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9
林世昌 苏百义 王仁强
[摘 要]赫伯特·马尔库塞的审美解放思想作为美学与解放理论相结合的一个重要维度,既来源于对前人理论成果的合理承继,也立足于对发达工业社会的现实批判。针对资本主义的肯定文化、技术理性与消费异化对人与自然的极端控制,马尔库塞主张培育人们具有批判否定能力的“新感性”,重构本应造福于人类的“新技术”,呼吁人道地对待自然,并按照美的规律塑造自然。其根本宗旨在于将人的感性和自然界从资本主义社会的压抑下解放出来,建立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新社会。
[关键词]赫伯特·马尔库塞;人与自然;审美解放
面对发达工业社会对人与自然的额外压抑,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通过吸收借鉴康德、席勒和马克思等人的理论成果,对资本主义社会展开猛烈的批判。作为工业社会发展的见证者,马尔库塞看到了审美的解放功能,重视审美改造人类内心的力量,主张依靠发达工业社会“新左派”这一群体,培育“新感性”,重构“新技术”,并最终建立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社会”。尽管这一思想具有明显的乌托邦色彩,但其所体现的对人类实存与生态危机的关注,对人与自然关系实现和解以至和谐的追求,于今仍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一、马尔库塞审美解放思想的理论来源
马尔库塞的思想演变是一个呈循环进路的发展历程,大致以“理论—实践—理论”与“哲学—批判理论—美学”的形式表现出来。美学在马尔库塞的整个思想中占有重要地位。他将审美视作自由与解放的一个关键层面,认为“审美层面摈弃了暴力、残酷、野蛮,并由于这种摈弃,它将成为自由社会的基本特性”。①在马尔库塞思想不断深化的过程中,康德的审美自然观、席勒的审美教育以及马克思“美的规律”等思想,一同为其审美解放思想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
(一)康德的审美自然观
作为启蒙运动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康德肯定人类较之于自然所具有的主体性地位。自然的演进本是无目的的,但自然演进的产物,特别是这一过程中偶然出现的人类,却能够灵活地运用“目的”这一概念,形成完备的目的系统,并将自身作为目的而不是手段。“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人是自然演进的无目的而又合目的的终极目的”。①尽管康德并不否认将自然作为一种手段服务于人类的发展,但他也进一步意识到人与自然相互关系的重要性。他认为,“一个有机的自然产物是这样的,在其中一切都是目的而交互地也是手段”。②康德重视自然的合目的性,主张从目的论的角度审视自然,并对自然进行合目的性的审美。
康德是西方哲学史上第一位明确地将自然审美同自由相关联的哲学家,他认为自然美拥有着丰富的自由蕴涵。康德所处的时代与马尔库塞所处的时代存在相同之处,即由工具理性导致的功利主义盛行,人类自以为通过对自然的祛魅获得绝对自由,但过分地追逐利益却使人类更加屈从于其自身的欲望。正如卢梭所言:“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③康德洞悉到了自然与自由之间存在的悖论:过度地运用理性来压抑、盘剥和掠夺自然,非但不能使人类获得自由,反而让自然产生了更多施加于人的束缚,人类随时有遭受自然报复的可能。康德认为,人的自由应当感性地显现于自然之中,主张通过非功利性的自然审美,来消解人类对于自身欲望的无尽追逐。康德将审美之维作为一种联结感性和理性的中介,同时也将其视为联结自然和自由的中介。康德认为,正是基于审美之维这一双重中介的有效调和,人的感性与自然界获得从纯粹理性的压抑统治下解放出来的可能。从目的论视角出发审视自然,康德实现了其认识论的审美转向:虽然“人为自然立法”,但这仅仅是就认识论而言的,实际指的是在看到自然的实用价值后,人类应当运用一种非功利的感性审美态度来看待自然,正确地认识和运用自然规律,并借助自然本身超越感官欲望的审美价值,来实现人的现实自由。马尔库塞认为,“无目的的合目的性”是康德基于人与自然、自由的相互关系而提出的哲学范畴,是对象通过审美来显示和表现自身的形式。“无论对象是什么(物体或花朵,动物或人),它都不是以其有用性、不是以遵从任何它可能屈从的目的、也不是以‘内在的’终极性和完满性的方式被表现和被判定的”。④在审美的想象中,人与自然从这些关系和属性中得到释放,并作为自由存在本身而获得全新意义上的自由。正如康德所指出的:“我们可以看成自然界为了我们而拥有的一种恩惠是,它除了有用之外还如此丰盛地施予美和魅力,因此我们才能够热爱大自然,而且能因为它的无限广大而以敬重来看待它,并在这种观赏中自己也感到自己高尚起来。”⑤
通过康德的审美自然观,马尔库塞看到了人与自然从发达工业社会的压抑中克服异化、获得解放的可能。审美形式作为自由的象征,是人类实存必需的一种方式和一个阶段,同时也是自然宇宙表现的存在方式和客观性质。马尔库塞认为,人类以审美的、非功利的感性态度对待自然,可以最大限度地削弱对自然的攻击性,“在第三批判中,人和自然在审美的层面上沟通了,自然的僵持的‘他性’被消除了”,⑥人与自然便易于获得和解,趋于和谐。
(二)席勒的审美游戏说
