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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之前(五)

时间:2024-05-10

时祈

上期回顾:陈燃与谭骁当选了舞会的皇后与国王,但他们在结果公布前,一起手拉着手出逃了。在银色的月光下,谭骁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两人的关系因此越发亲近,他们会给对方的朋友圈点赞或评论,也会在空闲的时间约着一起吃饭……

这家店接待什么样的人,陈燃再清楚不过。原先和林至白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听到过这样的风言风语,那时她容不下这些,又不知实情,气得不行。林至白知道了,说过一次,后来这些言语便没再传到她耳朵里。不知道是不是经历得多了,即使这会儿隔着门又听到了类似的话,她竟然不觉得生气。

陈燃只是有些意外,芭蕾舞剧的票是谭骁专程找人要的,那他为什么说是朋友的票?不过也是,那么好的位置,又是早就预订好的,谁会买了不去看呢?

她们的谈话还没停下,不过话题已经离开了谭骁。

“说到这个,你们知道那场芭蕾舞剧的女主角是谁吗?”

“明家的小小姐?”

“说起这个……我这儿有个料,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什么料?”

“有关明小小姐。”

那人一顿,故意拖长了声音,想要吊人胃口,果然有人让她别卖关子,快点儿说。

“明家有三个子女,明冉是最小的一个,家里人一直拿她当宝贝儿宠,又和林家定了亲事。只是明小小姐还小,又正巧要出国,两个人便没成婚,只走了流程。林总一个人在国内,你们猜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必多說,外边几个人猜得八九不离十,她们进入这个圈子不也就凭这几分本事,男人改不了本性,何况明冉还在国外,天高皇帝远,没什么好意外的。

“我怎么听说他们最迟今年结婚,那林总……”

“林总?你说呢?”女人的声音有点儿尖,钻进陈燃的耳朵,“林总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还能离不了这一个?该扔就扔呗。”

该扔就扔。

陈燃没办法听下去了,推开了门。

几个女人见隔间的门忽然被推开,补妆的动作皆是一顿。

气氛莫名有些僵,几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陈燃虽然穿着简单,但那张脸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尤其是眼角下的那团火焰,给她平添了一丝攻击性。

怎么莫名就不敢说话了?

左边第二个大波浪女人率先反应过来。在国内,她见过陈燃几次,知道她是林至白的情人,只是那时林至白护陈燃护得紧,两个人并没有说过话。

大波浪女人收起补妆的粉饼,先开了口:“陈小姐,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陈燃看她一眼,完全对不上脸。

大波浪女人听到了两人分手的消息,知道她的处境,故意往她的伤口上撒盐,笑问:“林总呢?也在这儿吗?”

洗手池是自动感应的,陈燃懒得搭理她,冲了冲手,悬在空中甩了甩,水点飞溅到大波浪女人以及其他几人身上。

她们早就不满陈燃的态度,又知道她现在没了靠山,哪儿会忌惮她?

“就算林总在这儿,陪着他也不是她吧。”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真以为有几分姿色就了不起吗?到头来还不是被甩。”

陈燃抬眸,冷冷地看了过去,淡淡地道:“说够了吗?”

众人都等着看陈燃的笑话,谁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谭骁在包间里,有人进来和他说陈燃在二楼的卫生间出了事。

他没想过陈燃会在这儿遇上麻烦事,更没想过自己的担心竟很多余。踏入卫生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陈燃不会吃亏。这姑娘下手毫不客气,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

谭骁见状,忍不住笑了。

他垂下头,扫视了一圈地上七倒八歪的女人,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陈燃。她低着头,没看他。

陈燃觉得很尴尬,她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想以成年人的方式平平静静地解决,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是被谭骁撞见了。

“你怎么来了?”陈燃跟在谭骁后边,两个人一起上了三楼。

“听说你出了事。”他回过头,道,“怕你吃亏,我就下来了。”

陈燃干巴巴地笑了下:“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当年,陈燃也经历过类似的场面,好在有林至白,之后她再没听到过流言,甚至后来再见到她们几个人,每个人都会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一声“陈小姐”。

陈燃知道,那是因为她和林至白在一起,林至白保护她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谭骁不一样,他们毕竟只是朋友,关系仅仅到这一层。他要是帮她解围,两个人就会越过朋友的界限。陈燃心里暗暗觉得这样的情况不太妙,她和谭骁真的走得太近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这不是能不能解决的问题。”他忽然说。

陈燃愣了一下:“嗯?”

