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儿童团的建立与发展

张丹

少年儿童运动是中国共产党领导整个人民革命事业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有机组成部分。在革命时期，中国少年儿童运动的发展为党的革命事业增添了动力、活力，培养了后备力量，扩大了党的群众基础和政治影响力。据笔者考证，党领导的少年儿童运动发端于1922年的安源儿童团，这是中国共产党建立的第一个儿童革命组织。安源儿童团的发展演变，与当时国内外形势和党的政策紧密相关。

少年儿童组织的起源

世界少年儿童运动源于童子军运动。童子军作为一种儿童教育组织，最早由英国人贝登堡于1907年创办，旨在通过野外活动的训练方式培养18岁以下的儿童和青少年成为健康、快乐、有用的社会公民的一种教育活动。童子军的发展迎合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欧洲政治、经济、教育的发展需要，随后童子军在西欧各国迅速发展，當权者都争相把童子军当作自己武装的后备力量。

20世纪初，沙皇俄国便有很多童子军组织。1917年，沙俄大约有5万名儿童和青少年加入童子军。然而，十月革命之后，这些童子军被认为是对新生苏维埃政权怀有敌意的“沙皇俄国残余”，很快就被取缔。然而，鉴于童子军运动有利于团结和教育儿童为新政权服务，于是苏联共产党决定用“童子军的形式，共产主义的内涵”，建立起苏维埃自己的少年组织，并将这项工作交由苏联共青团负责。1918年10月，苏联共青团成立（当时称“俄罗斯共产主义青年团”），规定共青团员为14岁至28岁的青年，而对于年龄极小的儿童，则组成“十月儿童团”。此后，“十月儿童团”成为忠于共产主义理想、忠于苏联共产党的儿童革命组织。1922年5月19日，苏联少先队正式诞生。1924年1月，苏联少先队被命名为“苏联列宁少年先锋队”，成为共产国际、青年共产国际领导的共产主义儿童运动重要组织。“十月儿童团”成了苏联少先队的前身和先驱组织。

“安源儿童团”的建立

20世纪初，起源于英国的童子军运动渐渐传入中国。1912年，华籍牧师严家麟在武昌文华书院正式创办中国第一支童子军团，随后被其他学校仿效。于是，童子军运动在中国逐渐开展起来。1917年，北洋政府教育部确定童子军组织，开始积极提倡童子军教育，但这时的童子军教育只针对中上阶层的少年儿童，广大劳动群众儿童并不在列。

近代以来，在三座大山重重剥削压迫之下，中国劳苦群众的少年儿童和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一样深受苦难。中国共产党一经诞生，就把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确立为自己的初心使命，把马列主义关于保护儿童权利、重视少儿教育、建立少儿组织的思想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仿照苏联领导少年儿童运动的模式，中国通过政党的政治领导，委托团组织开展少年儿童运动。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时，确定党的中心任务就是组织、领导工人运动。同年8月，中国共产党领导工人运动的总机关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成立。《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宣言》指出，有千万的儿童“他们从极年幼的时候，就变成了本国或外国资本家的财富开发者，并变成了资本家的新式奴隶”。宣言强调：“这种痛苦工作状况，加在这班男女工人和童工身上，一定会迫着他们自己团结起来”，所以“我们只有把一个产业底下的劳动者，不分地域，不分男女老少，都组织起来，做成一个产业组合。因为这样一个团体才能算是一个有力的团体”。可见，中国共产党从一开始就指出要把少年儿童组成团体。对于组织这种劳动阶级的儿童团体的对象主要分为四类：一是工厂的童工和十六岁以下的青年工人;二是农村的儿童;三是街市的儿童;四是平民学校的小学与初中低年级的学生。其中，工厂的童工是最主要的对象。

地处湘赣边界的安源，因其远近闻名的煤炭资源成为近代中国的工业重地。1898年，清朝铁路总公司督办盛宣怀创办萍乡煤矿（又称安源煤矿）。1908年，萍乡煤矿又与汉阳铁厂、大冶铁矿联合组成汉冶萍煤铁厂矿有限公司，这是中国最早的钢铁煤联合企业，也是当时亚洲最大的钢铁煤联合企业。庞大的产业造就庞大的产业工人。20世纪20年代初，江西安源聚集了一大批劳苦小矿工。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安源煤矿加上株萍铁路的工人有1.3万余人。这些工人里面，就有为数不少迫于生计而加入工人队伍的童工。由于萍乡煤矿自开办起就受到德国、日本等外国资本的侵略渗透，后来由封建官办改为官督商办。所以，包括众多童工在内的路矿工人自一开始就受外国资本、本国封建统治和买办势力的三重压迫。繁重的劳动，苦难的生活，小小年纪就身受残酷的剥削和压迫，小矿工们更易于接受革命思想，也更加具有组织起来参加斗争的迫切愿望。

