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烽火中的瑞华银行

张昆明

1946年6月11日上午，邯郸市和平路一座大楼前，人群簇拥，热闹非凡，来自工商界的许多老板和经理前来捧场，还有不少人拿着现款赶来存钱。这一天正是瑞华银行总行开幕，向社会正式公告营业的日子。这一天，来银行办结存款业务的客户有60余人，总存款额17600余万元（折合法币8亿多元），还有一些人因来得晚，银行不再办理业务，只能将钱带回去，准备第二天再来办理存款手续。

解放战争时期成立的瑞华银行，是中国共产党领导成立的第一家民营股份制商业银行。其成立和发展的历史，印证了特殊斗争时期红色金融事业的艰辛探索，也在中国现代金融发展史册中留下了重要一笔。

特殊形势下成立的瑞华银行

抗日战争胜利后，全国人民欢欣鼓舞，在多方努力下，也很快迎来一片似乎和平在望的曙光。1945年10月10日，国共两党代表在重庆签署《双十协定》，国民党同意和平建国的基本方针，预示着国家将走上和平发展道路。

1946年年初，中共晋冀鲁豫中央局、晋冀鲁豫边区政府等重要机关相继进驻邯郸。根据中共中央指示，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争取和，准备打”，要把国营经济逐渐转为民营经济。为此，边区政府先后调整了一系列方针、政策，金融事业也在调整之列。

抗日战争时期成立的冀南银行在打击伪钞、保护根据地经济、发展工农生产、促进商品流通、保障军需民用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在新的斗争形势下，金融事业的发展策略和思路也须作出相应调整。由共产党独自创办的冀南银行，抗战时期即为国民党所不容，要将党和人民的金融事业更好地保护和延续下去，必须改头换面。策略就是将冀南銀行部分人员和财产抽调出来，再吸收私人资本入股，另行成立一个具有民营性质的瑞华银行。倘若国内保持和平发展局面，就由瑞华银行代替冀南银行继续经营，如果发生内战，私营性质的瑞华银行也便于扎根敌占区，继续开展工作。

1946年3月下旬，冀南银行在邯郸召开区行经理会议，讨论建立私营银行的必要性。恰巧边区参议会在邯郸召开，来自社会各界的很多代表参加，可借参议会召开之机，将冀南银行成立瑞华银行的议题抛出来，请经济界的参议员商议。当时边区新解放的大小城市百废待兴，尽管民间留有一些私人银号，但其规模小，投机性强，难当大任，成立一个具有较大规模和影响力的民营银行正好可以填补金融业的“空缺”。同时，很多拥有商业头脑的生意人从中看到了“巨大商机”，因此成立瑞华银行一事得到大家的拥护和支持。经讨论商定，新成立的瑞华银行在邯郸设立总行，在邢台、南宫、临清、济宁、菏泽、长治、晋城等七地设立分行，银行招股额定为五万万元（冀钞），一万元为一大股，一千元为一小股，不足千元者可以数人合集一股。随即，他们起草了规章草案和募股启事。参与这一议题讨论的人作为发起人都签了名。

4月5日，邯郸市商会热忱邀请各行业代表讨论瑞华银行创办一事，很多人纷纷加入发起人行列和入股。4月9日，冀南银行总经理胡景沄（字竹轩）、邯郸市商会主席杨真卿、群众领袖霍清源、边区参议员张桐祥四人召集其他发起人开会，选出11人为筹备委员，成立总行筹备处，并报请边区政府备案准予筹立。

4月19日，以胡竹轩名义在《新华日报》刊登《瑞华银行募集股金启事》，并由冀南银行出面，在长治等地成立分行，开始招股。为吸引社会各界人士投资，瑞华银行明确了股东可以享受的优惠条件：优先贷款，贷款利率酌低1厘至2厘（月息）;借款金额不超过原有股份50%，可以免去保证或抵押;在本行存款，利率酌高1厘至2厘（利息）。

对于经商有钱的资本家而言，入股瑞华银行不是难事，可是对于手边没多少钱、又想入股的很多农民来说并非易事。为此，长治等地的农村合作社采取了一个法子，鼓励想入股的农民将零星款投入合作社，再由合作社出面，将钱款集中投入瑞华银行参股，将来按股为农民分息，合作社不收手续费。合作社的这一做法受到不少农民称赞。

5月17日，瑞华银行在邯郸召开首届股东大会，到会股东80余人，讨论修改银行章程，选出董事13人、监察5人，选举胡竹轩为董事长兼任总经理。

到瑞华银行工作的绝大多数人来自冀南银行，此外也从社会上聘请了少数有工作经验的私营金融者为职员。总行于6月11日正式公告营业，各地分行也在8月5日前相继开业。

内战中瑞华银行的曲折发展

瑞华银行的业务经营方针：“扶助农村合作事业，活泼城市金融市场，振兴农工商业生产，奖励群众节约储蓄，繁荣社会国家经济。”其营业项目包括存款、放款、汇款、工商业投资、仓库业务、买卖有价证券、买卖生金银（包括银圆）等。其与冀南银行的分工是：冀南银行负责货币发行和管理金融业，重点经营农村贷款等农村金融业务;瑞华银行主要负责在城市开展工商业金融业务。

