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9
李桐
一个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初春午后,翻开李元洛先生的《怅望千秋》,年华渐老的他远赴西安——那座一次又一次经历过历史风雨冲刷的千年古都,去赴自己弱冠之年订下的约会。但先生去兴庆宫,并非朝拜帝王的宫苑,而是为了重温诗人的绝唱,寻觅那个被后人赞为“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诗仙足迹。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就像古人般,一匹马,一把剑,一身轻装,漫步山林,踏足原野,纵马轻驰,如同那个几百年前豪放洒脱又命途多舛的一代诗仙——李白。
最让我难忘的还是那一首《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写这首诗的时候,当时的唐王朝,也正在仓皇逃奔的路上。李白此时已经五十多岁了,历经曾经众星捧月的辉煌与前路茫茫的困惑之后,他在庐山的浓重云雾间焦虑万分地祈望唐王朝能早日匡复。此时的他,不论是“昨日之日”还是“今日之日”都不能让他憧憬,惟有长叹一声“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仕途既然如此凶险莫测,还不如在江湖做一个无牵无挂的赤脚大仙,快活一天是一天。
他这一生饮了太多的酒,“金樽清酒斗十千”,“将进酒,杯莫停”……但这一次不一样,他老了,累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马蹄箭鸣、呼啸而过的李白。仕途的坎坷凶险,生活的颠沛流离,此时此刻都只能化为一杯浊酒,让他暂时忘却今世今生的浮沉不快。可惜“举杯消愁愁更愁”,有的愁是用酒也消解不了的。曾经年方24岁“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的他,“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南穷苍梧,东涉溟海”;曾经在公元742年从江南应召再入长安,在金銮殿上,唐玄宗亲手为他调羹待其用餐,杨贵妃也斟酒请李白为自己题诗,平步青云,可以说是直上云霄。但命运简直给诗人开了个特大的玩笑,朝政的腐败,同僚的诋毁,从赐金放还,再到流放夜郎,一个率性任意的李白真的不懂政治。
正如李元洛先生所说:“李白一生与剑形影相随,他的诗文多次歌咏为国献身的侠客风范,反复抒发自己的豪情。他一心以身许国,天日昭昭,但却成为皇权内部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垂暮之年的李白竟落得流放夜郎,从云端猛然间又跌到地狱。夜郎,这个听起来有点狰狞的地名,在我心目中就这样和诗人产生了冥冥之中的联系。我甚至残忍地设想,如果李白真去了夜郎,或许能写出更多新风格、新境界的作品,或许能活出一个全新的李白。
突然想起,今年暑假我去了一趟庐山,一行人踏着一级又一级的石阶登山,只为去看那几百年前诗人随口一吟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但只可惜,现在的瀑布已经不复千百年前的纯粹,无数的人在瀑布前拍照,一旁“礦泉水、饮料……”的叫卖声不停在耳边炸响。那一刻,又有多少人能想起千年之前那个落寞而黯然的身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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