1921年10月和12月，毛泽东带着党的一大确立的使命任务，先后两次来到安源矿区考察工人状况，很快便在安源成立工人子弟学校和工人补习学校，小矿工们在学校接受革命思想的熏陶和洗礼。1921年11月，中共中央局发出通告，提出要加快建立与发展党团工会组织。在毛泽东、李立三等领导下，1921年12月成立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安源支部，1922年2月成立中共安源路矿支部。党、团组织的成立，为安源路矿将小矿工们组织起来提供了组织准备和坚强保障。

为了加快建立安源工会组织，1922年3月，安源党组织召开工人俱乐部第一次筹备会议。由于活动的秘密性需要开展一些侦探和传递信息等隐蔽工作，一些经过工人学校教育的小矿工们觉悟性和敏锐性增强，决定为工会的组建贡献力量。1922年4月，工人俱乐部先后召开三次筹备会议，其间小矿工们主动做侦探把风、送信传递联络信息等工作，经受了实际锻炼。安源党组织及时把小矿工们组织起来，成立儿童团组织。据儿童团创始人之一的王耀南回忆，“1922年4月末，老矿工刘振海大叔把我们七八个小伙伴聚集在一起，我们组织起来，成立了安源路矿的第一个儿童组织”，同时定下了三条纪律：保守秘密，不许打架，完成任务。仿照苏联“十月儿童团”的名称，取名为“安源儿童团”，由此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第一个少年儿童革命组织正式成立。在王耀南的回忆录中再次谈道，“1922年4月下旬，矿工刘振海根据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安源支部的指示，在井下找到了我和张树生、刘玉汉等七八个童工中的积极分子”，构成了第一批儿童团员。由于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的中心工作是领导工人罢工运动，且党在早期对儿童运动和青年运动并没有明确的主张和政策，加上同时期北洋政府开展的童子军运动处于上升发展时期，安源儿童团的工作并没有得到很规范的运作。

“安源儿童团”的发展

1923年6月中共三大召开，会议的中心议题是讨论国共合作问题。大会通过的《青年运动决议案》指出，“社会主义青年团应根据本党第三次大会关于国民运动与国民党之议决案极力参加国民运动”，要求青年团和其领导的儿童组织积极加入国民运动中来。这一时期，国民党仿照英、美等西方国家做法，亦在城市儿童中大力发展童子軍运动，北京、广东、江苏等地还成立童子军的组织机构。按照中共中央关于推动国共合作的指示，在一些地方初期成立的儿童组织改用童子军的称号。1923年10月，安源团地委在向团湘区委报告时提道，“（纪念少年国际日）是日由工部印一种传单，由劳动童子军到街上发散”。由此表明，安源团地委领导的儿童团组织已使用童子军的称呼，积极主动参加国民革命运动。1923年12月，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湖南区第一次代表大会召开，在通过的《关于学生运动的决议案》中提出，“在最近期间，须注意体育及童子军运动”，旨在推动中共湘区委领导的儿童运动能更广泛地加入国共合作的大潮中来。

1924年1月国民党一大召开，国共合作正式确立。大会通过的《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指出，“制定劳工法，改良劳动者之生活状况，保障劳工团体，并扶助其发展”，同时提出要“厉行教育普及，以全力发展儿童本位之教育。整理学制系统，增高教育经费，并保障其独立”。这些主张为中国共产党领导儿童运动提供有利的条件。因国共合作需要，安源党团组织领导下的安源教育委员会于“（1924年）本年上学期组织童子军一团”，正式设立童子军军务会，自此确立了比较规范的劳动童子军（团）的组织机构。此后，安源劳动童子军（团）的活动十分活跃，表现出色。中共湘区委书记李维汉肯定道：“（安源）童子军，成绩都很好”。

