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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剽悍女”和“猥琐男”

时间:2024-05-09

连城

罗衣飞抱着一摞书走在校园里。刚下过一场雨,年久失修的水泥路坑坑洼洼,罗衣飞踮着脚尖避开那些微型水潭,小心不让污水弄脏自己的裤脚。

“那是我们班的女神,怎么样?”

“漂亮!”吞口水的声音。

“请我吃个甜筒,我介绍你们认识!”

“甜筒?没问题,不过你要……”

罗衣飞回过头,看到大樟树下站着两个“猥琐男”,一个是他们班的姚童童,一个她不认识——这位兄台的表情耐人寻味,看到罗衣飞回头,他不仅立马闭嘴,还侧过身去,羞赧得像个新娘子。

罗衣飞在心里冷笑一声,往回走两步,一个漂亮的旋身踢踹在大樟树上,“哗”的一声,一阵“骤雨”当头而降,顿时把两男生淋成了落汤鸡。

罗衣飞嘴角挂着胜利的笑容继续前行,身后传来两声幽怨的叹息:“不是说女神吗,怎么这么剽悍?”“啊!当然是女神,不过人家是从小练散打的女神,不然,你以为她‘侠女的外号是怎么来的?”

从小练散打,不仅让罗衣飞拥有一个好体格,还让她养成了疾恶如仇的暴脾气。路见不平一声吼是她一贯的作风。今天姚童童犯她太岁,她当然不能饶了那小子。所以,等姚童童一回到教室,罗衣飞立马过去揪住他的小辫子——姚童童后脑勺编着一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辫子,这条辫子筷子粗细,据说是算命先生金口玉言的产物,能保佑他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有话好好说,你撒什么野?”姚童童哀叫道。

“敢和‘猥琐男一起在背后议论我,你活腻了?”罗衣飞斥责道。

“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先放手……”姚童童痛得龇牙咧嘴。

“哼,让你长点记性!”罗衣飞胳膊往前一用力,把姚童童按在墙上。

骤雨之后,空气水洗般清新,太阳从云隙中露出来,一个相当美好的傍晚。放学铃声响过后,罗衣飞收拾好书包,赶往平常等车的公交站台。冤家路窄,在站台她看到了下午和姚童童一起议论她的“猥琐男”,背着双肩书包,含着胸在那里等车,看起来越发猥琐。

“哼!”罗衣飞给了对方一个轻蔑的眼神,算是打招呼。

“猥琐男”没有吱声,尴尬地后退一步,侧过身,羞赧的表情又挂在了脸上。

“不仅猥琐,还很奇葩!”罗衣飞在心里嘀咕着。这时候公交车来了,她一个箭步蹿上车,找了一个舒适的位子。坐定后,她发现“猥琐男”也上来了——有没有搞错?他居然也坐这趟车,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不過当看到“猥琐男”抢了几次位子,都没有把自己的屁股成功放下去时,她幸灾乐祸的心情涌上来,冲走了心中的不快。

从那以后,罗衣飞常常能看到“猥琐男”,要么一起等车,要么乘坐同一辆公交车。他们没有说过话——既然给对方贴了“猥琐男”的标签,罗衣飞肯定不会理睬他的。

有一天放学后,罗衣飞出来得比较晚,公交车上没了位子,她只好站着。这一次“猥琐男”也在车上,居然坐到了座位。这一发现让罗衣飞很生气,她狠狠剜了对方一眼。“猥琐男”受了这一剜后,立刻惶恐起来,如坐针毡般挣扎了片刻,站起来期期艾艾地说:“你过来坐吧,我不坐了……”

有没有搞错?他居然把本姑娘当成老太婆吗?罗衣飞从鼻子里鄙夷地“哼”了一声,这一“哼”像闷棍,把“猥琐男”打回椅子上……

罗衣飞塞好耳机,百无聊赖地站着,跟着音乐和公交车的节奏轻轻摇摆。忽然,她看到人群中闪现出一只长满汗毛的手,从一个精美的小包里抽出来,用指头夹着手机!啊!光天化日之下偷东西,这小偷胆子也太大了!罗衣飞没有多想,扯掉耳机,一掌拍在那“毛手”的背上:“你干吗?”

清脆的喝声立刻吸引了全体乘客的注意,“毛手”一哆嗦,手机落在了地上。

“成何体统!”一白发老人说。精致小包的主人赶紧把手机捡起来,又检查包内钱物。

“毛手”恼羞成怒,转身盯住罗衣飞,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拍我干吗?”

