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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国花

时间:2024-04-24

王丽梅

陕北以北,毗邻晋、陕、蒙的府谷高寒岭,注定是一个藏经入典的重地。

这一地区在先秦历史上曾是晋(魏、赵)国的领地,秦时被称作上郡,南北朝时为匈奴地。北部毗邻内蒙古准格尔和伊金霍洛旗,东隔黄河与山西的保德相望。梁衡先生说“它是长城内外的分切点,万里黄河的拐弯处。”最早让人记住的是遥远的毛乌素沙漠和榆林毛毯。司马迁在《史记·蒙恬列传》里记载:“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蒙恬因家世得为秦将,攻齐,大破之拜为内史。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于是渡河,据阴山,逶迤而北。暴师于外十余年,居上郡。是时,蒙恬威震匈奴……”于是人们记住了上郡、蒙恬、扶苏、秦长城和那一段历史。

自榆林到府谷高寒岭,一路川原之上随处可见一个个古旧的土夯,或像是新砌的烽火台,一段段高低不等土黄色残垣断壁的明长城。这里自古是征杀伐掠之地,曾是历史上千百年来民族对峙狼烟弥漫、惊心动魄的古战场,也是黄河流域农耕文明与草原游牧文明,文化交锋与民族融合之地,历史上匈奴人、西夏、辽国、准格尔等都曾经在这里留下屡屡进犯的铁骑狼烟,也留下了民族英雄守土抗敌可歌可泣的历史故事,著名的明长城遗址镇北台就是最好的明证。沿途连绵起伏的沙丘上布满了油柏、杨树、砍头柳和银杏树。路旁高耸的两个大大烟囱是榆林煤电,脚下千百万年厚厚的黄土之下蕴藏着储量丰沛的煤、气和油田。能源是这里最宝贵的财富,是经济增长点,昔日古战场,如今是万众瞩目的能源新城。沙丘上那一棵棵小树,像是棋盘上的棋子,又像乐谱上跳跃的绿色音符。

新建宽阔笔直的公路将视野中的川原沟壑一路劈开,像是劈波斩浪的航船,又像是被牵引着,径直通向府谷田家寨镇的高寒岭。位于北纬39°,东经110°42,海拔1426米的高寒岭,是饮誉国内首个人文森林公园、国家3A级风景区,有着997年历史的中华版图柏是具有地标性意义的人文古树。

蓝天碧宇之下,千沟万壑之中,令人震撼的黄土高原上生长着茂密的苍松翠柏,奇迹般的人文森林公园和蔚为壮观的200亩西北牡丹(也称油用紫斑牡丹)示范基地,是府谷为陕北绿色生态建设大笔书写的绿色传奇。

四月,关中平原已是春风和畅,柳桃红绿。而此时的高寒岭上则是一派寒风猎猎,万绿复苏的景象。走在沟壑纵横的高寒岭,脚下是长达十余公里水泥石阶铺成的山间小路,耳边是风发出的“呼!呼!呼!”的风语。山谷里,一丛一丛的绿色,山阴或山阳都有一簇簇或一株株的松柏,传说这里每年的夏季会有大一些的狼或熊之类的野兽出没,这时候抬头或回首,就能看到脚下和眼前如钢琴的琴键一般整齐有致的石阶路,在山谷间画出起起伏伏的几何曲线。翻过一座山,再走到对面的崖畔上的时候,风又恢复了它的力量。那风声带着冷兵器与空气摩擦产生“嚯!嚯!”的声响,像是金戈铁马远去的回响。北宋时期的大文学家范仲淹,曾经率兵在高寒岭一带抗击西夏的入侵,这里留下了范仲淹与欧阳修两位雄才巨卿共戍边关的千古佳话。

高寒岭的风大,走在崖畔上,劲风吹舞着你的头发,掀起你的衣襟,甚至连你的裤腿都会被吹起。风吹打在脸上,像是粗粝的手在抚摸你的脸。站在岭上,眼前是一重又一重的川原,夺目的是那些生长在沟壑土崖上的杜松和侧柏,它们笔直而翠绿,为这黄土高原增添了生命的气息。不要小看它们最粗的只像壮汉的胳膊一般,它紧致细密的年轮会告诉你,即便如此,它也是经历了近百年的雪雨风霜。

因为气候干旱,这里的耕地不多,沟壑之间,间或能看到一些陈旧的窑洞,远远望去,像是油画中的点缀,令人感到苍茫之美。在赤日下的崖畔,感受黄土的表情,滋养出信天游的曲调,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让我想起了刘文西的绘画中才有的黄土情结,那黄土文化中大陕北遥远的苍凉和诗意的温暖。