1925年上海五卅惨案以后，各地工人运动遭到帝国主义和反动军阀的疯狂镇压。1925年9月，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被反动军阀封闭，酿成震惊全国的“九月惨案”，安源劳动童子军的活动也被迫停止。1926年7月，为能给国民革命军顺利北伐创造条件、提供力量，共青团中央召开三届三次扩大会议，作出《儿童运动决议案》。决议指出，要教育儿童“养成他们勇敢牺牲的精神和团体生活的习惯，训练他们成为将来继续斗争的战士”。1926年9月，国民革命军节节胜利，进入萍乡，安源工人俱乐部得以重新恢复，安源劳动童子团也恢复了自己的组织和活动。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工人俱乐部又一次被封闭，劳动童子团组织也随之又一次遭到摧残。

大革命失败后，1927年9月，安源矿工根据党组织的部署，成为新组建的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二团的主力军，参加秋收起义，跟随毛泽东向井冈山进军，参与创建了中国第一块农村革命根据地。从此，革命的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其中从安源儿童团出身的小矿工王耀南、吴烈、幸元林等就是这样走上了井冈山，他们经受党性的淬炼和战火的洗礼，从一个儿童团员成长为一名红军战士，直至成为共和国的开国将军。

1922年4月，伴随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个儿童革命组织——安源儿童团的诞生，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领导的儿童运动经历了劳动童子军（团）、共产主义儿童团、抗日儿童团、解放战争时期的少先队和地下儿童团等形式，这些少年儿童组织在危难中诞生，在战争中生存，意志坚定、不畏艰险投身到革命运动中来，为新中国的建立作出了重要的历史贡献。1949年10月，中国少年儿童队正式建队，考虑到儿童队的性质，1953年正式更名为“中国少年先锋队”，简称“少先队”。

“安源儿童团”的研究宣传

“安源儿童团”作为安源工运史的一部分，直到改革开放后才正式被研究关注。1981年，在由毛泽东题刊名、团中央主办的全国少先队机关刊物《辅导员》第3期上，刊登了解放军工程兵顾问王耀南将军的回忆文章，第一次将1922年中国共产党领导成立的安源儿童团带入公众视野，引起全国少工委和少先队事业开拓者们的注意。1990年全国少工委编著的《星星火炬》一书正式提出，1922年“安源矿区建立了第一个吸收小矿工及工人子弟参加的少年儿童革命组织儿童团”。同时期，中国少年儿童运动和少年先锋队事业的开路先锋、中国少先队学科的奠基人吴芸红，经过多年翻阅史料查证，于1992年主编新中国成立后第一部比较全面系统地阐述我国少年儿童运动史的专著，第一次权威性地厘清了从1922年安源儿童团以来党领导少年儿童运动的历史脉络，总结了丰富的历史经验，开创了少先队史学科研究的先河。此后，安源儿童团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个儿童革命组织在团中央和全国逐步得到肯定。2007年9月，全国少工委在致共青团江西省委的复信中指出，“我们认定安源儿童团是中国共产党在安源矿区建立的第一个少年儿童革命组织，安源是中国少年儿童革命组织——安源儿童团的诞生地，是中国少年儿童运动的重要发源地之一”，并决定在萍乡市建立“中国少年儿童运动安源纪念馆”，“落款为共青团中央、全国少工委”，以官方形式在全国范围内认可安源儿童团在中国少年儿童运动史上举足轻重、开创先河的历史地位。2021年，在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人民日报》刊发全国少工委的署名文章《努力培养担当民族复兴重任的时代新人》。文章称，“1922年，我们党创立了第一个少年儿童革命组织安源儿童团”，“从安源儿童团到劳动童子团，从共产儿童团到抗日儿童团、地下少先队，我们党亲手缔造少年儿童组织”。站在中共历史的全国视角，肯定党的少年儿童工作从1922年安源儿童团起步，肯定了安源儿童团是中国少年先锋队的先驱组织。

历史川流不息，精神代代相传。习近平总书记在致中国少年先锋队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的贺信中指出：“新时代，少先队要高举队旗跟党走，传承红色基因，培育时代新人，团结、教育、引领广大少先队员做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为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时刻准备着。”从只有七八人的安源儿童团到茁壮发展的中国少年先锋队，我们要时刻准备着、努力着，继续弘扬光荣传统、赓续红色血脉，让红色精神永放光芒。

题图 中国少年儿童运动安源纪念馆大厅主题雕塑

责任编辑 / 马永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