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 悟

孟子寒

年末的徐州笼罩在清冷的微雨中，我在公交站台吃力地抓着断带的书包，瑟缩地望着最后一抹晚霞被烟云裹挟，难得做出这样打出租车回家的选择。

試探着伸出手，一辆车便稳稳停在面前。我一向不肯打车，或许是因不善交流，总是惧怕与司机必要交谈后的寂静、尴尬。我坐在出租车柔软的后座讲明了目的地，举头却被挂在后视镜上轻轻摇曳的璎珞流苏吸引了目光：那粉色的细影盈盈舞动，好不可爱！注意到我的目光，中年司机得意洋洋地炫耀：“好看吧？我闺女做的！”他一边行云流水地换档前进，一边滔滔不绝地讲开了：他的爱好、他的家人……更多的还是他那可爱叛逆的小女儿。他似乎将我当成一位阔别多年的旧友，抑扬顿挫地介绍自己的境况。我兴致勃勃地听，不时插入几句感叹——这样慷慨热情地向一个陌生人讲自己的故事，实在是难得。

他又问起我的学习、玩乐、与父母的代沟。我打算含蓄带过，不知怎地想起之前他对女儿溢于言表的爱，便零零散散讲了一些有关父亲的事。他笑呵呵地答：“太多父母都不擅长明显地表达爱。”忽地，车停下来，一位撑着伞、单肩背小书包的妇人从车前穿过道路，拽着个打彩虹小伞的孩子，小孩子无忧无虑地跳过一个水坑，妇人抬头冲我们感激又抱歉地笑笑，前额被打湿的碎发粘成一绺绺。此刻，窗外小学门口接孩子的家长撑开的伞，像摇曳在雨中坚定绽放的莲。倘若挤在人头攒动的公交车上，恐怕看不到这样的独特风景，我庆幸起来，难得这样，才收获了青春中少见的奇遇见闻。

车在社区门口停下，我颇有“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感觉。在司机转身接过纸币时，我刚好对上他那双在沟壑皱纹间熠熠生辉的、慈爱的眼睛，心猛然被触动了。下车后目送车离开，借着最后一点暮色，看到车子裁开低洼里的积水前进，几丛涟漪围着车轮绽开，好似一叶轻舟横渡江心又重返彼岸。我忽然想到了古时的摆渡人，相传他们是渡人于困境的使者。在拔地而起的钢筋水泥建筑之间，我总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位平凡而伟大的摆渡人。

到家，厨房里弥漫着氤氲的雾气，爸爸在炖鸡汤，空中只有燃气的低吟声。我盛一碗汤小口呷着，赞道：“好暖啊。”他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浅笑，早晨琐碎的争执矛盾顷刻间烟消云散。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我不由感谢起那位司机的指点迷津。

无关迟暮，不问翻覆。摆渡人不仅让我挣脱大风大浪，更教会我珍惜风平浪静。我坐出租车，却遇见一位平凡而高贵的摆渡人，从此领悟了亲情的深沉。

‖江苏省徐州市第三十四中学

‖指导教师：李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