作为18世纪同歌德齐名的文化巨匠,席勒深受康德思想的影响,在多个领域特别是美学领域进行了自由探索。马尔库塞认为其美学著作《审美教育书简》“主要是在《判断力批判》的影响下写就的,其目的是借助审美功能的解放力量,来重建文明,他认为这种文明将包含新的现实原则”。①哈贝马斯更是将其誉为“现代性的审美批判的第一部纲领性文献”。②席勒希望发挥审美功能在改造文明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主张通过审美的方式化解人与自然在旧文明社会中的各种矛盾和冲突,借助审美活动来实现感性与理性的和谐、人与自然的解放,并在此基础上建构新文明——一个自由、审美的王国。
关于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席勒指出:“一切东西,甚至供使用的工具,都是自由的公民,他同最高贵者具有平等的权利。”③同康德一样,席勒也注意到了发达工业社会导致的异化现象:享受与劳动相分离,手段与目的相分离,工作与报偿相分离;而且包括自然在内,所有存在物的潜能都在科学技术理性的奴役下受到遏制,人与自然都仅仅是工业社会整体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小部件,沦为科学的一种标志。席勒将这种异化现象归因于旧文明本身给人与自然带来的伤痛,而这种伤痛是在人类实存的感性冲动与理性冲动的极端对立下产生的。建立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文明,首先必须达成感性冲动和理性冲动的和解,席勒由此便引入第三种具有调解性的冲动。“席勒把这个第三调解性的冲动,界定为游戏冲动,它的对象是美,它的目的是自由。”④席勒认为正是美导致了自由,而游戏冲动则成为人与自然通过审美获得解放的载体。游戏冲动并不是同自然物嬉戏,而是以一种审美活动的形式表现出来,它寻求的是“将人从非人的存在条件中解放出来”。⑥他认为,追求和执著于自然界中实在的东西“都只是匮乏的需求的结果”,而游戏冲动“超越了匮乏和外在的强制”,当欲望和需求在非功利的、没有异化劳动的条件下得到满足后,“人将会自由地‘运用’(游戏)他的能力和潜能,运用自然的潜能;而且,也只有‘运用’(游戏)它们,人才是自由的”。⑥由此,游戏冲动具备了在根本上改变现实的优势,其审美功用能够成为指导整个人类实存的原则。正是在此基础上,作为客观世界的自然,脱离了被现存文明操纵与控制的地位,并成为一种足够引起人类“沉思”的对象而存在。在经过游戏冲动这一审美形式的调整之后,自然将从人类残暴的掠夺和控制中、从其本身的粗野中解放出来,并且可以“自由地展示它的宝贵财富”。⑦与此同时,资产阶级以自己为单一主體的世界也会随之发生改变:“审美经验同样将消除那种把人变成劳动工具的残暴的和剥削的生产性。”⑧
席勒将审美与社会现实联系在一起,重视美对人与自然生存状态的影响,从人与自然发展的角度来对现代社会进行合理批判,这为马尔库塞等法兰克福学派的学者开展研究提供了有益借鉴,他们逐渐将美学作为一种政治问题的解决途径。“摈弃了功利目的的自然审美,在使自然摆脱掠夺的同时,也使人从异化劳动的禁锢中解脱出来。”⑨马尔库塞认为,席勒提出的游戏冲动等调解矛盾冲突的诸因素,可以因其审美功用而被纳入成熟、文明的意识理性之中,从而为建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文明奠定原则与基础。
(三)马克思“美的规律”思想
受限于时代背景,席勒的审美救世思想是无法实现的,但他所追寻并试图解决的问题给予马克思一定的启发,并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中得到了重视与体现。“马克思对席勒的美学观点进行唯物主义的改造,将审美与生产劳动、与社会变革联系起来考察,指出人类未来的审美化生存的前景所在。”①1932年《手稿》首次公开出版,马尔库塞便成了最早的研究者之一,并在其论文《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中详细阐述了《手稿》所要表达的主旨思想,即感性、自然与解放之间的内在关联。
马尔库塞指出,“认为感性具有破坏旧历史的潜能,从而把自然作为解放的领域,是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主题”。②马克思在《手稿》中多次强调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并将“人的一切感觉和特性的彻底解放”作为社会主义的主要特征,而资本主义所导致的异化劳动、私有财产既压抑着人的本性,也破坏和压制着自然界的力量。马尔库塞认为,“所谓‘感觉的解放’,意味着感觉在社会的重建过程中成为有‘实际作用的’东西,意味着它们在人与人、人与物、人与自然之间创造出新的(社会主义的)关系”。③也即当感性从资本主义的工具理性控制中解放出来后,将会有助于建立和发展一个人与人、人与自然界中万事万物平等共处的新型社会。马克思在《手稿》中指出,“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不外是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④可在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将自然作为自己的私有财产进行無尽的盘剥,自然资源、生态环境不断遭到破坏;本应靠劳动发挥体力和脑力以获得自由和解放的工人,却因劳动的异化而成为资产阶级谋取无尽利益的工具,工人所创造的劳动产品,反过来又帮助资产阶级加剧对自己的剥削与奴役。“工人越是通过自己的劳动占有外部世界、感性自然界,他就越是在两个方面失去生活资料”。⑤在资本主义异化劳动条件下,工人的命运发生了怪异的变化,工人越劳动,从自然形式上越来越多地占有自然,从社会关系上却越来越失去自然、远离自然,这种状况导致工人的生命力越来越微弱,直至成为僵死的机器和资本家赚钱的工具。
