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8
潘惟
余光中親选全新散文集,书中包涵四大主题:生命的爱与孤独;生活的智慧和意趣;文化的美和体悟;在路上的思考。
作者:余光中(1928—2017),当代著名作家、诗人、学者、翻译家,两岸三地广受欢迎的散文大师之一。余光中一生从事诗歌、散文、评论、翻译,驰骋文坛逾半个世纪。
☆长寿的代价,是沧桑。
所以在遗物之中竟还保有他常戴的帽子,无异于继承了最重要的遗产。父亲在世,我对他爱得不够,而孺慕耿耿也始终未能充分表达。想必他内心一定感到遗憾,而自他去后,我遗憾更多。幸而还留下这么一顶帽子,未随碑石俱冷,尚有余温,让我戴上,幻觉未尽的父子之情,并未告终,幻觉依靠这灵媒之介,犹可贯通阴阳,串联两代,一时还不致径将上一个戴帽人完全淡忘。这一份与父共戴帽的心情,说得高些,是感恩,说得重些,是赎罪。不幸,连最后的一点凭借竟也都失去,令人悔恨。
寒流来时,风势助威,我站在岁末的风中,倍加畏冷。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母亲。
☆可怜的凡人,奔腾不如虎豹,跳跃不如跳蚤,游泳不如旗鱼,负重不如蚂蚁,但是人会创造并驾驭高速的机器,以逸待劳,不但突破自己体能的极限,甚至超迈飞禽走兽,意气风发,逸兴遄飞之余,怀疑可以追神迹、蹑仙踪。高速,为什么令人兴奋呢?生理学家一定有他的解释,例如,循环加速、心跳变剧,等等。但在心理上,至少在潜意识里,追求高速,其实是人与神争的一大欲望:地心引力是自然的法则,也就是人的命运,高速的运动就是要反抗这法则,虽不能把它推翻,至少可以把它的限制压到最低。赛跑或赛车的选手打破世界纪录的那一刹那,是一闪宗教的启示,因为凡人体能的边疆,又向前推进了一步,而人进一步,便是神退一步,从此,人更自由了。
☆要是有人以为我讨厌音乐,就大大误会了。相反地,我是音乐的信徒,对音乐不但具有热情,更具有信仰与虔敬。国乐的清雅,西方古典的宏富,民谣的纯真,摇滚乐的奔放,爵士的即兴自如,南欧的热烈,中东和印度的迷幻,都能够令我感发兴起或辗转低回。唯其如此,我才主张要么不听音乐,要听,必须有一点诚意、敬意。要是在不当的场合滥用音乐,那不但对音乐是不敬,对不想听的人也是一种无礼。我觉得,如果是好音乐,无论是器乐或是声乐,都值得放下别的事情来,聚精会神地聆听。音乐有它本身的价值,对我们的心境、性情、品格能起正面的作用。但是今日社会的风气,却把音乐当作排遣无聊的玩物,其作用不会超过口香糖,不然便是把它当作烘托气氛、点缀热闹的装饰,其作用只像是霓虹灯。
☆他的散文有时颇有趣味,如《假如我有九条命》里,办手续、填表格的恼人繁琐;如《我的四个假想敌》里,作为四个乖巧女儿的爸爸,操了四份警惕未来女婿的防“贼”之心;又如《花鸟》里,伶俐可人的小鹦鹉蓝宝宝,俏皮地栖在主人肩头或腕际。
而逃不掉的依然是乡愁。登着阿里山,想着对岸的昆仑山、喜马拉雅、庐山、峨眉山;手抚着一面八百三十五年红桧木横截面上的年轮,想着苏轼、欧阳修、黄庭坚、周邦彦;还有在《听听那冷雨》里,雨是最勾乡愁的了,乡愁中把雨看了个通透,真美!
——iJoy
☆“这世界,来时她送我两件礼物,一件是肉身,一件是语文。”其实,每个人都曾收到过这样的礼物吧?只不过,我们终是把后者错过,蹉跎于琐碎单调的生活之中。我喜欢读老先生的文字,有时它们是活泼的,如一根羽毛痒出笑意,“信箱被袭,只如战争的默片,还不打紧”。这一场注定失守的保卫战,读来是如此悦然。有时它们是悠长的,如山寺的钟声荡漾心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嗒嗒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这一场冷雨,让先生的故园情结愈深!有时它们是凝固的,如一帧画惊艳眼眸,“万绿丛中牵曳着这一线媚红,连高古的山颜也板不起脸来了”。这油画般的形容,让我对台湾的小火车一下子充满了向往。就这样,流连在老先生的文字中,整颗心都舒展开来。
——胡喜平
(编辑:于智博)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