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8
朱冉冉
记忆的风是一滴晶莹如蝉翼的泪,轻轻一碰,便渗出梦的情怀。
忘不了童年在故乡的每一个夜晚。晚风拂过树梢,黄昏的光晕悄悄爬上了小窗,一枚小小的月亮从烟囱探出,夜晚的乡村在汹涌的麦浪中微微倾斜。奶奶捻亮案头昏黄如熟杏的灯,在柔和的燈光中,周遭静谧无声,我趴在桌子的一角读着故事书,在桌子的那头,奶奶正纳着鞋垫。
儿时的我是极喜爱看奶奶纳鞋垫的。印象中,她总是戴着那副老花镜,佝偻着背,用粗糙却灵巧的双手来回穿透那小小的鞋垫。金灿灿的顶针在摇曳的缕缕光芒下,格外夺目。“奶奶,这东西是金戒指吗?”我曾问她。“不是哦,这是顶针,缝东西用的。”她抬起头来,慈爱地笑了。我看见奶奶又低下头来专注地纳着鞋垫,一来一回,一针一线,幼时的我觉得奶奶的手似有魔力,白天干得了田垄上最累最重的活儿,夜晚却灵活得像飞舞的蝶,在无言地编织一支舞蹈。
那时的夜真静,静得听着自己的呼吸犹如倾听涨落的潮汐。我放下故事书,在窗外看星星。漫天的星子细碎,像一组歌低吟浅唱,像一群梦飞出天窗。“来试试刚纳好的鞋垫。”奶奶的声音轻轻传到耳畔。我穿着新鞋垫绕着小屋一圈,咧嘴笑了:“挺舒服。”她也笑了,眼波里尽是爱与暖意,那一刻,我宛若从她眸中看出了比星星与月亮更温柔的爱意,我和奶奶的距离近得心连着心。我从未感觉幸福离我这么近。
日子就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次厚重,那些静谧、恬静而幸福的回忆就在光阴中被刻上深深浅浅的印痕。长大后离开故乡,故乡与我的距离仿佛我与夜晚的繁星那么遥远。偶尔回想起儿时的情景,才深知奶奶的不易,岁月将她描摹得千沟万壑,她却仍然一个人伴我的童年走过,生活的艰辛没有让她倒下,夜晚的纳鞋垫与她手上那枚顶针,是她对我流淌不止的爱意,顶针顶起来的是生活,是希望,是黎明将破晓的缕缕白昼。时光流逝,而奶奶仍然在回忆里,在乡村的夜晚里微笑。
我向窗外望去,想象着远在故乡的奶奶,这份或淡或浓的情意,不论距离的远近,总会随着漫天的风,捎去最真挚的信。日升日落,潮起潮伏,那么近,又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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