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8
嵇荷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早,北方的四月早已经一团暖阳。春节的时候去看望刚出院的奶奶,早就年过八十的她满头银发,因为病痛,身子也瘦下来好大一截。我鲜少会说温暖的话,只淡淡问一句她身体如何,有无按时吃药。
这是我每年拜年都会问她的话。记得往年她总会说身体很好,尽管药不离身,却始终都很坚强。但与从前不同的是,她用助听器听了我的话许久,才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不行啦,越来越差啦……”
我哑口无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临走之前只默默说一句:“四月推轮椅带你去公园晒太阳吧。”
从二月說出的话,我足足惦记了两个月之久。好不容易等到艳阳天气,奶奶也十分配合地坐上轮椅出了门。
其实她许久都不出门了,年纪大了,耳朵听不见,不爱和人说话。我推着她去了儿时她总是带我去挖野菜的地方,笑着问她是否还记得这里。
如今这里已经被重建成了公园,麦穗与稻田全被人工养殖的春花替换。我不知奶奶是否听见了我的话,她只是点着头,示意我推她去阳光下。
就这样,我们一整个下午都在享受着阳光。像余秀华的诗一般: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而我也想起,儿时的自己,摘到什么东西都会小跑着跑到奶奶身边,问东问西,她总是耐心地回答,告诉我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我四月的风还不够暖,不要跑出了汗。
老人总是有许多挂心的事,她担心四月还有倒春寒,孩子出了汗会着凉,感冒发烧太过常见。她担心日子不会变好,剩下的米饭都会一粒不漏地吃进嘴里。她们提心吊胆了一辈子,才真正是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只是儿时的我不懂,总以为春日最多情。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从未想过冬眠的动物会在此刻苏醒,苏醒后又要绞尽脑汁去谋生。
我自顾享受春风,享受鸟儿的啼鸣,殊不知它们鸣叫的每一刻,都不晓得还能不能看到下一个春天。
许是阳光晒得太久,眼眶都被晒湿。没来由的伤感,又好似有理有据的担忧,担忧生命如河流中的水从指缝中划过无法抓紧,担忧那多情的春光还会记得我多久。
但我能做的,也只有待阳光好的时候,将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已经快要成为陈皮的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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