“你自己知道!”罗衣飞理直气壮地说。

“我知道啥?你看到啥了?坐个车也不安生,我可是合法公民,守法良民!”“毛手”开始推搡罗衣飞。罗衣飞气得红了脸,心想:“做了坏事还这么嚣张,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我罗女侠也不是好惹的!”罗衣飞要使出她的手段来,可是车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似的,根本施展不开拳脚。

“毛手”推搡着罗衣飞,罗衣飞不停地向后退,身后的人如波浪般闪开,没一个人说句话,也没一个人表示可以做她的后盾,包括精致小包的主人。罗衣飞眼光扫过来扫过去,全是陌生冷漠的面孔,除了——“猥琐男”!她认识他的脸,而且他的表情也非陌生冷漠,而是如坐针毡。这都多长时间啦?从上车他就那样子,现在还是,罗衣飞都怀疑他是不是一屁股坐进了刺猬窝里。

最终,没有任何人帮罗衣飞出头,连最起码的声援都没有。那个如坐针毡的“猥琐男”倒是站了起来,可是他没有和罗衣飞站在一起,只是把脸上挣扎的表情换成了心疼……

遭遇“毛手”事件后,罗衣飞对“猥琐男”深恶痛绝。女同学遇险,他居然装死!

罗衣飞再也没有瞟一眼“猥琐男”,她当他是空气,或者是毒气,看一眼就能毒瞎双眼。

可是“毛手”事件并没有结束。有一天,罗衣飞在公交车上又看见了“毛手”。这一次车上人不多,罗衣飞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和一个光头在一起。“毛手”看到罗衣飞,和“光头”窃窃私语了一阵,然后他们走过来,站到罗衣飞身边。

“妹子,等下我们一起下车。”“光头”笑眯眯地说。

“你想干吗?”罗衣飞抬起头,给对方一个北冰洋脸。

“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光头”摆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谁跟你说好的?我不认识你!”罗衣飞大声斥责道。

“咦,我们早上还通过电话,你忘啦?到站我们一起走,去看姨妈。”

“呸!”罗衣飞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来,她和“毛手”结下了梁子,对方开始报复了。罗衣飞活动手脚,打算必要时突围而出。她抬头一看,眼光落在“光头”的胸口——她太矮小了!顶多到对方腋窝。而“光头”多强壮啊!他穿着汗背心,露出一疙瘩一疙瘩的腱子肉,肱二头肌上刺了一只鹰,大裤衩的口袋里支棱出一条尖锐的轮廓,短刀?还是……罗衣飞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起一个段子:“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功夫再好,一砖撂倒……”现在的问题是,她武功可能没光头高,而且他们还是两个人,两条膀大腰圆的汉子。

罗衣飞的汗不知不觉冒出来。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快要到站了,她要是下去,两个歹徒肯定也会跟着下去,到时落到他们手里,绝对凶多吉少。可是不下去一直赖在车上,到最后又怎么办呢?没人会帮她,最后还不是……罗衣飞眼光茫然无措地乱转,落入眼帘的还是一张张陌生冷漠的面孔,除了“猥琐男”……当然,别指望他能做什么,他压根儿就不配当人……

罗衣飞心里激烈地斗争着,车里的乘客纷纷转头向外,装作没看见。“光头”和“毛手”两座大山一样夹着她,罗衣飞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臭味了。

“猥琐男”看了看手表,起身往前走去,他似乎要下车了。罗衣飞脸上一阵热,完了,这下是死是活都没人报个信啦!明天她不去学校也没人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事,更糟糕的是她可能连妈妈都见不到了,一刀下去,还不是利利索索的透心凉?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车停下了。罗衣飞看到穿制服的警察等候在路旁。司機打开车门,两个警察冲上来,罗衣飞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车厢里很乱,“光头”和“毛手”想跳窗逃跑,最终被警察带走了。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罗衣飞,罗衣飞婆娑的泪眼看到手的主人居然是“猥琐男”。罗衣飞跌跌撞撞地跟着“猥琐男”下了车,看到“猥琐男”挥动的左手,手心里写着一行黑字:“司机叔叔,请帮我们报警!”

罗衣飞情绪低落了好几天,现在每天爸爸接送她上学、放学,她也有几天没有见到“猥琐男”了,但是她记得他的名字,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马小拴。

课间,罗衣飞叫住了姚童童:“你跟马小拴很熟吗?”

“还好啦,你为什么问这个?”

“他的名字,好奇怪……”

“哦,他是家里的宝贝,跟我一样!其实比我还娇贵,他爸爸好几年前出意外死了,他妈、他奶奶、太奶奶,三代人守着他一根独苗,就怕他有个好歹,所以叫小拴……”

罗衣飞恍惚地听着,原来是这样!“猥琐男”的胆怯和畏缩都有了合理的注解,他不仅仅是一个马小拴,他还背负着一家人战战兢兢的目光……

“做好事前先想想家人,如果失去了你,他们估计也活不下去。不能逞一时之勇,害了他们……”罗衣飞想起马小拴在派出所说的话——他是对的。现在罗衣飞认识到一件事,“猥琐男”其实没有那么猥琐——为了家人保全自己,同样是勇士。

(编辑 文 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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