在《手稿》中,马克思突出强调了自然界的重要性:“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⑥在马克思眼中,自然界是人类的母体,人类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因此,人类特别是资本家群体,必须将自然界视为自身存在的基础,并“按照美的规律”⑦来改造自然界。马尔库塞认为,马克思《手稿》中涉及的人与自然的观点,旨在通过“对自然的人道的占有”,即通过将自然界“按照美的规律”进行改造,使之成为服务于人这一“类的存在”的生存环境,①并借此来自由发挥出人的创造性和审美等能力。马尔库塞首先肯定了马克思的这一观点,认为“对自然的人道的占有”思想顺应了自然界中生命的维系及其感性审美性质,在实践中将会取得非破坏性的、非暴力的结果;而“改造了的、‘人化’的自然,将反过来推动人对完满的追求……在这个过程中,人使其自身的潜能也获得自由释放”。②另一方面,马尔库塞辩证地发展了马克思的观点,并结合《手稿》中“为了物而同物发生关系”的思想,主张人应该“人道地对待自然”。③“为了物而同物发生关系”,是指不仅仅将自然界看作一种材料,看作一种有机物或者无机物,而是将它看作一种具有生命力的、人的对象。马克思认为,当人们运用抽象理性,即通过思维范畴去把握感觉的对象时,人的感觉特性便将遭到压抑和遮蔽。“眼睛成为人的眼睛,正像眼睛的对象成为社会的、人的、由人并为了人创造出来的对象一样。因此,感觉在自己的实践中直接成为理论家”。④这时,感觉的实践就是感觉的活动。而若人类仅仅通过思维范畴看到自然界的纯粹有用性,忽视了其作为人的对象所具有的重要作用,人的一切感觉和特性便不会得到彻底解放。“感觉为了物而同物发生关系,但物本身是对自身和对人的一种对象性的、人的关系,反过来也是这样。”⑤当我们以感觉为基本立场,它是为了物而同物发生关系,那么我们就不能把物当作抽象的思维范畴来界定,也不能将自然界当作纯粹的工具来规定。为了人而同物(自然界)发生关系,必然造成对物(自然界)的征服与占有,而“为了物而同物发生关系”,则将物(自然界)转向为有着被尊重权利的对象,使得“需要和享受失去了自己的利己主义性质”。⑥这一“人道地对待自然”的观点,有助于在现实中促进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解。
《手稿》的发表使得马尔库塞的思想得到了进一步深化,后者发展了马克思《手稿》中的思想,将对发达工业社会的批判和建立新社会等一系列实践问题,同人的感性与自然界获得双重解放的审美问题联系起来。马尔库塞指出,“尽管在《手稿》中占优势的是费尔巴哈的哲学自然主义,但这一著作所信奉的是最革命和最完整的社会主义观点;我相信,正是在这里,‘自然’找到了自己在革命理论中的位置”。⑦马尔库塞在《手稿》中看到了解放自然以及解放人类自身的可能,并将审美解放作为未来和平建构自由新社会的重要维度。
二、马尔库塞审美解放思想的现实基础
马尔库塞的审美解放思想,一方面来源于康德、席勒和马克思等人的相关学说理论;另一方面,也更为重要的是,植根于他自身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与分析。马尔库塞将自然划分为“属人的自然”与“外部的自然”,前者是对人类本性的展示与显现,后者则是“人的实存的环境”。⑧而在发达工业社会中,无论是“属人的自然”还是“外部的自然”,都面临着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压抑性束缚,丧失了审美性能。在马尔库塞眼中,正是肯定文化、技术理性与异化消费的泛滥,使得资本主义社会“切断了人的生命氛围”,“剥夺了人与自然的合一”。⑨
(一)肯定文化的压抑
马尔库塞认为,资产阶级为加强其内在的控制力而造就了一种新型的文化——肯定文化。这种文化是在资产阶级自身发展历程中产生的,它的根本特性便在于宣传并引发大众对所谓“普遍性义务”的认同感,为资本主义制度的合法性辩护,“认可必须无条件肯定的永恒美好和更有价值的世界”。①在马尔库塞看来,也许肯定文化可以在资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的初期发挥较大功效,使个人通过物质生产活动获取更多的物质来满足个体的欲望和要求,单就此而言,“资产阶级的个人自由使一种新的幸福成为可能”。②但是,马尔库塞早就洞悉了肯定文化的本质缺陷,他结合所处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境况,指出“这种幸福的普遍性立即就被取消了”。③一方面,肯定文化将一切具有无目的性和美的东西逐渐内化,并与其一同纳入资产阶级的文化价值之中,通过肯定文化建立的只是“一个看起来统一和自由的王国”。在这个王国之中,关乎人与自然生存发展的各种矛盾、对立和冲突“似乎是安定和平息了”,④而实际上却受到了肯定文化“隐匿”作用的影响。另一方面,资产阶级肯定文化所鼓吹的人的抽象平等,在资本主义生产实践中却体现为具体的不平等。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只有少数人才能达到维系幸福所需的产品购买力,所谓的个人自由仅仅掌握在资产者阶层手中,抽象的平等沦为权力拥有者粉饰个人幸福与自由的噱头。
