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9
【摘要】《月亮与六便士》是毛姆的代表作之一,作家关注人的精神追求与社会环境之间的联系,塑造了一位反抗传统道德,追寻永恒之美的艺术家形象。主人公言行虽极富争议,但展现了毛姆一贯的人性复杂的哲学思想,并揭示了作者多元化的价值观,引发现代人对人生抉择和社会压力的重新思考。
【关键词】反叛 精神追求 狭隘道德 复杂性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是英国著名的剧作家,小说家,散文家和评论家。作为一位对生活细节观察入微,对人在特定环境中所思所想,言行举止有极大兴趣的创作者,毛姆不仅在自己的生活中尝试各种新事物和风景,也不断地在作品中展开对人性的探索,追问人生意义。在一战和二战的社会背景下,他关注战争,家庭,殖民地和社会阶层等当下具有现实意义的话题,并创造出了受当时读者欢迎的作品。更值得注意的是,毛姆的作品并没有湮没在时代的巨轮下,反而“将抓住未来几代人的心”。在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在追寻事业成功,获得婚姻幸福为准则的社会压力下,现代人流露出精神上的空虚和内心的茫然若失,毛姆关注社会和人性的作品无疑为我们投射了一束光。
《月亮与六便士》讲述的正是主人公思特里克兰德如何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中坚守信念,追寻自己心中所求的人生历程。他本是一名默默无闻的证券经纪人,有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儿女,过着外人所看来幸福安稳的生活。然而,他却亲手把这一切都打破。辞去工作,抛下妻儿,就为了去巴黎学画画;生活忍饥挨饿,颠沛流离,甚至破坏对他行善之人的家庭,只为发泄自己对艺术的欲望;最后辗转到海岛上,过着野兽般原始的生活,在人生弥留之际,创作出了一副最终毁于大火,世人无缘得见的伟大画作。的确,以世俗的眼光来评判,思特里克兰德不仅脱离了他本身所处阶层里的精英成功人士身份,甚至算不上一个良民善哉,对人嘲讽利用,残忍无情。然而,毛姆借叙述人之口从人性的复杂性上肯定了思特里克兰德的离经叛道,是一个“卑鄙与伟大并存在同一颗心里”的人。当思特里克兰德扔开婚姻生活与爱情的重担时,他卸下了束缚他自由的枷锁;当他抛弃社交生活时,也脱去了与人虚与委蛇的面具;当他远离整个文明社会时,他摘下了罩在眼睛上的纱布,找到了永恒的美。作为一个出逃文明社会的艺术家,思特里克兰德体现了毛姆与“传统社会狭隘道德观”的对抗。他是一个典型的反叛者。
一、卸下婚姻与爱情的束缚
思特里克兰德对传统的挑战是以背叛婚姻开始的。在叙述者的眼中,思特里克兰德家庭生活形式是普遍的,“这一定是世间无数对夫妻的故事,这种生活模式给人以安详亲切之感。”这种安定的生活,符合大众对一个普通中产阶级家庭的期望,“没有什么比这一家人更为平凡的了。”思特里克兰德有稳定的工作,爱他的妻儿,他有能力在事业上获得成功,在婚姻中获得幸福,走上所谓的康庄大道。因此,在他扔下工作,抛妻弃子的消息传开后,家人震惊,旁人嘲讽,无不认为这是一个失去理智的人的行为。但是,人们虽看到了思特里克兰德表面的疯狂行径,却不知其出走动机,甚至以陷入“丑闻”和桃色事件来贬低他的行为。世俗之人站在道德的至高点谴责他推卸婚姻家庭责任,却不了解他被婚姻生活所束缚,为获自由灵魂的胆大妄为。
在思特里克兰德的眼中,他对家庭婚姻是否承担责任,源于他自身的意愿,而与道德法律义务无任何关系。他承认离开妻子“是太岂有此理”,但并不感到惭愧。过去,妻子儿女的依附让他困于他并不感兴趣的工作生活中,更直接地说,家庭需要的不过是他默默无闻的付出和牺牲而已。家人享受他的庇护,对他内心一无所知;他喜欢画画,却只能偷偷地学习。直至离开家庭,他才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思特里克兰德与家庭的诀别是为了摆脱自由的枷锁,带着独立的灵魂去追寻心中的热望罢了。虽然他的不告而别显得自私冷漠,被传统道德所否定,但读者却不禁为他敢于放弃单调生活,直面心中渴望的勇气所打动。
同样具有争议的是,在巴黎学画期间,思特里克兰德引诱了画家施特略夫的妻子勃朗什,在利用她满足了自己的性欲后,又毫不犹豫地抛弃她,最终导致了她的自杀身亡。对于勃朗什给予的爱情,他没有丝毫的感激与欣赏,只当“女人是享乐的工具”,更借她的献身来克服原始本能和练习自己的绘画技巧。正如叙述者对他的责斥一样,他似乎“心肠冷酷到没有人性的地步”,又似“不通人性”。但探究思特里克兰德的离家出走,不难明白,对于他这样一个崇尚自由,专注于精神历练的人,勃朗什任何试图以爱情之名占有和统治他灵魂的举动都无异于飞蛾扑火。他不会为爱情而停留,因为他有更高的精神目标,“某种远非血肉之驱所能想象的伟大的东西”。两者相较,人们显然很难去苛责他不为爱情所动。
二、脱去人情世故的伪装
