袋疼。)
(30)他说说的箇哭哒。(他说着说着就哭了。)
(31)米放放的就霉哒。(米放着放着就霉了。)
“VV的”作为前分句表示先发生,并持续一段时间的动作。随着“V”的持续,量变引起质变,导致后分句动作或状态产生,在语义上相当于普通话中的“V着V着”。
我们把分句动作称为V1。整个紧缩句式也就是:S+[状语]+VV的+(就)+V1+(哒)。前项动作“VV的”持续引起后分句动作或状态产生,但是前分句的持续状态不受后分句的影响,在例(28)~(31)中,“VV的”结构中的动作“V”分别为“坐”“看”“说”“放”,它们作为紧缩句前分句,表示动作在时量上的持续。时量上持续到一定程度,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其后的动词就表示状态发生了一定的改变,产生新的情况。当然,新情况的产生并不影响前面动作的持续。比如“我坐坐的就想出去玩”这个句子,“坐坐的”表示“坐”的动作一直持续进行着,其后的“想”这个动作是在“坐”的动作持续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生的,并且不会影响原来“坐”的动作与状态。同样,例(29)“看书看看的脑壳疼”也是同样的,“看”动作在持续发生,“疼”是“看”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生的,并且不影响“看”的动作的持续性。例(30)、(31)中的“说”与“哭”,“放”与“霉”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
(四)“VV的”充当句中分句
“VV的”可以充当句中分句,表示动作持续到一定程度即将发生变化。如:
(32)小四儿没住声地走在我后头,走走的,一下子趴到我耳朵上大吼一声。
(33)她拿起本书读,读读的,她想起了家鄉。
(34)风好大,吹吹的,鼻子就流出来哒。
例(32)中“走走的”表示“小四儿”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动作“走”持续发生,“的”预示即将发生变化。同样,例(33)中的“读读的”也表示“读”的这个动作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预示下一个动作“想”的发生。
(五)“VV的”用于否定祈使句
普通话中的动词重叠受到否定式限制,尤其是否定祈使句与动词重叠式基本上不相容。关于这一结论很多学者都做了相关研究。石毓智(2001)指出,“重叠式动词在现实句中,都不能被‘不或‘没修饰”。例如:
(35)*她不/没看看电影。
(36)*她不/没做做作业。
(37)*她不/没听听音乐。
(38)*她不/没上上街。
李珊(2003)指出,动词重叠式前不能加“别”;动词重叠式中“不”和“没”的使用受到限制;否定式的动词重叠常常用在疑问句、假设句中,在语义上常常表达的是肯定而不是否定,比如“你不看看?”表达的是“应该看看”的意思。李宇凤(2016)指出,祈使句陈述的非现实语义与动词重叠的否定意义相冲突,因此,动词重叠一般也不用于否定祈使句中。不仅仅是普通话,石毓智(1996)还指出很多方言区的重叠也与否定不相容。比如贵州(李蓝,1987)、长阳(杨发兴,1987)、汕头(施其生,1988)等地的动词重叠都不能与否定连用。
在咸丰方言中,“VV的”经常用在祈使句中,而且还可以用于否定祈使句中,受否定副词“莫”修饰。例如:
(39)放假后,莫一天都着到电视看看的!(放假后,不要整天都看电视!)
(40)你千万莫玩玩的把正经事情忘记哒啊。(你千万不要玩着玩着忘记了正经事。)
(41)手莫给我甩甩的!(别把手甩啊甩的!)