马尔库塞指出,肯定文化作为一种历史的形式,其原初是一幅向往自由幸福的图景,只是这种图景不断受到资产阶级的歪曲,成了一个功利性的、充满着虚伪和欺骗的幻象。在资本主义社会早期,也即新社会蓬勃兴起的时代,肯定文化具有超越生存的意义,指引革命、解放与自由的方向,可随着资产阶级地位的逐渐稳固,肯定文化成了资产者阶层压抑大众不满情绪的工具,“愈发效力于纯为自我安慰式的满足”。⑤“肯定文化是一种社会秩序的反映,在这种秩序中,物质生活的再生产使得人们没有空间和时间发展那些古人称为‘美’的生存领域。”⑥人类服从于肯定文化所肯定的社会秩序,失去了应有的否定精神与批判意识,彻底沦为现实与物质的奴仆,同时也在追逐利益的不归路上丧失对大自然的家园归属感。“任何允许产生快乐的地方都被组织起来。抒情的田园、周日寻欢的场所,皆被改建为训练场”。⑦当资本的逻辑成为资产阶级文化理所当然的思维方式,文化成了丧失批判与否定维度的单向度文化,同时也化作资产者宣传征服自然的工具。在肯定文化的影响下,人们的心理和劳动被资产阶级控制,原初冲动和感觉受到极端压抑,大众普遍将征服自然作为自己的天职,根本无法意识到疯狂地压榨自然、盘剥自然所将引发的后果。人的异化直接导致自然的异化,人与自然的关系变得愈发疏离和敌对。
(二)技术理性的统摄
“科学技术即意识形态”是众多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共同持有的学术观点,马尔库塞亦将“技术统治论”作为其批判发达工业社会的理论支撑。“马尔库塞在继承马克思关于意识形态的批判理论基础上又承接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特色,从意识形态的视角着重批判发达工业社会科学技术给人与自然的解放所带来的消极作用,深刻揭露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造成生态危机的罪恶行径。”⑧马尔库塞并不否认科学技术作为一种生产力,在发达工业社会中发挥的积极作用。因为在科学技术的推动下,人类创造了更加丰裕的物质财富,人们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可另一方面,他也看到了科学技术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带来的消极作用:科学技术被赋予强烈的政治意义,从而失去其中立性,且伴随着自然科学的蓬勃发展而愈发成为一种控制、统摄人与自然的理性工具,凸显出强烈的功利性与破坏性。科学技术作为一种特殊的意识形态,正源源不断地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人们被表面的浮华遮蔽了内心,普遍以为科技的发展可以帮助人类实现自身的解放。资产阶级统治者就是利用大众的这种心理,使得技术理性渗透到人们心中,从而有效地消解了大众的否定性与批判性思维。在技术理性建构的统治体制中,人成了单向度的人。“如今,统治不仅通过技术而且作为技术来自我巩固和扩大;而作为技术就为扩展统治权力提供了足够的合法性。”①
马尔库塞认为,技术理性这一范畴本身就具有意识形态的属性和特征。“不仅是技术的应用,而且技术本身,就是(对自然和人的)统治——有计划的、科学的、可靠的、慎重的控制”。②技术理性的统摄直接导致人类思维“从否定性思维到实证性思维”的转变,而“实证性思维”作为自然科学领域的特有思维方式,并未将道德、自由与生态等范畴划入自己的研究视域,只是功利性地关注人类本体生存和欲望的发展。在由科学技术理性所营造的技术化生存空间下,人类对自然中“物”的依赖愈加强烈,为了获得更多的“物”,人类利用由科学技术制造的劳动工具,对大自然进行掠夺性攻击,毫无节制地占有自然资源。马尔库塞认为,如今的自然早已是为人类社会改造过的自然,人类通过一种特殊的理性使自然臣服于社会,这种理性正在向着技术的、工具的理性方向发展,并无条件地屈从于资产阶级的要求。“而且,这种理性也被用作去壓制人本身的本性,即他原初的冲动”。③在技术理性的影响下,人与自然逐渐被工具化,技术使人的不自由以及对自然的征服变得合理化。为扩大舒适生活、提高劳动生产率,人类纷纷屈从于隐含有政治统治意义的“技术装置”。在马尔库塞看来,资本主义社会“对人的统治是通过对自然界的统治实现的”,自然界被越来越有效地控制着,同时也变得“商业化”“污染”和“军事化”,成为资产阶级“用来控制人的另一个层面”,加剧了人与自然间关系的异化。④
(三)消费异化的操纵
马尔库塞认为,技术进步使人们的需要划分为极端对立的真实需要与虚假需要,而受虚假需要主导形成的消费异化现象,又使得旨在满足人们日常生活需要的简单消费,异化成为资本主义社会控制、压抑和操纵人与自然的新手段。根据属性与表征的根本差异,马尔库塞对两种需要进行了界定与区分:“为了特定的社会利益而从外部强加在个人身上的那些需要,使艰辛、侵略、痛苦和非正义永恒化的需要,是‘虚假的’需要”;⑤反之,“只有那些无条件地要求满足的需要,才是生命攸关的需要——即在可达到的物质水平上的衣、食、住”。⑥真实需要与虚假需要的区别就在于人们的某一具体需要是否具有自主性,同时是否基于一切个人自己所明确提供的答案。人只有成为具有独立判断和自治能力的行为主体,并无条件地运用其自主性来满足的需要才具备真实需要的可能。在人们满足自身需要的社会实践中,无论虚假需要中有多少可能最终转化为个人自身的需要,也无论个人在多大程度上从这些需要中感到满足,虚假需要永远脱离不了它们的本质属性,即带有强烈压抑性质的、资本主义统治阶级的产物。马尔库塞认为,虚假需要的弥漫带来了巨大危害,人们普遍将物质享受作为人生的第一要务,这些需要的满足虽然使人们感受到现时的幸福,但却失去了对现实问题的反思与批判能力,从而沉溺于虚假的繁荣社会之中无法自拔。当一个社会按照其既定的组织与运行方式,越来越能满足个人的虚假需要时,人类所具有的“独立思考、意志自由和政治反对权的基本的批判功能就逐渐被剥夺”,①而这恰恰是作为统治阶级的资产者阶层的目的所在。
