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8
朱天文
我想到布莱希特(Brecht) 曾说过:“不要从旧的好东西着手,要从新的坏东西着手。”
什么是旧的好东西呢?
去年我的父亲、小说家朱西宁先生去世,今年一周年纪念的时候,我写了一篇文章《挥别的手势》,回想我与父亲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结尾我说,我们父女一场,好像男人与男人间的交情。
男人的交情,这句话是来自米兰·昆德拉(Milan Kundera) 的新作《身份》(Identity),书里的女主角香黛儿跟她丈夫辩论:“我的意思是说,友谊,是男人才会面临的问题。男人的浪漫精神表现在这里,我们女人不是。”
然后香黛儿他们展开一段关于友谊的辩论。友谊是怎么产生的?当然是为了对抗敌人而彼此结盟,若没有这样的结盟,男人面对敌人时将孤立无援。友谊的发源,可以推溯到远古年代,男人出外打猎,互相援结。现代男人是不打猎了,但打猎的集体记忆以其他变貌出现,看球赛,喝酒啦,于是从结盟衍生出来的契约关系,秩序,文化的结构,男人接受社会“驯化”的程度,比女人更久,更深,更内化为男人的一部分。女人驯化程度浅,所以大家公认是女人的直觉强,元气足。千禧年的来临,“女性论述”大行其道,准备要颠覆男人数千年的典章制度,其势可谓汹汹。
然而,我如果有向往,男人间的友谊会是我向往的。她不是兄弟情谊 (brotherhood) ,它比兄弟情谊升华一些。他是综合着男人最好的质感部分,放进时间之炉里燃烧到白热化时的焰青光辉,如果能找到一句现成的话形容,它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当然它也是“朋友十年不见,闻流言不信”。这两个,都是有强大的信念和价值观做底,否则不足以支撑。那样的底,我一点也不想要去颠覆它。
它们是我的旧的好东西,我的老本,我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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