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发展老年教育的挑战与对策

摘 要：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深，加快发展老年教育已成为一项紧迫课题。浙江省老年教育发展积累了丰富经验，同时也面临着资源供不应求、课程与教学较为单一、保障机制不够完善等挑战。为应对挑战，浙江省正在积极健全老年教育管理制度、完善老年教育相关政策、增强老年教育办学灵活性。今后，浙江省发展老年教育应处理好老年教育本体价值与工具价值的关系、老年教育数量与质量的关系、老年教育政府主导与社会参与的关系。

关键词：浙江省；老年教育；挑战；对策

作者简介：吴雪萍（1963-），女，浙江松阳人，浙江大学教育学系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学博士，研究方向为比较职业教育、比较成人教育；任佳萍（1990-），女，浙江杭州人，浙江大学教育学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比较职业教育、比较成人教育。

中图分类号：G7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7518（2018）01-0100-05

随着人口老龄化问题的日益凸显，发展老年教育已成为关乎精神养老、关乎老人精神生活质量提升的重要议题，在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中占据重要地位。2010年7月，《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将老年教育列为21世纪初我国教育领域改革与发展的重要方面，强调要“重视老年教育，推进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建设”[1]。2016年10月，国务院办公厅正式颁布《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年）》，对加快发展老年教育，扩大老年教育供给，创新老年教育体制机制，提升老年教育现代化水平作出部署[2]。2017年2月，国务院印发《“十三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将老年教育列为我国老龄事业改革与发展的重要内容，提出要“加强老年教育工作，进一步扩大各级各类老年大学（学校）办学规模”[3]。

自1987年进入老龄化社会（60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超过10%）以来，浙江省积极探索老年教育发展之路，取得了全国瞩目的发展成就。然而，由于经济、社会、文化、教育、体制机制和主观观念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目前浙江省的老年教育也面临诸多挑战。在此背景下，2017年，浙江省人民政府先后制定《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扶持发展老年教育事业的若干意见》和《浙江省老龄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详细勾勒了未来几年浙江老年教育发展的目标与方向。

一、浙江省发展老年教育面临的挑战

1985年，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中，杭州市老年大学应运而生，成为浙江建立的第一所老年大学[4]。经过30余年的发展，浙江已大致形成了一个包括老年大学（学校）、老年电大、老年活动中心、老年人协会和社区学院五大类型，覆盖省、市、县（区）、乡镇（街道）、村（社区）五级行政单位的老年教育实施网络。老年教育成为实现“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的重要路径。虽然浙江省老年教育事业取得了很多成绩，但在发展过程中也面临不少现实问题。

（一）老年教育资源供不应求

1987年，浙江提前全国13年迈入老龄化社会，此后人口老龄化继续呈现加速发展趋势。根据浙江省老龄办发布的统计数据，截至2006年底，浙江60岁及以上人口总数为674.26万，占总人口14.55%。而截至2016年底，浙江60岁以上人口总数攀升至1030万，占总人口20.96%[5]。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和人民生活条件的改善，老年人对接受老年教育的需求日益增加。尽管近年来浙江老年教育事业蓬勃发展，办学规模和参与人数都呈现逐年递增的良好趋势，但老年教育资源仍满足不了老人的学习需求。据统计，截至2016年底，浙江共有老年电视大学、老年大学和老年学校15551所，在校学员128.35万人，该数字占当年全省60岁以上老年人口数的12.45%。回顾2014年和2012年同期的情况，虽然学校数和在校学员数都在稳步增长，但增长速度难以跟上老年人口增长速度。2012年以来，全省老年电视大学、老年大学和老年学校在校学员总数占老年人口比例一直呈下降趋势，老年教育供需矛盾突出（见表1）。

接受老年教育不仅是老人的需求，也是老人的权利，老年教育资源在地区、人群等维度上的分布应是均衡的。然而，老年教育资源的实际分布存在较大城乡差距。据统计，截至2014年末，浙江有城镇老年人口311.72万人，农村老年人口633.33万人，分别占老年人口总数的32.98%和67.02%。可见，有超过2/3的老年人目前生活在农村，换句话说，有2/3以上的老年教育受众集中于农村。按理，与这一人口分布特点相适应，大部分老年教育资源也应集中在农村。但绝大部分老年教育资源仍集中在城市地区。此外，高质量老年教育的服务对象往往局限于一小部分高经济能力、高文化素质的老年人群，与老年教育倡导的惠民性和大众性出现了悖离。

