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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拥抱到决裂:毛泽东与张国焘(之四)

时间:2024-04-23

■ 少 华

(作者系中国中共党史学会会员,湖北中共党史学会和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理事,中共湖北省委党史研究室副巡视员)

毛泽东拒绝彭德怀“抓扣”建议

张国焘违反中央决议,直接下令右路军南下,令陈昌浩大吃一惊。他找徐向前商量。

徐向前看过电报,长久不语。他注意到电报中没有提及转呈中央,觉得不妥,说:“这样重大的事情,不向中央报告不行,你还是跑一趟吧!”

前敌总指挥部设在潘州(明置潘州卫,1914年后为松潘县的一部分)一座喇嘛教的经堂里,党中央驻在巴西。两地相距不远,陈昌浩骑马一顿饭的时间就到了。

毛泽东看完电报后,问道:“昌浩同志,你个人意见怎样呢?”

“我同意党中央的北上方针,左路军应向右路军靠拢,红军宜合不宜分,特别是北去的路上有胡宗南、马鸿逵重兵挡道,只有合兵北上才有破敌的把握。”陈昌浩没有改变北进的态度。

毛泽东往深处问道:“万一达不到这个目的怎么办呢?”

陈昌浩最不愿意涉及的就是这个问题:“还是应该力争左右两路红军共同北上。”

毛泽东从他避而不答的态度中看出了保留,提议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并请徐向前列席。

由于周恩来患病在床,不便移动,9月8日晚,会议就在他的住所召开。徐向前到时,毛泽东、张闻天、博古、王稼祥、陈昌浩都已在座,周恩来躺在床上。毛泽东说:“就等你来了。”然后,他拿出一份已经拟好的电文,提请政治局讨论。大家都没有意见,毛泽东请陈昌浩和徐向前表态。

陈昌浩说:“同意电报的内容,建议力争左右两路军一道北上。”犹豫了一会,他又补充道:“如果不成,是否可以考虑南下。”

毛泽东特地问道:“向前同志的意见呢?”

徐向前说:“我同意中央的意见。”

会议决定以与会七人名义致电左路军,详细分析南下的弊端,规劝他们重新北上。

(一)左路军如果向南行动,则前途将极端不利,因为:

(甲)地形利于敌封锁,而不利于我攻击,丹巴南千余里,懋功南七百余里均雪山,老林,隘路。康□天芦雅名邛大直至懋抚一带,敌垒已成,我军绝无攻取可能。

(乙)经济条件,不能供养大军,大渡河流域千余里间,术(?)如毛儿盖者,仅一磨西面而已,绥崇人口八千余,粮本极少,懋抚粮已尽,大军处此有绝食之虞。

(丙)阿坝南至冕宁,均少数民族,我军处此区域,有消耗无补充,此事目前已极严重,决难继续下去。

(丁)北面被敌封锁,无战略退路。

(二)因此务望兄等熟思审虑,立下决心,在阿坝、卓克基补充粮食后,改道北进。行军中即有较大之减员,然甘南富庶之区,补充有望。在地形上、经济上、居民上、战略退路上均有胜利前途。即以往青、宁、新说,亦远胜西康地区。

在大家焦急地等待复电的时候,毛泽东又提出一个问题:“七人联名的电文去后,如果张国焘一意孤行,我们怎么办?”

问题出乎大家的意料,显然谁也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毛泽东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有两种选择,一是我们跟他走,万事都听他的。二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我们率先北上。”

这是毛泽东第二次提率先北上了。在七人联名的电报中,毛泽东已经提到:“弟等拟于右路军抽出一部先行出动与二十五、六路军配合行动。”

这实际上也就是后来红一方面军的行动蓝图。从当时右路军的兵力配置上讲,林彪率领的红一军团处于开路先锋的位置,这抽出一部自然包括了红一军团。还有哪些部队,毛泽东没有明说,但他一定有了腹案。

毛泽东常说,他一生只搞阳谋,不搞阴谋。他的阳谋磊落大方,每每能够起到料敌制先的神效。

9月9日,张国焘拒绝了中央的劝告,致电中革军委,坚持“趁势南下”的主张,同时又背着中央密电前敌总指挥部政治委员陈昌浩,令其率右路军南下,企图分裂和危害党中央。担任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的叶剑英看到电报,立刻报告毛泽东。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博古等,经紧急磋商,为贯彻北上方针,避免红军中可能发生的冲突,决定率右路军中的红一、红三军团和军委纵队迅速转移,脱离险境,先行北上。

这时,彭德怀来找毛泽东等中央领导,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是不是有做俘虏的危险?”

