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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飞鸟一起走过的日子

时间:2024-05-09

宋雨亭

也许很多年以后,我还是会怀念那些头顶上有飞鸟盘旋的日子。并不是刻意煽情,只是回忆我14岁念初一的日子,首先想到的必定是那些洁白而笨拙的鸟儿,接着会想起一些人一些事。现在那些人和事都像那些飞鸟,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那些故事中的主角都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在每天的早自习上,我会“例行公事”一般数盘旋在对面教学楼楼顶上的鸟,有时是32只,有时只有31只。至于还有一只那天干什么去了,我不得而知,费力猜想,也未必能得到准确答案,所以我就不多想,照样读ABC,背“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傍晚,那群鸟也定会在楼顶盘旋几圈,而我正在演算xy,计算浮力与重力。

飞鸟盘旋的那幢楼的后面就是我们住的女生寝室楼。不负“百年老校”的称号,类似于“床下有人”“鬼打墙”的故事在校园里广为流传,甚至有传说我们这幢楼某间女厕所里的拖把自己会动。

有天晚上,窗外的那片小树林中野猫叫得厉害,大约有三四只,这边嚎一声,那边喵一声,让人听得头皮直发麻,又想起一些平日里流传的吓人谣言,我们寝室的8个女生竟都怕得睡不着觉,个个缩在被窝里瞪着大眼死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

一片寂静。

10分钟后,厕所的下水管道传来一阵“咕隆隆”的响声。本是很正常的情况,但在这晚,响声之后,8张床铺“叽叽咯咯”地响了起来,我们都不安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有几个胆小的开始轻声抽泣。

白影,吸血鬼……噢,天哪……

我终于受不了折磨,跳下床,奔到小C那儿,不由分说地钻进了她的被窝。小C强装镇定地说:“有什么好怕的……”却靠过来与我挨得紧紧的。接着其他人也各自找伴儿,两两挤在一起睡。一阵捣鼓之后,寝室里又安静下来。而这次,一张床上两颗心紧挨着一起跳动,有着共同的节拍。

“外面的野猫好像不叫了呢……你还怕吗?”“还好,睡了吧……”

第二天早上,叶子依然把被子蹬到地上,让同床的晨得了感冒,直打喷嚏;燕照样怎么叫都叫不醒。一切如常,一切安好。

现在想来,那晚我们的举动真是单纯幼稚得有些可笑。可还是感谢那一晚,感谢那些与鬼故事一起走过的单纯日子。

很多时间,我都是跟汪一起度过的。我们一起讨论如何写诗歌做文章,一起期望进最好的高中和大学,一起在雨天里多愁善感,一起傻傻地数窗外的飞鸟。

我最好的朋友是她,但她最好的朋友却不是我。我们之间因为这一点而心存芥蒂,就像两条在同一平面挨得很近的线段,明明快要相交,却被各自的端点限制着,只能客气地对待彼此。

一场拖到秋季的夏季运动会帮了忙。那天早上,窗外的那群鸟竟不厌其烦地飞了13圈,用了我背出一首古诗和一篇英语课文的时间。我和汪也很疯狂,午后要在运动会上一起跑1500米。

下午15:00检录,才知道报1500米的“女汉子”竟那么多,有两组,每组10多人。大概她们也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愿意跑1500米的人少,容易得奖,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可现实却给了大家重重一击,在总计30多人的比赛中取胜,谈何容易?我一一看过去,每位参赛者都是一脸“时代变了啊”“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的无奈。

按赛程,比赛应是15:10开始,但几个不靠谱的选手一直没到检录处报到,播音员急得招魂似的喊了十几遍她们的名字,待我们把板凳都“烘”得像东北暖炕一样时,才终于把她们“招”了过来。

熬过检录,又麻木地看完第一组的比赛,直到我们第二组十几个人挤在起跑线上时,我才缓过神来,然后感觉到裁判举起了枪。我一直不喜欢鸣枪,因为那意味着马上就要决一死战了,这令我很惶恐。我想只要是人类,对战争和枪声本能的恐惧始终存在。