对于新冒出的瑞华银行，一些私人银号很是担心，怕抢走他们的生意，把银号挤垮。不过在相互合作中，瑞华银行渐渐打消了这些人的顾虑。私人银号从瑞华银行借钱，透支利率为日息1.5厘，银号再放出去，可以从中赚取1倍利息，生意并不亏。瑞华银行正式开业前，各地银号已向其借款1000多万元。

瑞华银行成立后，很快受到战争影响，业务遭到冲击。1946年6月底，蒋介石悍然撕毁《双十协定》，调集军队大举进攻解放区。战争导致人心惶惶，经济波动，物价飞涨。7月15日，为稳定物价，边区政府下达紧缩通货的命令，瑞华银行不得不紧缩商业贷款，重点将贷款投向工业、手工业、运输、小本生意等领域。

9月，内战规模扩大，国民党军队占领很多城市，其飞机也飞到解放区上空到处骚扰。菏泽、济宁两个分行被迫搬迁，晋城分行无法经营下去，应股东请求，由区党委宣布撤销。

11月，总行迁至武安阳邑镇，将经营重点放在清理旧贷、经营仓库货物买卖上。

在业务上，瑞华银行与冀南银行存在一定竞争关系，而且瑞华银行工作人员实行薪金制，待遇更高，这引起不少人非议和不满。一时间，瑞华银行内外交困，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

12月，按照上级指示，瑞华银行总行和分行并入冀南银行，同时考虑到将来发展，名号保留，财产独立。据1947年1月统计，瑞华银行成立半年来，共募集股金42388万元;吸收存款243204万元，向外贷款14058万元;利用仓库经营棉花、土布、食盐、粮食、煤炭、染料、山货等，获利79879万元。

1947年，对解放区而言，战局趋向好转。冀南银行再次作出决定，瑞华银行独立经营，并逐步抽回公股，扩大私股，停止经营生金银和外汇，紧缩仓库经营和投资规模。同时，进一步明确冀南银行和瑞华银行之间的关系：属于国家银行管理指导私营银行，瑞华银行要向当地交纳合理负担。按照新的经营策略，冀南银行收回公股28000万元，在瑞华银行仅剩公股6600万元，其余留存的私股为10500万元。

1947年6月，瑞华银行总行又迁回邯郸。据统计，1947年2月至7月，瑞华银行吸收存款525亿元、向外贷款354亿元。

1948年春，总行迁往石家庄，邯郸另设分行，并代总行保管黄金、银圆和元宝等贵金属。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瑞华银行总行随中央机关进驻北平接管旧银行，随后并入中国人民银行。1949年3月，瑞华银行总行通知各分行，登报刊发《歇业启事》，凡是股东可持股票于3月13日至4月15日向各地联行抽股分红，逾期不取者，全数转入各地人民银行储蓄部，作为储蓄存款。至此，瑞华银行圆满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退出金融舞台。

瑞华银行发挥的历史作用

从1946年创立到1949年结束，瑞华银行存续时间仅三年。在这短短三年内，作为边区的一家重要金融机构，在扶持工商业发展、稳定城市经济、促进工人就业、支援解放战争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稳定经济方面，瑞华银行总行和分行采取各种方式打击伪钞和法币，推动冀南币迅速占领市场，使边区政府掌握金融斗争的主动权，促进经济和社会稳定。

在扶持工商業发展方面，支持一批工业企业发展。边区政府在接管邯郸面粉厂之初，厂里有工人300余人，日产面粉200袋至800袋。瑞华银行投入贷款大力支持，使面粉厂很快扩大到日产面粉1500袋至1800袋。彭城镇以瓷业闻名远近，但在日寇占领期间，镇上瓷窑所剩无几，大批工人失业。瑞华银行向彭城瓷业贷出款项3200多万元，对瓷业运销总店投资3亿元、贷款500余万元，使当地瓷业得以恢复发展。晋城分行向铁业投资700余万元，长治分行向纺织业投资400余万元，也促进了当地铁业、纺织业的发展。除了扶持公办和私营企业，瑞华银行对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也给予贷款扶持，惠及民生，受到群众欢迎。

在平衡物价方面，瑞华银行利用边区政府特许经营的仓库业务，掌握大宗商品的采购和销售，积极稳定市场物价，改善群众生活。

在支援解放战争方面，瑞华银行将货物出口到敌占区，换回黄金和外汇，不断支援前线。1948年春夏，代总行保管贵金属的邯郸分行一次性拿出数车黄金、银圆和元宝，为支援解放战争和开辟新解放区立下“特殊功劳”。

回顾瑞华银行的历史，其是中国人民银行前身之一，尽管创办时间短暂，但在繁荣城市工商业、积累城市金融工作经验、支持解放区建设、培养和输送金融干部等方面发挥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从而在中国金融发展史上谱写了异常光辉灿烂的一页，值得后人铭记。

题图 1946年5月，瑞华银行首届股东大会合影

责任编辑 / 陈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