“这不是能不能解决的问题。”谭骁停下,等她走到身边,又说了一遍,他侧眸,视线落在她左眼下的胎记上,“是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两人回到包间门口后,等着的侍者帮他们打开了门。两人下了趟楼的工夫,菜品已经全部上桌,都是谭骁点的。放在餐桌正中央的是陈燃想吃的水煮鱼片,白瓷水纹盘里是一片辣椒,颜色漂亮又鲜艳,雪白的鱼肉埋在火红的辣椒下,气味是掩不住的鲜甜,但现在她没胃口。

他不能让她受委屈是什么意思?

谭骁侧眸,见她没拿起筷子,问道:“不想吃了?”

“没有。”陈燃摇摇头,执起筷子,道,“吃吧。”

“嗯。”

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会儿可以说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谭骁那句引人遐想的话。

陈燃夹了一颗虾球,酸甜口味的,筷尖挂了汁水,她在白瓷盘里碰了碰,道:“其实我在卫生间里听到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谭骁也夹了一颗虾球。

“那几个女人说,那两张芭蕾舞剧门票其实是你专门找人拿的。”陈燃飞快地看了谭骁一眼,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痕迹,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是朋友的票,他没空去看?”

谭骁“嗯”了一声,刚要回答,敲门声响起,两个人的对话也因此被迫中断。

陈燃看着起身的谭骁,心想:这顿饭注定吃得没滋没味。

包间门打开,来找谭骁的是餐厅老板,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他们看起来都是有身份的人,却都在门口等着。

“我去一下。”谭骁把筷子放在一边的白瓷盘上,又替陈燃添满橙子汁。

该有的尊重他还是会给予她的。

包间的门没关严实,陈燃可以看到站在门口的谭骁。她一直觉得,不管在怎样的场合,长相出众的谭骁身上总是散发出不正经的气息,可此刻的他又让她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样的谭骁太陌生。他站在一边,那几个人站在他对面,明明那些人的穿着打扮都比他正式,陈燃却感觉他们像一群犯了错的小孩子,遇到了严厉的大人,不敢违抗分毫。

谈话结束了,谭骁去得很快,回来得也很快。门外的人都静了下来,明明有话想说,却什么都不敢说,谭骁也没回头再嘱咐两句。

包间门重新关上,陈燃的视线从外边收回来,她想问他们来做什么,说了什么话,有没有涉及她的,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陈燃抬起头,发现谭骁正在看她。

“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情。”谭骁忽然开口。

没什么事情算什么事情?陈燃“啊”了一声。

谭骁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包间的门,门外的人大概还没走,他对陈燃解释道:“他们不会再出现了。”

陈燃低头,咬着筷子头。

谭骁不是林至白,他做任何事都不会给对方留余地。陈燃忍不住去比较,那会儿她遇到这样的事情,林至白是怎么解决的。

那时,她和林至白在一起不久,也是被他人议论,场面也是这样混乱。林至白知道后便来找她,不着痕迹地把双方拉开。他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轻易就找到了解决方案,既不伤双方的面子,又让他们道了歉。

一切结束后,他才揽过陈燃的肩膀,带她离开。坐上车后,他轻声安抚她,话语是那样温柔。

他说:“小燃,没办法的。”

“什么没办法?”陈燃不明白。

她和林至白在一起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她要被其他人说三道四,说的话还那样难听?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活该被人污蔑。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叹了口气,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你的想法我都明白,我也想和你一样,可是打骂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让场面变得更加难看。未来我们总归还是要见那些人的,不是吗?”

陈燃默不作声。

“你让我怎么办呢?”

他用手拍着她的背,温柔又耐心地跟她讲道理。

“小燃,我很想和你一样,可我不能和你一样,你能体谅我吗?”林至白捧起她的脸,想要吻她,“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舒服,但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陈燃偏开头,一次又一次躲开那个吻,林至白也不强求。后来,她果真没再听到那样的污蔑,他们再见到她,面上都带了微笑,没人再和她起冲突。陈燃开始相信林至白的话。也对,他们在生意场上有来往,林至白确实不可能为了她跟那些人撕破脸,但又怎么样呢?他已经为她找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法。

陈燃走着神,面前的盘子是空的,她的筷子还在滑动,谭骁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怎么了?”谭骁问她。

陈燃摇摇头,回过神,她心里发堵,也无比失落。她一直以为和林至白在一起的时候,这些事已经有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但其实不是的,原来还有更好的办法——从根源上解决。

吃过晚饭,两人从包间离开。此時,天已经暗了下来,两人慢慢地朝停车场走去。

陈燃的情绪一直不高,谭骁侧头,看了她一眼,问:“在想什么?”

