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9
姚勐
生命中所有可眷恋的美好都注定在消逝之中。若非如此,便无所谓珍惜。
比如竹之花。
植物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应是花季。可对于竹来说,花季之后,就是逝去——它们注定会在开花后死去。也就是说,竹最美好的时刻,竟会成为它的绝唱。
蝉也是如此。
蝉一生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地下度过。它们的光辉只能持续一个夏季——最终它们都只会带着一夏的美好记忆离开这个世界。
似乎世上美好的东西都注定“短命”:江南数日即化的雪、夜间一现的昙花、雨霁时的一小抹虹,或是脑中闪过的一首小诗、耳畔微语的一小段旋律,抑或如春风般一晃而去的青春、当初擦肩而过的爱情。
是的,它们都很美好。可它们的美好往往是在失去时才为人珍惜。于是人们常叹息自己不懂得珍惜。《永不说再见》中,老父亲在儿子上火车时说的一声“再见”竞成为二人永别的话语。直到儿子离世,老父亲才意识到父子相处的时光如此短暂。
所以,似乎“永不说再见”,才能更好珍惜。
可是,若无消逝,又何来珍惜?“再見”亦是一种艺术。“再见”给人一种沉重感,但这种沉重感使人将美看得更透彻。
《挪威的森林》一直都在流露这种沉重感。直子逝去了,世上一颗温馨治愈的星随之熄灭;玲子的青春逝去了,曾经轮廓明晰的人格终被磨平;初美选择了自杀,最终成为人哲思的牺牲品。而有关她们的一切,都还保存在“我”(渡边,或是作者)的记忆中。倘若直子仍苟活着,玲子依然自由,初美没有放弃永泽——似乎是个愉快的结局,却远不如悲剧值得人回味。恰似岑参《春梦》所言“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与其给一个廉价的团圆,不如留一个无尽的惆怅。
因此,只有说了“再见”才能够珍惜美好。竹之花的美不在花本身,而在花谢后带给人的记忆画面;蝉鸣之美亦不在声音本身,而在于它留住了一夏的记忆之声。同样,江南的雪、未能抓住的小诗、一晃而去的爱情,都因存于记忆中而美好。
“人亡物存”也体现了这种美好。“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思念化为记忆,因“枇杷树”犹存而深刻并不断回味。“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前半句说了消逝,后半句说了永恒——对应禅学,就是“寂”和“佗”。世间万物就如可爱的乐声与奏乐者,之于茫茫宇宙不过一须臾,然而青山永在,须臾的事物也就永在了。因为记忆是永恒的,所以才有价值去让我们珍惜——“佗”之美妙,盖在于此。
教师点评
作者用了比较冷僻的一个“仡”来表现自己的生命感悟,接受自然的生死循环,在不完美中发现美。在不完善、不圆满、难恒久面前,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珍惜。竹子开花后的生命纵逝、蝉生命酣畅中的绝唱、《挪威的森林》的沉重、岑参《春梦》的惆怅以及归有光的低叹让须臾成为永恒。
(汪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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