思特里克兰德对女人不存柔情,对他人更是满不在乎。虽然出走前,他在社交场合表现得沉闷无趣,出走后恣意妄为,不管不顾,前后言行看似判若两人,但实际上他不喜社交生活,厌恶他人虚伪造作的个性从未改变。起初他寡言少语,被认为是个不懂社交技能,“忠厚老实、索然无味的普通人”,然而当了解他出走原因后再回顾这些细节,读者才能发现思特里克兰德其实并不愿参与这些充满奉承吹捧,装腔作势的无聊场合,他的无动于衷可能很大程度上并非源于他天性木讷,而是刻意的冷眼旁观。离开家庭孤身一人后,他更是自行其是,不在乎他人的评价与看法,无论是给与艺术指导的老师,试图规劝他的朋友,还是欣赏其天赋的同行,他对他们的意见一概表示不屑。更过分的莫过于他对在困难时好意施以援手的施特略夫的恶言恶行。他不仅讥讽嘲弄施特略夫的热心肠,霸道地占用后者的画室,还勾引了他的妻子,把他逼出了家门,最后导致施特略夫家庭的破裂。当叙述者诘问他时,他的冷漠甚至让人感到害怕,“为什么我要内疚?”毫无疑问,思特里克兰德是个自私冷酷的人,他的特立独行打破了人际交往的道德底线,社会规范。
但不得不说,思特里克兰德的邪恶让他有一份真实感,释放了压抑的天性,并成就了他通往艺术的道路。因为不受他人评论的影响,他能够坚持自己粗糙的绘画技巧,并开创了独特的艺术风格;不感恩朋友的帮助,也意识不到自己所处环境的恶劣,“完完全全地过着一种精神生活”;无论画作是否被接纳,他在画布上随心所欲释放的情感与欲望都是独立,真实,且令他自己满意的,而他也仅仅满足于此。此外,思特里克兰德对施特略夫家庭悲剧的态度展现了一种看透生活本质的领悟,即“一切都是空虚的,没有意义的”,所以他人的悲恸和怜悯,于他而言,不免有点惺惺作态的意味,因此,这种没有深度的情感难以触动他的神经。
既不屈从于物欲,又不听命于人,思特里克兰德对自己的生活有绝对的话语权。在马赛流浪时,即使食不果腹,也要拒绝不对他脾气的工作;寄人篱下,又不肯受制于人,对威胁暴力更以牙还牙。桀骜不驯的个性让他在文明社会中生存艰难,但他可贵的本真以及对艺术纯粹的渴望保留了下来。
三、抛开文明社会的压制
无论是在伦敦还是巴黎的现代都市里,思特里克兰德与周围都显得格格不入,而他最终也选择离开文明社会,来到塔希提,一个原始古朴美丽的岛屿上继续他的创作。到了这个时候,他与欧洲大陆上的世俗传统已经彻底告别,在原始社会里,他不仅感受到热情,心灵得到安抚,也“在自己周围处处可以看到为使自己的灵感开花结果不可或缺的事物”。塔希提岛上一派热带风光,充满了自然原始气息。在这里,思特里克兰德又成了家,妻子爱塔有着几乎出于原始本能的爱。以前家庭婚姻依附于他,束缚他手脚,现在家却成了他的庇护所,不需要他烦心人际琐事,也不需要操心经济状况,解决他的一切需求。这片土壤给他提供了自由,宽容的环境,极其适宜他精神上和艺术上的探寻活动。
正是在这样无拘无束的环境中,思特里克兰沉浸在自己的幻梦里,不断地捕捉与寻找美的存在。他跋山涉水,孤独隐忍,攀登艺术的高峰。他不在意结果,尽情地享受艺术激情火花碰撞,享受欲望发泄释放的过程,即使到了生命垂危之时,他仍在坚持创造美,以一幅惊世骇俗的画作为一生画上了句号。
毛姆试图刻画主人公的多面性,对他复杂的个性也展现了模棱两可的态度。小说中叙述者虽不认可思特里克兰德的不负责任以及恶言恶行,但也对他坚持心中所求,艰苦探索表示敬意。这与毛姆自身的生活哲学是一致的,“人性是多样的……某人认为对的事情,别人很可能会认为是错的。”简单的好坏难以定义人性,一个人的行为不受他人理解或不被社会接受是非常正常的,不应当用狭隘的眼光去做评判。毛姆还解释何为“正确的行为”,否定狭隘的道德观,“我们每一个人有时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明知自己的做法眼前不会、将来也不会带来幸福,但还是那样做了,因为我们认为那是正确的。”取得成功,或者幸福并不是人生的唯一目标,只要遵从内心所想,外在便无关紧要了。在毛姆笔下,与思特里克兰德的执着,真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文明社会中他人的虚伪,为了维护传统与体面而压抑自我。
思特里克兰德的出走反映了人性与社会传统道德的激烈冲突。在文明社会中,他渴望追寻心中所想,却不得不背负家庭重担,即使以言行反叛,也难逃世俗眼光。但他对艺术始终怀有热忱之心,并最终寻得一片沃土,发现了永恒之美。
参考文献:
[1](英)赛琳娜·黑斯廷斯.赵文伟译.毛姆传[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15.
[2]威廉·萨默塞特·毛姆.傅惟慈译.月亮与六便士[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3]威廉·萨默塞特·毛姆.刘文荣.毛姆读书随笔[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
作者简介:曾君(1989.6-),女,汉族,广东韶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国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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