毛泽东没有马上回答。

彭德怀又问:“如果要打响怎么办?”

政治局成员面面相觑。

彭德怀合盘托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不拥护张国焘南进的方针,现在林彪和聂荣臻离我有两天路,就剩三军团,陈昌浩如果用武力手段解散三军团怎么办?为了避免两军内讧,在必要时可不可以扣押陈昌浩、徐向前作为人质?”

毛泽东答道:“不可!”

9月10日凌晨,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来到红三军团司令部。这时,红一、红三军团已经恢复联系。

毛泽东吩咐:“发电给林、聂,说行动方针有变,叫一军团在原地等着。”

凌晨2时,红三军团掩护着中央领导人和中央机关开始向北行进。毛泽东、彭德怀与负责断后的红十团走在一起。这时,红十团政委杨勇又一次提出了“准备打”的问题。

当时担任军团副参谋长的伍修权追忆道:

为中央担任警卫的是我们十团,团政委杨勇同志正是血气方刚时,他愤慨地说:要是张国焘派部队来,我们就决定同他打!毛主席忙说:打不得,打不得!

彭德怀在一旁插话:“如果他们扣留我们怎办?”他再次建议扣住徐向前、陈昌浩。

从技术上讲,彭德怀的建议有可能成功。因为,前敌总指挥部总指挥徐向前和陈昌浩对中央政治局或红一方面军没有戒备心理,如果以中央的名义通知两人来开会,可以很轻松地扣住他们;扣住他们之后,整个右路军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无法立即组织起有效的行动,可以防止出现武力阻止中央红军北上这一极端事件的发生。右路军中,红四方面军部队为红三十军和红四军,红三十军的领导核心是军政委李先念,他是川陕甘战略的倡导者和支持者,对中央北上战略持支持态度,而红四军军长许世友是最有纪律性的军人,可以通过中央的政令对他们施加影响。

但是,这样一来,就会开创红军内部以武力相胁迫的先例,造成红军扣红军的既成事实,也就彻底地与红四方面军翻脸了。

不以武力相威胁,不许红军打红军,这是毛泽东的底线;不先开第一枪,不把事情做绝,这是毛泽东的策略。

当彭德怀第三次提出怎么办时,毛泽东说:“如果他们扣留我们,那就只好一起跟他们南进吧,相信他们总会要觉悟的!”

彭德怀当时有些想不通。后来说:

现在回忆起来,如果当时听了我的话,一、四方面军非火并不行,三军团只万把人,四方面军有两个军在那里,打起来危险很大……长征以后,我问过毛主席,如果那天火并起来怎样办?毛主席说,那也只好作俘虏,以后总会有一天搞明白的。我当时是完全错误的,毛主席是完全对的。

关键时刻,陈、徐下达“红军不打红军”的铁令

当时,红一方面军下辖4个军团和1个军委纵队,红五、红九军团随左路军行动,能够动用的兵力只有红一、红三军团和军委纵队。红一军团已由林彪、聂荣臻指挥,在俄界待命,红三军团护卫着党中央,一起行动,比较麻烦的就是与前敌总指挥部混杂在一起的军委纵队各直属分队。

毛泽东把这个难题交给叶剑英去解决。

叶剑英想出以筹粮为名撤离的计谋。他对徐向前说:“总指挥,总政委来电要南下,我们应该积极准备,首先是粮食准备。先发个通知给各个直属队,让他们自己找地方打粮食去,限10天之内把粮食准备好。”

“好。”徐向前正为北上南下而焦心,根本顾不上考虑打粮这类琐事。

叶剑英发出通知,要求各个伙食单位10日凌晨2时出发,自己找地方去打粮食。

军委纵队各直属队出动打粮的时间与中央北上的动身时间完全一致,既可以正大光明地将整个军委纵队安全带出,同时还可以掩护红三军团和中央机关的行动。

为防万一,叶剑英还把通知送给陈昌浩看,陈昌浩也不提防:“很好嘛。”