（二）老年教育课程与教学较单一

课程设置是老年教育发挥作用的核心环节。目前浙江老年教育的教学内容以书法、摄影、戏曲、健身、中医等陶冶情操、延年益寿的兴趣类课程为主。以浙江省一所老年大学2016年开设的课程为例，该校共开设了54门课程，大致可划分为文史、保健、书画、摄影、家政、计算机、外语、音乐舞蹈8大类。其中书画类（18门）、音乐舞蹈类（14门）课程数量高居前两位，占课程总数近60%，而外语类和计算机类课程数量最少，只占总数近7%（见表2）。这些教学内容能够丰富老年人的生活情趣，弥补老年人前一段人生中的某些缺憾，满足老年人的好奇心。但现代老年教育所承载的任务不应只限于丰富老年人的生活情趣，弥补年轻时的兴趣爱好。根据老年教育学之父麦克拉斯基（McClusky）的观点，老年教育应当教授新技能，引发新思考，帮助老年人实现继续为社会作贡献的愿望[6]。

老年教育是以老年人为对象的教育。实施老年教育，必须努力适应老年人学习的特点。老年人普遍记忆力较差，学习信心不高；他们参与学习是自发的，在很大程度上由兴趣驱动；他们喜欢循序渐进地学习，对学习速度和进度的要求不高；他们乐于互帮互助，乐于与他人分享人生经验。然而，目前老年教育教学方式还不能很好地适应老年人的上述特点。首先，课堂讲授仍是目前老年教育主要的教学组织方式，参观、实习、操作等课外实践活动所占的比例极低；其次，教学无法体现“因材施教”的理念，未能针对不同层次的老年人开设基础班、提高班和研究班等不同级别的课程，针对不同年龄的老年人开设退休教育指导、生命教育和死亡教育等不同类型的课程。另外，教学的主要方法仍以讲授法为主，内容抽象，缺乏趣味性，且鲜有分享、讨论与参与环节。教学方式方法的单一无法适应老年人的身心特点，影响老年群体的学习积极性和学习效果。endprint

（三）老年教育发展缺乏保障条件

由于浙江发展老年教育的历史尚短，各项体制机制还不够完善。首先，浙江存在政府办教育的传统，缺少老年教育多元经费投入和成本分担机制。由于政府的教育投资重点在年轻一代，老年教育能够分到的资源十分有限。虽然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和学习型社会建设的逐步启动，政府对老年教育事业的投入也在逐步增长，但仍落后于对养老、医保事业的投入力度。这种状况制约了老年教育事业的发展壮大，导致老年教育机构缺少经费购置先进的教学设备，聘请优质师资。

其次，老年教育事业缺少明确的管理部门。长期以来，老干部活动中心和老年大学隶属于老干部局，老龄委则负责老年电大和老年活动中心，村（社区）委员会管理着老年人协会和老年活动室。与此同时，教育部门、文化部门和财政部门也有一部分工作涉及到老年教育。这种多部门负责、缺乏协调的管理制度是老年教育发展的一大障碍，不利于老年教育事业的统筹规划与资源整合。

最后，老年教育缺乏专业的管理和教学工作队伍。从管理人员上看，老年教育的管理者大部分来自各个政府部门，老年教育只是他们众多工作中的一部分，常务管理者的数量很少。由于人员配置过少，机构的各项事务得不到深入、全面的开展，事业的发展速度和规模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从教师队伍来看，老年学校的授课教师多为外请的兼职教师，专职教师极少。虽然不乏有中高级职称的教师，但其中多数都不具备关于老年学、老年教育学和心理学的知识。

二、浙江省发展老年教育的主要举措

2017年初以来，为加快发展浙江老年教育事业，浙江省人民政府先后出台了《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扶持发展老年教育事业的若干意见》[7]和《浙江省老龄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8]，为今后几年浙江老年教育改革指明了方向。

（一）健全老年教育管理制度，理顺各部门在老年教育中的权责

在我国，老年教育分属于教育事业和老龄事业两个领域，以老龄工作委员会及其办公室、老龄协会领衔的管理主体和以教育部门、老年大学协会领衔的管理主体都在老年教育战略决策上发挥很大作用，很难判断两者孰重孰轻、孰优孰劣。在省、市层面，具体的管理制度虽不尽相同，但各部门之间指责定位不清、权责划分不合理卻是老年教育运行中的通病。为破解政出多门、权责交叉的老年教育管理难题，浙江省人民政府已明确要求各地建立健全党委领导、政府统筹，教育、组织、民政、文化、老龄工作部门密切配合，其他相关部门共同参与的老年教育管理体制。其中，考虑到教育部门拥有丰富的教育管理经验和教育资源，能较好地解决老年教育面临的师资、教材、场地、远程教育、规范管理等问题，教育行政主管部门承担社会化老年教育事业的统筹管理职能。