需求是消费的必要前提,在将虚假需要合理化地灌输到大众日常生活中后,为确保利益最大化,资本家进而将目光锁定在消费领域,诸多与人类生存无关的物质需要被大肆宣扬。马尔库塞指出,在资本家的“努力”下,浪费成为需要,破坏变为建设,“人们似乎是为商品而生活。小轿车、高清晰度的传真装置、错层式家庭住宅以及厨房设备成了人们生活的灵魂”。②本应当满足人们日常生活需要的简单消费,却在资本家的驱动下发生了异化。一方面,消费异化造成人的价值的消失。消费异化直接割裂了人们同真实需要间的联系,作为虚假需要的商品成为人的主人,人沦为只为商品消费而存在的物的奴隶,成为彻底的拜金主义者和消费主义者,失去了人自身的存在价值和意义。另一方面,消费异化使人们丧失了自由。人们被精细的社会分工禁锢在大机器生产线上,成为机器的一个零部件,劳动本应彰显的创造性和审美性消失殆尽,存留的只有依附于生产工具的简单机械活动。因此,人们将金钱更多地投入消费之中,以期寻求资产阶级所宣扬的民主与自由,如此循环往复,深受荼毒。与此同时,消费异化加剧了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导致自然资源的枯竭,造成严重的生态危机。资本家企图攫取最大化的利益,人们则妄想借助于过度消费获取片刻的“自由”,其导致的结果便是对大自然的无限度开采和掠夺。“空气和水的污染、噪音、工商业对空旷宁静的自然空间的侵害,这些都已具有奴役和压迫的物质份量。”③人们面对虚假需要的欲望越强烈,对生态环境的攻击与破坏就越严重,自然彻底沦为统治阶级控制人的工具,人与自然皆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
三、马尔库塞审美解放思想的实践路径
马尔库塞并没有将引发人类生存困境以及自然生态危机的责任,完全归咎于肯定文化、技术理性与消费异化等社会现实,而是追根溯源,对导致一切问题的罪魁祸首——资本主义制度——展开了猛烈而深刻的批判。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和揭露并不是马尔库塞审美解放思想的终点,而是一种到达终点所必需的手段,其终极指归是通过这种手段,探索出一条实现人与自然双重解放的道路。有鉴于此,马尔库塞提出审美之维的社会构想,试图借助美学来帮助实现“属人的自然”与“外部的自然”的双重解放,最终构建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的新社会。
(一)培育新感性
马尔库塞认为,在这样一个充斥着异化现象的工业社会中,作为“属人的自然”的人的感性,受制于绝对的资产阶级理性权威,人类因此成为僵化的、不自由的物化存在;而作为“外在的自然”的自然界,也长期遭受着无尽的盘剥与控制。“不解放人的自然(感官与原始冲动),就不可能解放外在的自然(社会)”。①故而,马尔库塞提出“新感性”这一重要理念,主张培育具有新感性的“新人”,并依此构建一个非压抑性的、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社会。
“新感性是对旧理性的否定,同时也是对新理性即‘艺术的理性’或‘美学的理性’的呼唤,从而导致自由、幸福、感性、理性在更高发展阶段上的和谐共处,完成对现存社会的全面超越。”马尔库塞提倡新感性,并不代表着他反对一切理性,而是要将受到理性长期压抑的旧感性因素重建为新感性,进而使其成为解放人与自然的重要基石,使人的感性摆脱“压抑性理性的暴政”,走向人与自然“自由的、持久的生存关系”。②馬尔库塞认为,广义的非暴虐是新感性的基本特征,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贫困、奴役、剥削,以及为满足虚假需要无休止地开发自然等一切具有攻击性和压抑性的行为,都是新感性对抗的存在;而对于人的游戏、安宁、美丽与融洽,则是新感性赞颂并依托的对象,因为“只有通过这些性质,人际关系和人与自然的关系才会平静、和谐”。③新感性是“属人的自然”走向解放的必由之路。审美作为感性的活动,较之其他因素而言更能够体现人的本质,新感性正是通过对审美实践活动的升华,来解放人们受压抑的心理。因此,马尔库塞极力主张通过培育新感性来重建新社会,把“工作转变为消遣”,“性欲升华为爱欲”,实现感性与理性的新联系,真正形成人与自然非压抑性的生存方式。
(二)重构新技术
在马尔库塞看来,技术本身是一个兼具两面性的东西,它既能强化人的物质力量,同时也会带来致命的威胁。在资产阶级的使用过程中,技术逐渐异化为一种遮蔽其进步性的单向度工具,并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服务于资本家对人与自然的剥削。科学技术成为一种政治统治手段控制着人,而人转身又以一种带有强烈攻击性的科学方式去对待自然界,自然只是作为一种“与价值无关的物质、原料”,失去了其本真的美的属性。技术之所以凸显出阻碍人与自然自由发展的攻击性色彩,就是因为资产阶级运用极端理性操纵技术,并使其一直坠入利益的深渊。因此,要实现人与自然的双重解放,就要对技术进行重构。只有纠正科学技术的发展方向,才能去影响政治层面,进而改变社会的性质。“技术转变同时就是政治转变,但政治变化只是到了将改变技术进步方向即发展一种新技术时,才会转化为社会的质的变化。”