客观地说,除了张国焘外,在红四方面军特别是右路军和前敌总指挥部中,从徐向前、陈昌浩到普通战士自始至终没有对中央、中央机关和红一方面军产生戒备之心,虽然有过争吵和一些隔阂,总体上还保持着信任的态度,这也是中央单独北上能够成功的重要原因。

得到徐、陈的批准后,叶剑英立即召集直属队负责人开会,其中有分管政府机关的罗迈(李维汉),有分管总政治部的杨尚昆,有分管军委机关的李克农,有分管总参谋部的萧向荣等人。叶剑英介绍情况后,说:“中央已经决定走了,今天晚上两点钟我们也走。大家对表,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不行。一定要注意保密。”

在全面布置撤离的同时,他还亲自做了两件事:一是搜集北上急需的军用地图,二是秘密通知在红四方面军任职的军委高级干部转移。由于各种原因,这些干部多数未能及时转移。

安排完毕,叶剑英回房睡觉。

9月10日凌晨,万籁无声,星星眨着眼睛,俯视着草原上骚动的军营。中央政治局率红三军团和军委纵队向北开拔。

不久,红四方面军各部队发现异常。

第一个打来电话询问的是红三十军:“报告总指挥,红三军团正朝北边急行军,还放了警戒哨。”

第二个打来电话的是作战室:“报告徐总指挥,叶剑英和军委纵队营地全空了,指挥部的军用地图也不见了。”

徐向前机械地接着电话,心乱如麻,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走了?”

在红四方面军中,红军大学政委何畏是第一个察觉中央红军夜遁的高级军官。这与红军大学的特殊构成有关。

红军大学是1935年8月由军委干部团和红四方面军干部大队合编而成。接到秘密开拔的命令后,红军大学特科团的行动惊动了校方。当时担任特科团政委的宋任穷回忆,凌晨三点钟左右,红军学校特科团接到开拔的命令……随团出发的还有一个特殊身份的军人,他就是共产国际派来的军队顾问李德。李德自遵义会议下台后一直心情郁闷,对毛泽东不满,但这次他却对宋任穷说:“我同你们的中央一直有分歧,但在反对张国焘分裂的问题上,我拥护你们中央的主张。”

特科团向北开进,引起其他单位的关注。情况迅速上报给何畏。何畏策马赶到前敌总指挥部,问道:“是不是有命令让他们走?”

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把徐向前、陈昌浩砸懵了。

徐向前跌坐床上,整整半个小时说不出话,脑子闪忽着无数的疑问:“这是怎么搞的呀!走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呀!我们毫无思想准备呀!”

陈昌浩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声吼道:“我们没下命令,赶紧叫他们回来!”

前敌总指挥部乱成一团,各路人马纷纷出动去传达命令。这些信使不明真相,有的惊愕,有的气愤。空气之中飘浮着火药味。

叶剑英离开博古一刻钟左右,追上来4个带驳壳枪的人点名要找叶参谋长。

“你们找他干什么?”博古问。

4个人怒气冲天地回答:“把他打死了再说!”

杨尚昆、吕黎平等人带着地图离开营地约七八里,即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兵冲过来,见他们没有马匹和警卫员,估计不是什么大人物,放过他们继续往前追。

也许历史不喜欢平淡,在红三军团北进途中也发生过两幕险些“动武”的插曲。

红三军团离开驻地不及十里,便被红四方面军警戒部队发现。陈昌浩派骑兵飞速赶来,将一封信交给彭德怀。

“陈昌浩命令我停止前进。”彭德怀将信递给毛泽东。

毛泽东说:“给他打个收条,后会有期。”

天亮时分,前敌总指挥部副参谋长兼红军大学教育长李特率红四方面军一部及红军大学其他人员北追,狂奔30余里,赶上了红三军团殿后部队。

“你来干什么?”彭德怀铁塔一般稳稳地立在路中央,挡住李特的去路。

“回去,陈政委命令你们马上停止北进,返回原地待命。”李特语气汹汹。

“陈政委那里,我已去信说明情况。回去吧!”

