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8
朱淑颜
对于回到这里,我心里是有些抵触的。谁愿意见到承载童年的地方荒草萋萋?
村子依山而建,白墙黑瓦的房屋自山麓一直延伸到半山腰。一路上并没有记忆里那般颠簸,低头看着平整的水泥路面,我愣了愣神。流浪的风从远山而来,途经此处并不停留。遥远的钟磬音在耳边作响,是这片竹林在挽留,却徒留一地影影绰绰。竹叶纷飞,那几间屋子被竹林掩映着。
穿过山脚那片竹林就是爷爷家。竹林尽头是一棵很大的樟树,遮天蔽日。谁也说不清它是何时种下的,幽幽的樟木香同村子一样古老静谧。因为恰巧长在爷爷家正门口,有亲戚寻来,村里人只说樟树下那户就是。俨然成了一个独特的路标。
童年的玩乐大多围绕着这棵树,我和伙伴们在树下踢毽子,跳房子,玩老鹰捉小鸡,偶尔有谁出糗惹得树叶也笑得乱颤。七八月似火的天气,老人们搬来椅子摇着蒲扇看我们玩闹,闲扯家长里短。外面灼人的热浪被无边的绿意击退,山风轻轻地吹,枝叶间漏下的点点光斑随着我们跳跃。
……后来来了一群人要砍了老樟树。他们说它老了,像人一样到了迟暮之年,趁早砍了以防落下的枝条砸伤人。来年开春,到处郁郁葱葱,老樟树的枝头却稀稀疏疏,正印证了他们的话。于是村里人便默许了。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动手,几把油锯从三面入手,木屑漫天飞舞,汗水、汽油、烟的味道混杂着,我第一次觉得樟木的气味如此难闻。没多久,老樟树“轰”的一声倒下了,扬起的尘土被风吹进眼里,我转身跑开。
那之后我们的学业越来越重,再也没时间疯玩,村子里的人也都搬到小镇上住了,只剩下一些不愿离开的老人。村子越来越安静,似是也到了迟暮。没人愿意回去。
那些记忆如同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被遗忘在墙角,落满灰尘,如今再拾起,仍觉得怅然。
林间的风拂过脸颊,阵阵凉意袭来,使人眼底越发清明。这几年村里开了农产品合作社,一路上都是种植香菇的大棚,远山上裸露的红土种着脐橙树,陆陆续续有年轻的面孔回到村子。进村的路早就修好了。
我放慢腳步,之前修路把老樟树的树桩也挖走了,那里现在长着半人高的杂草。杂草里有一株小树苗……走近了仔细一看,那分明是一棵樟树!我惊喜,故去的生命竟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了下来。春去秋来,我们参与着四季的更替,总有新的生命取代旧事物。这棵香樟树会在多少年后,承载起另一群人的童年?
空气中似乎又弥漫着樟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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