从来时到现在,陈燃时不时就走神,谭骁觉得两人约出来的次数都没有她今天走神的次数多。

她小心翼翼地道:“可以说吗?”

谭骁点头:“嗯。”

陈燃抿了抿唇,道:“其实,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现出不同的样子。”

陈燃记得她和胡涂讨论过这个问题,她们都认为每个人在不同的人眼里的模样与性格是完全不一样的。同一个人做同一件事,喜欢你的人会美化它,讨厌你的人则相反。这是主观意识在作祟,没人能改变,陈燃也是。她一直把谭骁当作朋友,因此,即使知道两个人差别很大,她也没有像胡涂那样去评价他。

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要不是发生了今天的事,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当然。”他丝毫没有辩解。

陈燃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道:“那你呢?在我面前和在别人面前……”

“不一样。”谭骁承认。

“是吗?”陈燃若有所思,那谭骁是什么时候决定用好的态度来对她,把她当作朋友的呢?

她又问道:“比如说话的语气、行为的方式,对我,对别人,你都不一样吗?”

“嗯,不一样。”他侧过头,盯住陈燃的眼睛,“你不是想知道芭蕾舞剧的事情吗?”

陈燃点点头:“对。”

“那现在我回答你。”谭骁仍旧看着她,“如果是别人跟我说她想去看芭蕾舞剧,我不会管,也不会理;因为是你,我才管的。不光如此……”

陈燃愣怔一瞬,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不光如此?”

“嗯,我不想给你压力,不想被你拒绝,所以会找借口,会告诉你是朋友的票,他正好没时间去看。”他直白地袒露自己的心思,“我对你就是和对别人不一样。”

要不是发生了这些事,他本来是打算过一阵再告诉她的……忽然,他在她身侧停住脚步,道:“虽然有点儿不合时宜。”

陈燃眼皮一跳。她忍不住想,四周好安静,他们的对话好清晰,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月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铺洒在谭骁的肩头,他目光灼灼地看进她眼底,说:“陈燃,我在追你。”

陈燃已经一个星期没出过门了,连胡涂都意识到她最近有些不对劲。

两个人趴在床上,陈燃在订回国的机票,时间是两天后。她想,这段时间谭骁要忙毕业的事,林至白的事也算过去了,她散心的时间已经足够长,现在回家真是个好的选择。

“怎么突然决定回国?不是待得好好的吗,最近是怎么了?”

“没怎么。”

“你和谭骁也不出去了。”胡涂问,“是因为上次我跟你说的话吗?”

陈燃点击屏幕的手一顿,摇头道:“不是,我要回国了,联系自然少了点儿。”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放了暑假,我们一块儿回去。”胡涂不理解,道,“总共也没几周了。”

隔壁情侣回来的次数不多,胡涂一直是一个人住,觉得一个人的生活还挺不错,直到陈燃来了,她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现在忽然又要变回孤身一人,她便有些不适应了。

陈燃也不适应。

收拾完行李,她才发觉自己在国外待了小半年,东西置办了不少,加上林至白寄来的礼物,大大小小几个行李箱都装不完。她找来快递员,把林至白的东西都退了回去,林至白知道她不住在胡涂这儿,就不会再打扰胡涂了。

她订好机票,返回了微信的聊天界面。

她已经很久没和谭骁说过话了,其间他约过她几次,她都没回复。一方面,她不想再跟他出去;另一方面,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聊天框上方突然出现“正在输入中”几个字,陈燃的心一跳,谭骁的消息紧跟着弹了出来。

Flame:“要走了吗?”

CR:“啊?”

这是她时隔很久再跟谭骁说话,她本来是想瞒着谭骁离开的,因此什么也没跟谭骁说。因为太震惊,她下意识地回复了。

正迷茫,她突然看到旁边的胡涂正反复刷着朋友圈,查看点赞数。

CR:“你看到了胡涂的朋友圈?”

Flame:“嗯。”

陈燃感到有些窒息,她果然猜得没错。

Flame:“是因为我跟你说我在追你,吓到你了吗?”