“你们不停止北进,我们绝不回去。我们要找毛泽东,跟他讲理!”

“你敢!要找毛泽东,先从我身上踩过去。”彭德怀大义凛然地说道。慑于彭德怀的威名,李特和红四方面军战士后退了几步。

听到后面人声喧哗,毛泽东返过身查询究竟。

李特一见毛泽东,便放肆地指责:“你毛泽东是个老右倾。过去放弃中央苏区,实行逃跑主义;现在又搞分裂,带一方面军私自出逃。你……”

李特边说边跳,越来越激动,不能控制自己。他一只手在空中使劲地挥舞,一只手紧按腰间的特大号左轮手枪。

“你想干什么?”站在毛泽东身边的李德见李特行为放肆,担心他酿成事端,大步跨过去。用双手紧紧抱住李特的臂膀。

李特1930年曾在苏联列宁格勒上过军校,会说俄语,“不用你管,放手”。

“我不能放手。你已经失去了理智。”李德双手像把铁钳,卡得李特不能动弹。

“你也受过毛泽东的打击,怎么变成保皇派了?”

“什么叫保皇派?我不懂。我只知道一方面军北上行动是正确的,不是逃跑。”

李德的话,在毛泽东心中引起了复杂的、难以名状的感觉。曾几何时,这个洋顾问排斥打击毛泽东,固执地推行冒险主义的错误,使中央红军损失逾半,那时他是真诚地相信自己的战略是正确的;现在,他又挺身而出,勇敢地保护毛泽东,拒不理会李特的谩骂和挑拨,这时他的内心也是真诚的。沧海桑田,与时推移,天地万物都在变化,何况人呢?遵义会议被挤出决策圈后,李德在长征中惊奇地发现在他领导下走入绝境的中央红军跟随毛泽东又重新焕发了生机,夺回了战争的主动权,由此开始反省自己的疏漏。一年后,他在陕北对前来采访他的斯诺说:“西方的作战方法在中国不一定总是行得通,必须由中国人的心理和传统,由中国军事经验的特点来决定在一定的情况下采取什么主要战术。中国同志比我们更了解在他们本国打革命战争的正确战术。”

毛泽东没有理睬暴躁的李特,若无其事地点燃香烟,对聚集在周围相互僵持的红一、红四方面军战士说:“北上的方针,6月28日懋功两河口中央政治局会议即已确定,8月20日松潘毛儿盖中央政治局会议再次重申。对于这一方针,张国焘张总政委是举过手、表示赞成的。所以根本不存在北上是逃跑的问题。现在,为了争取时机,一、三军团先行一步,是执行中央的战略方针,所以也不存在违抗军令的问题。”

毛泽东有理有据的阐述,使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北上或者南下,这是方向完全相反的两个战略方针。北上有利发展红军,有利于创建新的根据地,有利于抗击入侵华北日本帝国主义;南下呢,将遇到荒无人烟的雪城、隘路、老林,将遇到寒冷、饥饿和疾病,将遇到敌人已经建好的碉堡封锁线。请大家记住我的一句忠言,南下没有出路,南下是绝路。”

毛泽东说完,轻蔑地瞥了李特一眼,对李德说:“放开他,我们走。”

“事实将证明你们是错误的逃跑主义!”李特望着毛泽东、彭德怀、李德及红三军团逐渐远去的背影,大声叫道。

李特还不罢休,嚷道:“四方面军的同志不要跟着机会主义走,大家都回去,南下吃大米!”

毛泽东说:“捆绑不成夫妻。他们要走,让他们走吧,以后他们还会回来的。”

红军大学除政治部主任刘少奇、总支书记莫文骅及特科团外,其余都被李特裹胁回去了。红三军团副参谋长伍修权的饲养员也被拉走了,他只好自己牵着牲口跟着队伍北上。

红三军团、军委纵队和红军学校特科团继续前进,翻过一个山头,天已大亮。他们必须经过一个崖口,从崖下深沟里通过。这时崖上两旁和山头都站着红四方面军的哨兵。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可以居高临下,将中央红军抑留在沟里。

指挥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正是勇冠三军的红四军军长许世友,直接在崖口坐镇的是第十师第二十八团团长、人称“王疯子”的虎将王近山。

王近山报告许世友:“红三军团主力对我们放警戒,正在北进。”

许世友亲自打电话给前敌总指挥部:“一方面军连夜出走,是不是前总有命令叫他们走的?要不要带部队拦阻?”