④一方面,重构新技术要将新感性、审美、否定性思维等具有人文价值的因素整合到技术及其使用过程之中,使人们扬弃自然科学带来的实证性思维,在此基础上重建自己的反思性思维模式,并将价值判断作为衡量技术发展的尺度,以免使其再度沦为政治统治的手段。马尔库塞指出,通过改变技术以达到解放自然的目的,并不代表着回归前工业技术时代,而是要合理运用同技术进步相伴生的文明成果,以免科学和技术再度沦为统治阶级的剥削工具,从而帮助人与自然最大限度地摆脱资产阶级的攻击性活动。另一方面,科学技术的进步必须要以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为目的,将其“运用到对生命环境的重建上”,以作为保护自然、解放自然的关键手段。“在人与自然和平共处的技术中,审美范畴将达到这样的程度:人们将以自由发挥其潜能的方式制作生产机械。”⑤这样,人类实存得到保障,生态环境也将逐渐恢复,人与自然便会因此获得自由与解放的可能。实际上,重构新技术就是把价值、艺术要素统一到哲学、科学、技术中,把人文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统一起来形成新理性,弥补支撑工业文明理性的缺陷,从灵肉统一的层面探索人与自然解放的路径。
(三)人道地对待自然
马尔库塞认为,在其所生存的资本主义时代,自然界遭受着人类极端支配与控制的同时,反过来又成为资产阶级用来控制大众的另一个层面,“成为社会延展出来的手臂及其对人的抗力”。身处于这样一个世界中,人类根本无法做到同自然和谐共生。自然界是与人类共处于人性宇宙之中的对象性存在,是“一个本身具有其潜能、必然性和偶然性的世界”。①资产阶级普遍地将自然界视作具有“纯粹有用性”的孤立存在,这契合于他们将宇宙看作物质的观点。而“解放自然界”的理念则始终被所谓“资本主义精神”拒绝与嘲弄,这直接导致那些“自然中促动生命的力量”,以及人自身“感性的审美性能”遭到无尽的额外压抑,也“使人不可能在自然中重新发现自己”。②对于这一问题,马尔库塞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对自然的人道的占有”的观点。他认为:“马克思的思想,是把自然界看成这样一个宇宙,这个宇宙成为满足人的天生媒介物,由此在很大程度上自然本身的悦人力量和性质也得以恢复和解放出来。”③他还认为,马克思“对自然的人道的占有”相比资本主义将自然界视为单纯的物质客体而言,是非暴力的与非破坏性的,并指出这一理念所追求的是对“自然中的生命的维系、感性与审美性质”的接受,而这些感性审美性质将转而推动人对完满的追求。在此基础上,马尔库塞进而提出“人道地对待物”,即“人道地对待自然”的观点。将物作为生活世界的一部分,物便具有了活的对象的特征,“只要物本身就是对象性的人的关系:人的关系的对象化和因此人道地对待人,那末感觉就能够‘为了物而同物发生关系’”。④通过感性地、人道地对待自然,使自然拥有受人尊重的权利,恢复人与自然所共有的生命力量与审美性能,可以促进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解,进而更好地彰显其揭示自由的性质。
(四)按照美的规律塑造自然
马尔库塞认为,除了人道地对待作为对象性世界的自然,还应当按照美的法则去塑造自然,以此“使自然界本身的悦人的力量和特性得以恢复和解放”。⑤美是揭示人与自然自由、促进人与自然解放的一种特殊形式,以审美的眼光看待“属人的自然”与“外部的自然”,可以帮助人与自然摆脱来自资本主义制度的种种攻击性束缚,从而有效地将人类对待自然的动机从征服引向解放。“马克思把‘按照美的规律’塑造对象世界说成是自由的人的实践的一个特征。这不是随便说说的,也不是空洞的说教。”⑥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自然,听上去仅仅是一种柔性的实践活动,而实际上却带有着强烈的革命意味,因为这本质上是一场将人与自然从资产阶级的操纵下彻底解放出来的社会性变革。“审美的性质在根本上是非暴力的、非控制的……在把‘审美’当作专属于升华了的‘高级文化’加以压制性的使用过程中,这些性质与社会现实、与‘实践’本身相脱节了。革命就要消除这种压制性,恢复审美需求,使之成为一种颠覆力量,以便能够扼止社会的和自然的世界中居于支配地位的攻击性。”⑦
按照美的规律塑造自然,包含两层内涵:一是审美态度。在资本主义肯定文化的麻痹下,大众无法辨别需求的真伪,而当人们照美的规律塑造自然,能够全面地发现大自然所固有的美的时候,人的感性能力与理性水平就获得相应的提升,从而可以减少对自然的暴力、破坏和掠夺,形成人的審美态度。二是美的还原。当人们按照美的规律塑造自然时,能够从总体上对自然原有的那些活生生的、向上的美的力量进行恢复与释放,在矫正人类掠夺自然的行为过程,也即恢复自然美的实践活动中,将会帮助自然重新发挥出其揭示自由本质的功用,从而达到诗意美的自由境界。
(五)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社会
马尔库塞对培育新感性、重构新技术、人道地对待自然,以及按照美的规律塑造自然等观点的呼吁,指向的是一条通往人与自然双重解放的审美之维,其终极目的便在于通过这条审美解放之路,构建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文明新社会。
