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艺

孟红娟（桐庐县教师发展中心，浙江桐庐 311500）

暑假里某天去银行办事，一位衣着端庄的女工作人员热情地迎上来：“老师，真羡慕你，暑假里可以在家优雅地弹琴，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从工作人员真诚的笑容中，我觉得她认识我，但我不认识她。很纳闷，她怎么知道我在学古琴呢？一问，原来我在学校教书时，曾经教过她音乐课，她自然地将我当成了她的音乐老师，而音乐老师平时自然要弹琴的。

事实上，在学校教书时我是高中政治老师，因学校初中部没有音乐老师，领导安排我兼初中三个年级的音乐课。不过，在我心里，高中政治课才是我的主业。可既然接受了这门课，我也不愿意随便打发。于是买来乐理书，从一个个最简单的音符开始，自学简谱和五线谱，并自费买了一架电子琴。

每次上音乐课，我总是先练熟曲子，提前到教室，静候学生的到来。课堂上，我跟学生一起沉浸在音乐的美妙旋律中，很享受那种舒缓和放松的节奏和氛围，这种审美的意境在严肃的高中政治课堂是难得的。

我尽心地教着音乐课，可我对高中政治课是丝毫不松懈的，我的主要精力依然集中在政治课堂，音乐课对我来说，跟学生的感受一样，是审美的熏陶，是对政治课和生活的调节。

那时，每逢教研室组织教学调研，政治教研员和音乐教研员都会来听我的课。一次，调研结束后，音乐教研员似乎很赞赏我的课。事后校长找到我，希望我搞音乐特色教育，成立音乐兴趣小组，让乐器进课堂。可是，我只是一位音乐自学者，要去搞特色教育，自然是不敢误人子弟的。但那段当音乐老师的经历，使我学会了一些乐理知识，丰富和涵养了我的审美情趣。

在学校工作几年后，我被调到教研室从事教研工作。教研员的工作舞台大了，空间广了，责任也更重了。教研员的工作并不像老师们想的那么轻松，年年抓高三，天天抓质量，我们的工作其实很重很累，但梦很轻很美，我的心里一直有个美丽的文学梦。因而工作之余，我会阅读一些文史哲类的书籍并进行文学创作。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写作，断断续续至今，公开出版了几本散文集，在县内外媒体常有作品面世。

有时到学校或在路上，遇到看过我的作品的读者，他们常会问我是不是语文老师。我总是抿嘴一笑，说我是政治老师，是政治教研员。听说我是从事政治教育教学研究的，他们似乎很难将政治与文学对上号，就像人们很难想象牙科医生会写小说，科学家袁隆平擅长拉小提琴一样。

我热爱文学，文学让我的内心变得柔软、敏感和细腻，因为文学的情愫，我会用心观察和感受身边的一花一草一木，天上飘过的一片云，身边拂过的一阵风，远山涌起的一抹雾岚，江里掀起的一朵浪花，我都会不自觉地用哲学的思维去感知花开花落和小生命的代谢与轮回，从而以小见大。甚至，我提倡将文学与我们的政治课堂结合起来，在我们的政治课堂同样可以煮酒论英雄、把酒话桑麻，我们的教学设计环节也应讲究各板块文字的对仗和用语。

现在我学古琴，古琴音色的含蓄、深沉和音韵的悠长，令我在拨弦时内心变得安详宁静，并试着感受古人复杂含蓄的内心世界。弹琴讲究细节和强弱，而这与我们课堂讲究细节、突出重难点的道理是一样的。

谈我与音乐的缘分和对文学的迷恋，非为别的，只想表达，作为一名教师，不应只守住自己那扇狭窄的小门，适当的时候，我们应该串串门，汲取文艺和其他学术的精髓。唐·张彦远《法书要录》卷三云：“辩才博学工文，琴棋书画，皆得其妙。”京剧大师梅兰芳曾向王梦白和齐白石两位大画家拜师学画；一位数学家喜欢看《史记》《汉书》，并认为是这些历史书启发了他做学问的方向，他还受王国维诗评的影响，认为数学家的工作不应该远离大自然的真和美。其实当老师何尝不是这样，只有触类旁通了，方能领悟各界之精妙。

这让我想起“不止于艺”这个词。“不止于艺”，对艺术家来说，可以有两层理解：一是不停留于目前的艺术成就，有不断创新和努力的精神；另一层是不仅仅停留在艺术领域，艺术家要懂得生活，还要有随和随性及触摸生活的真性情。只有这样，艺术家的艺术生命才会常青。同样，作为一名教师，若做到“不止于艺”，则我们的课堂会更灵动，我们的杏坛生涯会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