一向敢于决断的陈昌浩慎重了,他拿着话筒,问徐向前:“怎么办?”

徐向前虽然头疼得厉害,但脑子很清醒,斩钉截铁地说:“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叫他们听指挥,无论如何不能打!”

陈昌浩虽然对中央有怨气,但在红军不能打红军这一点与徐向前看法一致。他也态度明朗地下达命令:“谁也不准打!红军不打红军!”

就这样,两支剑拔弩张的红军队伍,在静静地对视中脱离接触,分道扬镳。

事后,当许世友到达延安时,毛泽东问他:“如果有命令你会怎么办?”

许世友坦率地告诉他:“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们截下来!”

当时,红三军团仅有三四千人,加上军委纵队和中央机关,充其量5000余人,而许世友指挥的第四军就有将近2万人,占有绝对优势。

一年半后,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谈到北上行动时,心有余悸地说了一句大实话:“当时,稍有不慎,就会打起来!”

历史得感谢徐向前,是他在关键时刻制止了火并。人们给予他高度评价。而厚道的徐向前反复提到同样发挥了重要作用的陈昌浩:

陈昌浩不错,当时完全同意我的意见,作了答复,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他是政治委员,有最后决定权,假如他感情用事,下决心打,我是很难阻止的。

毛、张之间的第一次决裂

同样是分手,毛泽东与张国焘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毛泽东采取劝导、宽容和等待的方式。

9月10日,中央在北进途中,发布《为执行北上方针告同志书》,指出:“南下的出路在哪里?南下是草地、雪山、老林;南下人口稀少、粮食缺乏;南下是少数民族的地区,红军只有减员,没有补充。敌人在那里的堡垒线已经完成, 我们无法突破。南下不能到四川去,南下只能到西藏、西康,南下只能是挨冻挨饿,白白地牺牲生命,对革命没有一点利益。红军南下是没有出路的,南下是绝路。”

9月12日,中央政治局在甘肃南部迭部县俄界(今达拉乡高吉村)召开会议,通过《中央关于张国焘同志的错误的决定》。在发言和总结中,毛泽东提出两个建议:第一,不对张国焘作最后的组织结论,还称他为“同志”;第二,中央政治局《关于张国焘同志的错误的决定》只发给中央委员,传达范围不得扩大到军级以下。

毛泽东和党中央始终思考着如何把红四方面军将士从张国焘的影响下解放出来。9月14日,中央正式致电张国焘、徐向前、陈昌浩,指出:“张总政委不得中央的同意,私自把部队向对于红军极端危险的方向(阿坝及大小金川)调走,是逃跑主义最典型的表现,是使红军陷于日益削弱、而没有战略出路的罪恶行动”;“中央为了中国苏维埃革命的利益,再一次的要求张总政委立即取消南下的决心及命令,服从中央电令,具体部署左路军与四军、三十军之继续北进”。在电报中,中央明确地把张国焘与徐向前、陈昌浩及四方面军将士区别开来,指出责任只在张总政委一人。这封电报还特别强调“此电必须转达朱、刘”,表明了中央对朱德、刘伯承的信任和关切。

与毛泽东的理智和克制相反,张国焘采取的是激化矛盾的对抗态度。

一是公开指责。9月12日,他在给林彪、聂荣臻、彭德怀、李富春转呈中央的电报,把滔天怒火倾泻到毛泽东、张闻天、博古、周恩来、王稼祥,一连质问了5个问题:“据徐、陈报告,三军撤去脚丈寺、班佑警戒,并秘密开走,次日胡敌反占班佑。三十团开班佑,在途与敌相遇,团长受伤,伤亡百余,贯彻战略方针岂应如此?”“红大已分裂,剑英、尚昆等均须(在)逃,兄等未留一人在徐、陈处,用意安在?”“兄等走后,次晨胡敌即知彭德怀部北窜……党中央无论有何争执,决不可将军事行动泄之于敌!”“诸兄不图领导全部红军,竟率一部秘密出走,其何以对国际和诸先烈?”“弟自信能以革命利益为前提,虽至最重要关头,只须事实上能团结对敌,无不乐从,诸兄何以至此?”