从发达工业社会额外压抑人与自然生存本能的角度出发,马尔库塞赋予审美以革命的功能,希望通过感性审美的自由性质,重新唤醒人们深受肯定文化、技术理性与消费异化所禁锢的否定性思维,使人们恢复对未来美好世界的憧憬与向往,重塑人与自然的美好和谐。在马尔库塞眼中,所谓“新社会”就是在新感性与新技术的影响下,人与自然互为对象时所显示出的自由而解放的状态,这种解放状态最大限度地实现了对资本主义制度的超越性发展,包括人与自然在内的万事万物都成为蕴含自由之美的对象。马尔库塞试图把自然恢复为“审美的天地”,使自然与人类社会建立起和谐共处的审美关系。“在这个新的社会环境中,人类所拥有的非攻击性的、爱欲的和感受的潜能,与自由的意识和谐共处,致力于自然与人类的和平共处。”①当人类不再将自然作为纯粹征服与压榨的存在,而是作为欣赏并热爱的对象时,一个新的自由王国也将随之建立。
综上所述,马尔库塞审美解放思想可以归纳为如下逻辑理路:以对前人思想学说的合理承继为理论基点,以对资本主义制度的社会批判为现实依据,以展开审美之维的具体实践为关键路径,以实现人与自然的双重解放为价值指归。从重视人的感性基础、强调技术的正确使用,到人道地对待自然、遵循美的规律塑造自然,进而建立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态家园,马尔库塞设计了一幅极具浪漫色彩的理想画卷。而在现实社会中,马尔库塞将描绘这幅画卷的希望寄托在少数知识分子、青年学生、流浪者、嬉皮士等工业社会“新左派”以及第三世界的被压迫者身上,忽略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实践主体地位,体现出明显的乌托邦色彩。尽管如此,马尔库塞的审美解放思想仍不失为一种有益的探索。他将感性审美维度作为解放人与自然的独特视角,将人类实存与自然生态视作研究的出发点与落脚点,与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美的规律”思想相契合,在一定程度上是对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的丰富和发展。同时,马尔库塞的审美解放思想与长久以来中国人民对待自然家园的情感依托存在共通之处,其中所蕴含的尊重自然、欣赏自然、爱护自然的情感态度和价值观,对于中国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也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
责任编辑:徐 敏 王俊暐
[作者简介]林世昌,山东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苏百义,山东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王仁强,山东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山东泰安 271018)
[基金项目]教育部高校示范马克思主义学院和优秀教学科研团队建设项目“马克思主义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思想教学研究”(19JDSZK100)
①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40页。
①申扶民:《自由的审美之路:康德美学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年,第113页。
②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28页。
③卢梭:《社会契约论》,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4页。
④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50页。
⑤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82页。
⑥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45页。
①赫伯特·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黄勇、薛民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131页。
②于尔根·哈贝马斯:《现代性的哲学话语》,曹卫东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年,第47页。
③席勒:《审美教育书简》,冯至、范大灿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239页。
④⑤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57页。
⑥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58页。
⑦⑧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59页。
⑨参见申扶民、李玉玲:《马尔库塞革命理论的“自然-生态”维度》,《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6期。
①闫翠静:《席勒的美学思想及其现实意义》,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214页。
②③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35页。
④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52页。