鸣枪,跑!400米之后,贫血的汪跑不动了。我跑在她身旁等她,她却让我不要管她,赶紧往前跑。我狠下心,冲到第二,回头望她,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却还对我咧嘴一笑,那笑在我看来有一种壮士扼腕般的悲壮与惨烈。一阵恍惚,我莫名想起早晨窗外的鸟儿,笨拙又固执,心里涌起一阵心酸和歉疚。怀着复杂的心情,我越过了终点,竟超能般不坐不瘫不倒,很能撑似的站在那儿。直到汪也终于跨过终点线,我走过去,镇定地把她身边叽叽喳喳的人群轰开,搀着她。她抬起头,对我一笑说:“真不错,第二呢。”我喜欢听她说“真不错”。我顿时像是在冬日里沐浴了干净的阳光,心头暖暖,心情爽爽。我“嗯”了一声,陡然红了眼眶,哭了。她笑着对我说:“哭什么呀?又不是小孩子。”然后她叹了口气,伏在我肩上,埋下头。片刻,她抽泣了起来,不断地抖动双肩,像一只受了惊吓和委屈的雏鸟。

我轻轻抱住她,我俩就这样在操场上抱在一起哭,迎着老师和同学惊诧的目光。

之后,我们很自然地好了起来,虽自知在她眼里我还是及不上她那个最要好的朋友,但这已经足够了。一生中,朋友来去,皆是过客,君子之交,清淡如水,何必要去争那个“最”呢?

其实有时候,你花大力气却拉不开的门只需轻轻一推就开了,可也就是这简单的“推”“拉”之间,滋味万千。

学校里有棵梧桐树,大到要三个人合抱才能勉强圈住。而这棵树从小到大,见证了不少青涩的情感。棕色树皮上有不少“某某某like某某某”的字迹。每次看到这样的句子,总会觉得,写的人荒唐得像某些每到一处景点就会留下“某某某到此一游”的游客。当这些游客被斥“没素质”时,不知“留名”之祖孙悟空若知道了,是否会后悔当初在如来佛祖手掌上留下“齐天大圣到此一游”的行为。

体育课上,女生们喜欢在梧桐树下聊芒果台的青春偶像剧,从内地到港台的,从日韩到英美的,仿佛东西南北的娱乐八卦都在她们的掌握之中,此时的她们稚嫩得像窗外那群固执盘旋的鸟儿。我和汪对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实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就跑到僻静的地方谈向往的高中和大学。后来体育老师规定大家只能在树下活动,我和汪只好坐在树下,想重拾升学的话题,但不行,旁边那些追星小女生特有的甜腻声音塞满我的耳朵。我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去,只见梧桐树下的黄土地上,一群两眼放光的女生窝成一堆,一个被围在中间的女生正唾沫横飞,高谈阔论。那是怎样闹腾的一幅场景啊!

汪提出了一个深刻的问题:为什么梧桐树下寸草不生?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恍然大悟:追星女生们一兴奋两脚就闲不住,在草地上蹭来蹭去,铁打的草也经不住这样蹂躏啊!

经过一个寒假再回校园,梧桐树下竟冒出丝丝鲜绿,但愿这些新生命能活得长久。追星,本就是一件磨人又磨己的事。青春期的我们有火一样的激情,有这样的追星经历是美妙的,但太过痴迷其中,便会消磨了时光,颓废了青春。

从春天到秋天,窗外那些鸟儿每天早晨傍晚都来教学楼顶,而到了冬天,只有傍晚时分才有八九只鸟飞来像走过场一样地盘旋几圈。但我还是很感动,为它们的毅力,冬天太冷,那些不来的鸟儿也是情有可原的。

初二时,因为学校合并,我搬去了另一校区。我再也没见过那群鸟儿,早自习再没有鸟儿会用我背出一首古诗和一篇英语课文的时间在窗外盘旋13圈。在完成早读目标后,也因为没有鸟儿可数心里空落落的,有时我会用这些空下的时间想:那些鸟儿今天会不会来这里呢?这是一种莫名的期待与渴望。

一个周日早晨,我路过原来的学校,发现那个楼顶上空空的,没有飞鸟,只有一片干净安静的晴空。我恍惚了,甚至有些怀疑那些有飞鸟的日子只是一个可爱的梦。然后,那些关于飞鸟的记忆慢慢淡了。

可有时我还是会想起那些飞鸟,期盼能够与它们不期而遇。我爱这群鸟儿,总觉得它们很像我,笨拙可爱又固执。它们飞过我明朗的14岁,在阳光下它们的影子映在我脚下的路上,不管我在哪儿,它们都按时在楼顶守候,像一种无声的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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