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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泥火盆的记忆

时间:2024-05-09

佟才录

我有关泥火盆的记忆,来自本家的一位大伯母。幼年的冬日,母亲经常会领我去大伯母家串门,每次去都会看到大伯母围着花被坐在土炕上,面前放着一个取暖用的泥火盆。

大伯母家生活很困难,冬天买不起煤烧炉子取暖,而大伯母又特别怕冷,于是大伯便用揉碎的马粪与黄黏土掺在一起和成泥,再用一个木质的模子做坯,依葫芦画瓢手工制作成泥火盆的泥坯,再把烧饭的铁锅从灶台上抬下来,把制好的泥火盆泥坯放入灶膛内,把铁锅倒扣在灶台口上,往灶膛里填入柴草烧制一天一夜后,结实耐用的泥火盆就出炉了。

为了防止泥火盆在烧制过程中出现裂纹,大伯在制作泥火盆泥坯时往泥里加入了一些碎布条、旧绳头等,这样泥火盆的泥坯便有了“筋骨”,烧制时就不会裂开了。不仅如此,心灵手巧的大伯还在泥火盆的泥坯上精心刻画了一些美丽的图案,如一头牛、两只鹅等。

有了泥火盆,大伯母的冬天过得舒坦从容多了。雖然泥火盆散发的热量不够强大,但近在咫尺的泥火盆还是令大伯母感到异常温暖。泥火盆也给大伯和童年的我带来很多欢乐。大伯平时没什么喜好,就喜欢在晚饭时抿上两口酒。他的下酒菜通常就是房檐下挂着的那几串红辣椒。吃晚饭时,大伯伸手拽下几只红辣椒,放到泥火盆里一烤,红辣椒因受热急剧膨胀,噗的一声,释放出一缕煳香,颜色也由红变黑。大伯盘腿坐在炕桌前,很享受地抿一口烧刀子,咬一口烧得煳黑的红辣椒,一盅酒下肚,大伯的脸上便泛出红色的惬意。

大伯母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嫁人,小女儿在邻市读书。大伯大伯母很喜欢男孩,要不是大伯母有病在身不能再生,也许就会有小三小四出生。所以我一去,大伯大伯母就特别高兴。他们家也没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大伯母就叫大伯去拿几个土豆来,她用小铁铲扒开泥火盆里的火灰,露出红红的火炭,然后把土豆埋进去。在等待土豆烧熟的间隙,大伯母还会抓一把黄豆粒儿或苞米粒儿,撒在泥火盆的沿儿上。只一会儿工夫,黄豆粒儿或苞米粒儿就嗤嗤地蹿出一股儿白气,接着一缕奇异的香味弥漫满屋。大伯母用火铲把烤得焦黄的黄豆粒儿或苞米粒儿扒拉出来,用手帕擦干净后递给我吃,真是满口香甜!等我吃完了烤黄豆粒儿或苞米粒儿,泥火盆里的土豆也烤熟了。大伯母把它们一个个扒出来,吹掉外层的草灰,再撕掉烤焦的外皮,掰开来,一股馨香沁人心脾。我一口气就能把它们消灭得干干净净,然后摸着鼓鼓的暖乎乎的小肚皮跟着母亲回家了。

大伯母的病越来越重,没熬过几个冬天便离开了人世。在整理大伯母的遗物时,大家都不知该如何处置一直陪伴她的泥火盆。姐姐说,妈妈走了,它也该功成身退了,摔碎了算了,也省得大伯日后看了伤心。母亲赶忙阻止说:“别摔呀,你妈这辈子就怕冷,到了那边恐怕也离不了它,就让它去那边陪她吧。”我们村子里最后一个泥火盆就这样随着大伯母去了另一个世界。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90后”“00后”们,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泥火盆是个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子,泥火盆随着那个时代的远去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和记忆。但那个曾经给了大伯母温暖、给了我童年欢乐的泥火盆,永远地烙印在我生命的记忆里,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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