（二）完善老年教育相关政策，为发展老年教育提供人、财、物保障

由于历史原因，老年教育多年来被严重边缘化，在政策层面存在不少盲区。浙江省积极完善老年教育相关政策。首先，为有效扶持老年教育发展，浙江拓展老年教育经费筹措渠道，探索建立政府、市场、社会组织、学习者等多主体分担的筹措机制。具体而言，浙江正在探索实施向老年人发放“终身服务券”、建立老年教育发展基金等老年教育扶持政策。其次，加强老年教育工作力量建设，建立省市县老年教育人才库。老年教育工作力量包括行政管理力量和教师力量两类。就行政管理力量而言，各级政府部门可根据自身情况配备领导与管理老年教育的专职干部，老年教育机构应为专职工作人员提供合理的薪酬福利、职务评聘和专业发展机会。就教师队伍而言，浙江通过专兼结合、兼职为主的方式，发动符合条件在职教师、离退休老人等承担兼职授课任务，形成一支稳定、优质的教师队伍。

（三）增强老年教育办学灵活性，加快构建面向社会的老年教育服务体系

实施老年教育需坚持以人为本和普惠性原则，最大限度满足不同层次和阶段老年人的学习需求。依据老年教育的发展现状和老年群体的异质性，浙江采取多渠道、灵活多样的办学形式。首先，研究出台相关的政策举措，广泛引导市场和社会力量参与发展老年教育。例如，充分挖掘民间资本的潜力，积极培育老年教育市场，鼓励各类民间团体、组织和个人投资举办老年教育。其次，整合已有的教育资源。一方面鼓励学校、社区学院、博物馆、图书馆、社会慈善组织、新闻媒体、报纸杂志等单位向老年人开放教育资源，举办各类公益讲座与培训，争取把老年教育办到老百姓的家门口；另一方面探索医养教结合的新模式，在老年养护院、社会福利院、居家养老服务中心等养老服务机构建立学习场所。再次，在“互联网+”背景下，充分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发展远程老年教育。例如，开发网站、电视、移动和微信公众号版的远程学习平台，为老年人交流、分享和碎片化学习创造机会。最后，通过将老年教育纳入“学分银行”、加强老年教育的价值与政策宣传，开展多种形式的学分累积、认证、兑换与奖励等方式，激发老年人参与老年教育的积极性。

三、浙江省发展老年教育的若干思考

未来几年，浙江的人口老龄化形势将更加严峻，预计“十三五”期间浙江老年人口年均增长4%，到2020年，60岁以上老年人口将达到197万人，约占全省户籍人口的23.39%[8]。笔者认为，今后浙江省发展老年教育需处理好以下三对关系。

（一）老年教育本体价值与工具价值的关系

老年教育既具有本体价值，也具有工具价值。老年教育的本体价值是指老年教育对于促进老年人全面、充分、自由、终身发展的价值。老年教育能保障老年人基本文化权益，满足老年人延年益寿、陶冶情操、增长知识、服务社会、完善人格等需求，实现“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提升老年人的精神生活质量。老年教育的工具价值则是指老年教育对于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促进和谐社会建设的价值。首先，老年教育是一项重要的人力资本投资，是获取“第二次人口红利”的重要源泉；其次，老年教育是老年群体思想政治工作的主阵地，在推进浙江的民主法制建设中发挥重要价值；第三，老年教育是传承和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主渠道，能促进文化大省建设，提升整个社会的文化生活品质。endprint

当前，随着人口结构的改变，老年教育作为终身教育有机组成部分的地位已逐渐得到认可，但将老年人视为社会财富的消耗者，将老年教育等同于老年文化活动的情况还十分普遍。为此，浙江需坚持用积极老龄化理论指导老年教育事业发展，探索通过老年教育发挥老年人的社会参与自我实现价值。比如，建立“老有所为”的社会参与机制，发挥老年群体的“余热”。例如，各个市、县、乡镇政府建立老年人人力资源库和志愿者库，并积极开展与中小学、博物馆、社区、企业等单位的对接，为老年人的社会参与提供信息和组织支持。