⑤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48—49页。
⑥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48页。
⑦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53页。
①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36页。
②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39页。
③赫伯特·马尔库塞:《工业社会和新左派》,任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132页。
④⑤⑥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2页。
⑦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35页。
⑧⑨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31页。
①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8页。
②③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9页。
④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8页。
⑤王才勇等:《法兰克福学派美学研究》,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111页。
⑥王才勇等:《法兰克福学派美学研究》,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111—112页。
⑦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42页。
⑧参见步蓬勃:《走向幸福:人与自然的双重解放》,东北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论文,2014年,第63—64页。
①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年,第144页。
②赫伯特·马尔库塞:《现代文明与人的困境》,李小兵等译,上海:上海三联出版社,1989年,第106页。
③④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31页。
⑤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年,第6页。
⑥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年,第7页。
①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年,第3—4页。
②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年,第10页。
③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32页。
①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5页。
②吴世常等:《新编美学辞典》,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353页。
③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3页。
④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年,第207页。
⑤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03页。
①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41页。
②赫伯特·马尔库塞:《工业社会和新左派》,任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128页。
③赫伯特·马爾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38页
④赫伯特·马尔库塞:《工业社会和新左派》,任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132页。
⑤复旦大学哲学系现代西方哲学研究室:西方学者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年,第152页。
⑥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45—146页。
⑦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46页。
①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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