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张渺
人们热衷于为舞台中央的故事立传,两位社会学研究者则把目光投向了边缘,他们花了数年,为城市拾荒者写了本书。
“他们在哪儿生活?他们从哪儿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之前从来没有追问过。”张劼颖说。这位现供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的学者感慨。
此后,她和香港中文大学的胡嘉明教授一起,慢慢走近拾荒者这个群体。最终,两位研究者写出了一本《废品生活》。
一样和不一样
张劼颖记得,拾荒者通常几户共住一个院子,一家不超过10平方米。每个大院共享一个水龙头,房间门口支出小棚子当厨房,搁着小炉子烧水做饭。
马大姐家大铁门外挂着木牌,写着“废品收购站”。她家租了个整院,一年6000元租金。
她1993年跟丈夫一起进了城,他们四处打零工,攒起第一个500元,买了三轮车,成为拾荒者。
2007年马大姐40来岁,会和当时20来岁的张劼颖聊“闺蜜之间的话题”,比如孩子、老公、父母。
另一个会跟张劼颖聊女性话题的人同样40来岁,张劼颖只知道她来自陕西,叫她老乡大姐。
老乡大姐文着半永久的眼线,梳齐刘海,穿紧身裤,脚踩高跟鞋咯噔咯噔穿过堆着废品的大院。张劼颖从没见她穿重样儿的衣服,两人闲聊的话题还添上了化妆品。
“他们和我们没那么不一样。”张劼颖说。
开放,也封闭
在胡嘉明的印象里,很多拾荒者家庭起初并不愿意受访。她和张劼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接受他们进入的院子。那个院子有12户人家,其中10户都是收废品的。
老乡大姐也住在一个这样的院子里,起初她不承认自己是个拾荒者。张劼颖曾指著院子里堆着的废品问老乡大姐:“你是不是干这个的?”对方摇头:“不是的。”
直到有一天,张劼颖看到老乡大姐蹬着三轮车进了院子,车斗里装满了生活垃圾。
当时情境下,张劼颖决定不凑上去追问,一种“微妙的尴尬”存在于两人不小心交汇的眼神中,张劼颖急忙“跑开了”。
“没有必要去刺伤她的自尊心。”她说。
整个调研过程持续了数年,张劼颖与许多拾荒者建立了信任关系,老乡大姐是其中最让她感到艰难的一位。
在社会学的术语中,这种与调研对象建立信任关系的过程,被称为“进入”。张劼颖用了半年多,才一步一步进入了拾荒者的生活。“让他们足够信任你,愿意给你提供研究的信息。”
张劼颖记得,有一次,她和一个院子的4户人家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可某天她踏进院子后,4家人都告诉她,“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开始思考“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们在面临什么”,这种思考和追问本身也成了研究的一部分。张劼颖猜,他们之间肯定通过气。“比如某天有人说,这个学生写的事,也许对我们并不好。其他的人可能会觉得是这样的。”
“拾荒者活得比较小心翼翼,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生活在城市边缘,是随时可能被踢走的。”张劼颖说。
更多人还是选择了信任这两位年轻的学者。用马大姐的话说,“你如果不是学生,我根本不让你进门”。
马大姐的儿子在城里读完了小学才回老家,她坚决不让儿子碰一下废品。有一次,儿子想帮忙收拾一下收回来的塑料瓶,她当场就发火了。
她想让儿子读书、考大学,再也不要做自己这一行了。
摘自《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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