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莫小米
回溯到1988年,
因為食用了被病毒污染的毛蚶,上海爆发了流行性甲型肝炎,
疫情持续了三个月,感染者近30万,死亡11人。
一时间医院爆满,工厂、学校、商店……
都摆满了病床。
与上海交往最密切的城市杭州也未能幸免。感染人数急剧上升,医院里充满了脸色蜡黄、天不亮带着被褥来排队的病人,排着排着就倒下了。那时的医疗条件与物质储备,远不能与今天相比。
我进报社时间不长,遇到突发状况,很想去“前线”采访,终于被批准前往杭州传染病医院,兴奋过后,有些慌。
刚进入四人间的传染病房,就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虽戴着口罩,我还是立刻认出了她。她是我进报社之前的商店同事,蛮要好的小姐妹,上海人的媳妇。
索性采访她,完了后她说:“等等。”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小小的相册:“我女儿。”我是喝了她的喜酒之后调离的,还没有见过她的孩子呢,想看,又为难,接触传染我是知道的,但也不能逆拂她的好意。
她立刻说:“你别动!”然后用她那纤细的手指,一页一页地翻给我看,满月照,周岁照……幸福洋溢。
30年过去了,其他都忘了,小女孩的长相我完全想不起,唯有她翻照片的样子仍然清晰,让我心暖。
眼下的疾病大流行,寻找病源,积极治疗,研发疫苗,是专业人士的事;对于普通百姓,最土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隔离。
这就是时下14亿中国人正在做的、最有效的抗疫。就像蔓延的山火一样,当你没法快速扑灭它时,只能先打出隔离带来阻断它。
这次的隔离,有点特别,大都以小家庭为单位,一家一家地隔离。
我有个侄女,耶鲁硕士、同济博士在读,在大家庭群里,成绩看得见。同样看得见的是,她基本忙得不着家,一会儿威尼斯双年展,一会儿法国游学,一会儿国家艺术基金策展人才培训,动辄三个月、半年,哪怕长假,导师一个电话,立马出发。每次侄女回杭州待几天,我弟弟都像过节一样,菜买得太多,在群里呼唤我们去吃饭。
这回,侄女是腊月廿八忙完了手头工作才回来的,疫情形势已经紧张。次日武汉封城,她就暂时出不去了。
南方夏季多台风,我们都有体会,只要还有一个家庭成员没回家,大家担心得不得了。都到齐,就特别心安,哪怕外面狂风劈雷。
这个春节,我从朋友圈看到,很多天南海北的家庭,由于假期、开学季的延后,意外获得了一次久违的超长团年,对于以往聚少离多的家庭,这何尝不是一种奢侈?多年以后想起这个特殊的春节,我们定有别样的感慨。
身在今天,你会觉得平时太忙,脚步太匆匆,疏忽得太多,亏欠家人的太多。那么何不趁隔离的日子,和年幼的孩子玩个畅快?既然不能与同事朋友推杯换盏,何不趁现在,做几个可口小菜,陪老迈的父亲咪一口?
路过社区公园,隐隐听到旋转的圆舞曲。走近看,偌大的圆形场子,只有一对人在跳,面对面,还不戴口罩!我心惊,继而释然,他们是一对花甲夫妻,平时常常穿着运动服疾走,此刻,在空无他人的时空里尽情飞翔,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俩。
小学二年级我患猩红热,确诊后被装上一辆车,拉进传染病院。妈妈是小学老师,被隔离了一个星期,饭由别人送。我的同学每人都得服药,我的教室与整个校园都被反复消毒。今天想来,我很骄傲,我没有传染给任何人。当然,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被传染上是不幸的,但没有传给任何一个人是值得骄傲的,因为隔离是另一种亲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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