“出走”“分裂”“泄密”“纵敌”“伤友”五顶帽子,每顶都可置人于死地。随后,他又直接发电给林彪、聂荣臻、彭德怀、李富春,指责毛泽东等人“不图以战胜敌人为先决条件,只想转移较好地区,自欺欺人”,预言“一、三军团单独东出,将成无止境的逃跑”,“不拖死也会冻死”。电报要求红一、红三军团“速归来受徐、陈指挥”。

二是公开分歧。他对中央红军提前北上作出解读。他先是在师级以上干部对中央夜遁事件进行解读:

这是毛泽东使出的金蝉脱壳的诡计;他利用四方面军经过重大牺牲所打开的北进通道,悄悄地溜走,再也不管其他大多数同志和军队;他使用北上先遣队的名义,暗中挟带着中央机关和各要人,要蒋介石误认为中共的重心仍在毛儿盖,进攻的箭头不会指向他的那个支队。毛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失败的观念支配了他,二是“宁肯我负人,不肯人负我”的权谋思想在作怪。就由于这种心理因素的主宰,所有共产主义的原则和道义观念,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有毛泽东会玩这一套,现在看来,两军会合后,他所玩的尽是权术,死硬的幼稚的教条主义者,不过是供他利用而已。

张国焘先是要求在左路军所辖的红九军、红四军和红三十三军按照这一口径进行传达,接着主持召开川康省委扩大会议和党的活动分子会议、党团大会、干部大会,号召“反对毛、张、周、博向北逃跑”。

三是公开对抗。10月初,红四方面军南移至卓克基、马尔康和松岗地区。5日,在理番县(今理县)卓木碉(今马尔康县白莎寨)一座白教喇嘛庙内,张国焘主持召开高级干部会议,出席会议的有红军总部和红四方面军各军负责人。张国焘提出:“中央已经威信扫地,失去了领导全党的资格。现在应该仿效列宁与第二国际决裂的办法,组成新的临时中央。”

他操纵通过了由他担任主席的临时中央组成人员名单,决定撤销毛泽东、周恩来、博古、张闻天中央委员职务,开除党籍,公开通缉。

卓木碉会议,标志张国焘反党行为发展到顶峰。继在革命形势和战略方针上与党中央公开对立之后,张国焘在分裂党和红军的错误道路上又由索夺权力、违抗命令发展到组织上的公然对立。

四是公开施令。11月,红四方面军取得天芦战役的胜利。12日,张国焘增添了底气,向陕北发去电报,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天芦战役)这一胜利打开了川西门户,奠定了川康苏区胜利的基础,证明了向南不利(为)胡说,达到了配合长江一带的苏区红军发展的战略任务,这是进攻路线的胜利。”

这是双方分手后的第一份电报,张国焘摆出胜者为王的姿态。中共中央当日复电,在南下已成事实并且取得良好开局的情况下,要求红四方面军继续经略四川,与红一方面军创建的川陕甘根据地取得战略联系,共同发展西北五省。在电报中,中央提醒张国焘在未得中央授权的情况下,不得任意以总司令部等名义向外发表涉及全局性政策的声明。

这一提醒,刺激了张国焘。他正式亮出了“中央”的旗号:

彭、毛等同志:

甲、此间已用党中央、少共中央、中央政府、中革军委、总司令部等名义对外发表文件,并和你发生关系。

乙、你们应以党北方局、陕甘政府和北路军,不得再冒用党中央名义。

丙、一、四两方面军名义已取消。

丁、你们应将北方局、北路军的政权组织状况报告前来,以便批准。

党团中央

这两封针锋相对的电报表明,两个方面军的分歧,两个中央的对峙,两个战略方向的正确与否,还在继续。

张国焘下令电台保持缄默,不再搭理毛泽东,他要用南下的更大胜利,回答两个中央谁是谁非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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