四月的牡丹园,牡丹低矮,枝干粗壮,梢头开始发出暗紫绿色的嫩叶。想起清初康熙朝的名相陈廷敬的《咏牡丹》:“牡丹后春开,梅花先春坼。要使物皆春,须叫春恨释。”“要使物皆春”是著名的警句,意在“要使世间万物各得其所。”其志与胸怀不小,这一句用在西北牡丹上再贴切不过。在北国还是一派寒意,凛冽的冷风中,看到曾经的荒山野岭,经过规划整治,200亩的紫斑油牡丹在悄悄地抽苗拔节,为即将到来的繁花似锦的日子酝酿着。西北牡丹不同常见的牡丹,一是耐寒,二是它的产油量大。它是极具驱动力的朝阳产业,是炼制精油、酿酒的最佳材料,有较高的保健和药用价值。在寒霜雨雪,大风凌厉的高寒岭上遇见西北牡丹,像是在戈壁旷野遇见一个绝世美女,有些意外,有些惊奇,暗想:这纬度、这高度,这干燥的气候,这娇贵的牡丹能够长得好吗?

牡丹,原产于西北,在秦岭和陕北山地多野生。在我国栽培历史悠久,南北朝时已成为观赏植物。唐时兴盛,遍栽于长安城内,刘禹锡有诗:“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也是这句诗,奠定了牡丹百花之王、国色天香的地位。那时的长安,文化兴盛,商贸兴盛,国力强盛,万国来朝,彼时的长安城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人口上百万的国际化大都市,国际交往和国际贸易繁荣。长安城内,皇家园林,公卿府邸,百姓人家,遍栽牡丹,这满城竞相开放的牡丹,令长安城“国色朝酣酒,天香夜袭衣。”牡丹盛开与国力强盛相辅相成。

五月,高寒岭的早上,五点多,天刚大亮。落地窗外是田家寨镇政府大楼广场。正前方稍远处是牡丹花园,围栏外立着一排红艳艳的陕北民俗风情剪纸模型,可以看到,花园里的牡丹花已经盛开。我先前的忧虑显然是多余的。

时间尚早,我取出梁衡的新书《树梢上的中国》。这本书是梁衡以“人文古树”为题材的散文集,为写一棵人文古树,梁衡先生常常要来回数千里,采访三四遍,耗时几年。耳熟能详的《中华版图柏》《秋风梧桐说项羽》《铁锅槐》和《左公柳,西北天际的一抹绿云》……这些以人文古树为背景的散文,让读者在阅读中進一步了解自然与人、人与历史、森林树木与国家民族的历史,进而关注森林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密切关系。阅读这些文章,你会跟着不同地域的人文古树,进入不同的历史时期、历史文化,接触到不同的历史人物:帝王将相、雄才巨卿、革命领袖、诗人墨客、草根百姓……关于人与自然的书,好读书的人崇尚梭罗写的自然笔记,他的《瓦尔登湖》《冬日的散步》,在安静的自然里与生命、与世界对话。梁衡先生首创的人文森林学,为了寻找和挖掘人文古树,唤起人们对人文古树的保护意识,全国各地地跑,往返大江南北钻森林,找古树,通过写人文古树,讲国家人文历史。

司马迁在《史记·六国年表》中说:“夫做事者必于东南,收工实者常于西北。”从关中来到府谷,看到这里整齐划一的公路,修整得平平展展的川原。天地之间,沟壑纵横的陕北高原上建立的全国首个人文森林公园,中华版图柏与国色天香的牡丹相得益彰。象征着神圣不可侵犯的中华版图柏,像我们民族不朽的爱国精神屹立苍穹。经历寒霜,大气芬芳,国色天香的牡丹,不仅可以观赏,更是百年生的铁杆庄稼,花瓣做茶,花籽可榨油,被称为“国油”,它不仅有经济价值,还有更广泛的药用价值、美容价值。自古人们将牡丹比作富贵之花,高寒岭的牡丹产业正是使当地脱贫致富的朝阳产业。我在高寒岭看到当地农户的酒作坊和农家特色的挂面作坊,这些农民在政府为他们无偿提供的场地内工作,真正看到了农村精准扶贫的曙光。

七点多的时候,楼下的广播里响起了熟悉的《牡丹之歌》。曾经无数次听过这首歌,当我站在高寒岭的牡丹园,看着争奇斗艳的各色牡丹竞相开放的时候,再听着这首歌,有一种别样的感动。那歌声,那歌词,甚至每一个字都撞击着我的心房。置身芬芳四溢的牡丹园中,朋友们欣喜地相互拍照、合影。不由想起了梁衡先生的《高寒牡丹》:“不信高处不胜寒,高寒岭上种牡丹。花开万朵压沟壑,色艳千里动长安。”

中华版图柏与北地国花的高寒牡丹,作为中国首个人文森林公园的绿色传奇,必将载入史册,名传千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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