（二）老年教育数量与质量的关系

数量与质量是一对矛盾统一体，数量是质量的前提，但离开了质量的数量也是毫无价值的。当前，浙江正在构建面向基层、覆盖城乡、多层次、多形式的老年教育服务体系，计划到2020年，县乡以上城市至少有1所老年大学，60%以上的乡镇（街道）建有老年学校和老年人基层体育活动组织。随着老年教育办学规模的不断扩大，教育资源不足和教学质量问题将进一步凸显。因此，在大力发展老年教育时，浙江需处理好数量扩充与质量提升的关系，将提升老年教育质量作为老年教育当前和今后发展的重要任务。

作为针对老年人群的教育類型，老年教育具有一般教育的共性，也具有鲜明的个性。目前，《浙江省老龄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已提出要实施老年教育质量提升工程，建设10个高水平老年教育学校、100个老年教育示范基地和1000个社区（村标准化）教学点。为进一步强化对老年教育质量的监管，浙江可考虑基于老年教育的一般与特殊属性，构建包括硬件设施、参与人数、参与活动、活动频率、活动成果等多项内容的质量标准，以指导老年教育实践。与此同时，可逐步建立老年教育质量评估制度，定期对各级各类老年教育机构开展质量评估，以便及时分析、反馈和改进老年教育质量。

（三）老年教育政府主导与社会参与的关系

老年教育是终身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其具有显著的公益性，政府应将其纳入公共服务体系，并在老年事业中发挥主导作用。但是，由于我国的老龄人口数量众多，单纯的政府投入势必难以满足不断增长的老年教育需求，社会组织、民间团体等都可以在老年教育中发挥更多作用。放眼全球，老年教育存在政府投资型、自治自主型和社区型三种典型的发展模式。其中，法国、德国、日本等国家实行政府投资型模式，即老年教育主要由国家投资开办，老年学校的各项开支列入政府财政预算。英国、澳大利亚等国采用自治自主模式，即老年大学由老年人自发组织成立，所有有专长的老年人都可以执教。美国、加拿大等国家则形成了社区型模式，即各个老年大学连成网络，依托社区开展老年教育，社区成员进行自我管理[9]。

借鉴国外已有经验，结合自身实际，浙江可加快建立政府主导、社会广泛参与、市场积极推动的老年教育模式。具体而言，政府可当通过开展相关立法、制定专项发展规划、加大财政投入、加强行政管理力量、建立有力的政策与制度支持、实施督导评估等方式发挥主导作用。在充分挖掘社会的老年教育资源时，要特别注意动员社区和老年人群体内部蕴藏的力量。由于社区老年教育在扩大老年教育基层覆盖率、协调老年教育发展与社区经济发展需求、促进社区和谐发展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浙江需大力发展社区内的老年教育组织和机构。此外，老年人是老年教育的参与者和受益者，同时也能成为老年教育的提供者和主办者。老年教育发展要注意发挥老年人的主体作用，鼓励老年人群体根据自身的爱好和特长，自行整合教育资源，自发组建和管理老年教育机构。

参考文献：

[1]教育部.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EB/OL].http：//www.moe.edu.cn/publicfiles/business/htmlfiles/moe/moe_838/201008/93704.html.2010.

[2]国务院办公厅.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年）[EB/OL].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6-10/19/content_5121344.htm.2016.

[3]国务院.“十三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EB/OL].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7-03/06/content_5173930.htm.2017.

[4]吴桂英.民政30年（浙江卷）：1978年-2008年[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8：122

[5]浙江省民政厅，浙江省老龄工作委员会办公室. 浙江省老年人口逾千万 百岁老人2307人——省老龄办发布2016年老年人口和老龄事业统计公报[EB/OL].http：//zjmz.gov.cn/il.htm？a=si&key=main/01/stdt&id=8aaf80155c49672b015cc3551fa9

07d2. 2017-8-2.

[6]周德荣.老年教育的理论与实践——以台湾地区为例[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05：12.

[7]浙江省人民政府.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扶持发展老年教育事业的若干意见[EB/OL].http：//www.zj.gov.cn/art/2017/5/27/art_38271_293018.html.2017.

[8]浙江省人民政府.浙江省老龄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EB/OL].http：//www.zj.gov.cn/art/2017/6/13/art_12460_293130.html.2017.

[9]岳瑛.外国老年教育发展现状与趋势[J].外国教育研究，2003（10）：61-64.

责任编辑 王国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