(42)好好走路!莫跳跳的走!(好好走路,不要一跳一跳地走。)
“莫”相当于“不要”,既可以表示对现实情况的劝阻,也可以表示对未发生情况的提醒。例(39)、(40)是对未发生的情况的提醒,例(39)提醒对方不能经常看电视,例(40)提醒对方不能玩着玩着忘记了正事。例(41)、(42)是对现实情况的劝阻,例(41)劝阻对方不要一直甩手,例(42)劝阻对方不要跳来跳去的走路。
(六)“VV的”用于陈述句
咸丰话中“VV的”用于陈述句与用于祈使句不同。祈使句可以是对未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动作的提醒或劝阻;而陈述句中,“VV的”只用于表示现实或过去的情态,不用于表示未开始、未进行的情态。普通话中“VV”重叠式一般用于现实和未然情态,我们将咸丰方言“VV的”与普通话的“VV”进行比较,可以比较直观地看出来。例如:
普通话 咸丰方言
(43)等我先看看 *等我看看的。
(44)你先走着 *你先走走的。
(45)我以后有机会也去试试。 *我以后有机会也去试试地。
(46)你看他摇着头。 你看他脑壳摇摇的。
(47)每天都只知道打牌。 一天都着到牌打打的。
(48)*他先前拿着我的笔记本看看 他先前拿倒我笔记本看看的。
(49)*昨天他哭哭跑过来 昨天他哭哭的跑过来。
如果陈述句是连动句式,后项动作同样也要求是已发生的动作,后项的谓语不能够与“不”“没”或者“没有”连用,表示没有发生的动作。如:
(50)我躺着还没起来呢。 *我躺躺的还没起来呢。
(51)花开着还没有谢呢。 *花开开的还没有谢呢。
(52)米放着还没有烂呢。 *米放放的还没有烂呢。
主要是因为前项“VV的”与后项动作之间有顺承的因果关系,表示由于长时间持续某种状态之后会产生新的情况。因此,后项动作不能表示与此相违逆的没有发生的情况。
四、“VV的”的语用功能
汉语方言中动词重叠有的具有描写性,有的具有陈述性。叶祖贵(2014)通过对固始方言“VV的”重叠式描摹性动词的考察,并与鄂东(陈淑梅,2001)、高邮(姚亦登,2002)、皖北(刘杰,2011)、涪陵(李文莉,2011)等地中的“VV的”重叠式进行比较,认为“VV的”“有很强的主观情态表达功能,修辞色彩非常明显”,并且已经成为一种构式。咸丰与重庆涪陵接近,“VV的”用法也比较相似,李文莉(2011)讨论了涪陵方言中的“VV的”的描摹功能。实际上,咸丰方言“VV的”作状语、谓语时,有较强的描写性,而且与描写性关系更大的是动词本身的语义。在紧缩句前分句中,“VV的”有叙述性。
咸丰方言中“VV的”在作谓语和状语时有较强的描写性,而且也有很强的修辞色彩。因此我们说,在对于动词的选择上也要求“动作性强,能够表现人的情貌状态”。例如:
(53)你莫着到你脑壳抠抠的。(你不要动不动就抠脑袋。)
(54)他走路脚抖抖的。(他走路脚一抖一抖的。)
这种描写性还表现为在日常交际过程中,可以在“VV”之间插入语气词“啊”,更鲜明地表现动作主体的情貌。比如:“抠啊抠的、抖啊抖的、甩啊甩的、吃啊吃的、跳啊跳的、笑啊笑的、哭啊哭的”等。
咸丰方言“VV的”不仅仅具有描写性,还有叙述性。当“VV的”用于紧缩句前分句的时候,是有叙述性的,是对动作的叙述,而非描写。例如:
(55)我们逛逛的落雨哒。(我们逛着逛着就下雨了。)
(56)吃饭吃吃的哏倒哒。(吃饭吃着吃着就噎着了。)
(57)喝喝的呛倒哒。(喝着喝着呛到了。)
(58)笔写写的箇断哒。(写着写着,笔断了。)(改自固始方言,2014)
这里“VV的”都是对动作的客观叙述,相当于“V着V着”,至于语气的表达,我们认为这与句子中的其他成分有关系。咸丰方言中经常用“箇V/VP哒”,表示“竟然V/VP了”,含有“可惜、意料之外”义,并不是通过“VV的”表现出人的吃惊、意料之外的状态。
五、结语
咸丰方言“VV的”的核心语法意义是表示动作的持续,动作本身持续与动作反复形成的持续与动词本身的意义关系密切;在组合功能上,“VV的”在句中可作谓语和状语,作谓语时既不能带宾语,也不带补语;作谓语与状语的“VV的”要求动词有较强的动作性,能够被人直观地看到动作表现出的情貌。“VV的”也可以用于紧缩句前分句,整个句子表示前一个动作量变引起的新情况;“VV的”还可以出现在祈使句中,与特定的否定词“莫”连用。从语用上看,“VV的”既有描写性也有叙述性,“VV”之间可以插入语气词“啊”来增强表达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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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佳璐 湖北武汉 华中师范大学语言与语言教育研究中心 430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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