他又提这个了,陈燃没敢再回复他。

转眼间,两天过去。陈燃和胡涂到了机场。

“真要走了。”胡涂抱紧陈燃,不想松手,“等我回去找你玩,你到时候不许有事。”

陈燃点点头:“当然,我的时间都给你留着。”

“你回去也要想我,起码一周联系一次。”

“好。”陈燃答应下来。

时间到了,国外的安检向来费时又费事,陈燃提好行李,和胡涂挥手说再见。

她坐在候机室内时,莫名地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谭骁也是在候机室。那时候,他们因为一包纸巾相识,下飞机时,谭骁又帮她拿了行李。她委婉地拒绝了认识对方的可能,他也毫不在意,认定两人未来还会相见。

他们确实相见了,也确实要分别。

陈燃叹了一口气,看着手机里那些没回复的信息,关机,登机。

回国后,陈燃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她搬了家,找了一份新工作。相比之前坐在办公室里混日子,出版编辑要忙碌得多。陈母见她的状态好转,也不再在她面前提过去的事情。不过,有件事非常奇怪,家里总会有几件林至白的东西,当她以为这件是最后一件时,又会凭空出现另一件,大大小小,怎么也扔不完。

如果是出国前的陈燃,看到这些东西大概会掉眼泪,或者回想起这些物件背后的故事,但现在的陈燃越来越少想起了,她只是低头瞥一眼,就把东西丢进一边的垃圾筐,内心毫无波动。

时间一晃进入六月,谭骆高考结束。

谭骆知道陈燃回国后就联系过她两次,想跟她见面,但陈燃担心见到谭骁,都拒绝了。这是谭骆第三次提出邀请,陈燃没法再拒绝。

小海骆:“陈燃姐,我想找你咨询一下学校和专业。”

CR:“你哥来吗?”

小海骆:“我哥?我哥为什么要来?”

小海骆:“我哥才没空呢。”

他说得信誓旦旦的。

CR:“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小海骆:“上次是上次,这次我敢肯定他不来!”

CR:“你怎么这么肯定?”

陈燃有一阵没再听说过谭骁的事情,她回国以后,两个人像是断了联系一般。他不爱发朋友圈,如果不是前段时间陈燃跟谭骆聊起了谭骁,她也不会知道谭骁回国的事情。

小海骆:“因为我哥最近心情很不好。”

CR:“嗯?”

小海骆:“他失恋了。”

失恋?陈燃陷入了沉默,谭骆还在输入文字。她不确定让谭骁失恋的人是她,还是他人口中的杭小姐。

小海駱:“虽然我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真的,你别不信我。平常一放假,我哥能找理由就找理由,绝对不回来;这次还没到放假时间呢,我哥就赶着回来,一定是受伤了。”

小海骆:“昨天我觉得他的状态不好,跟他开玩笑,随口说了一句‘你这样子好像被人甩了,要是放在平常,我哥一个眼神就扫过来了,但你猜我哥做什么了?”

谭骆语气认真,并不像是在跟陈燃开玩笑,说得陈燃都要信了。

CR:“做什么了?”

小海骆:“我哥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回房间了。”

陈燃抿了抿唇,手指戳在屏幕上。

小海骆:“你相信我,这次我哥绝对不会来。”

两个人这才把时间定下,约在了咖啡店。

只可惜谭骆的保证根本不靠谱,该来的总会来。

咖啡店内,谭骁和谭骆面对面坐着。谭骁的肤色比在洛杉矶时白了些,天气热,他只穿了一件黑色泼墨的短衬衫,手肘压在桌边,侧着头,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的她。谭骆则穿着一身深蓝色球服,正朝她挥手,让她进去。

陈燃呼吸一滞,很想逃走,又不能逃。

“陈燃姐,陈燃姐!”谭骆看见陈燃,隔着玻璃兴奋地招了招手,“我在这儿呢,快进来!”

隔着玻璃,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陈燃点点头,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她想问“你不是说谭骁不来吗”,又想到上次的对话,好像问了也是白问,谭骁的行动哪里是他能控制的。

“考得不错吗?”陈燃问他,“你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嘿嘿,还行吧。”谭骆没看出陈燃的不自在,害羞地说,“本来分数还能再高点儿,但因为粗心算错了两道题,也就这样了,能考上大学就行。”

谭骆的分数不低,除了两所最高学府有点儿悬,其余的大学基本都能上。他不想去外地上大学,想着本市就很不错,因此想让陈燃给他一些择校建议。

选位置也很难。

谭骁坐在谭骆的对面,如果陈燃不想直面谭骁,就要坐在他旁边。可陈燃觉得,坐在他旁边比直面他的压力要大得多。

谭骁整理了一下他旁边的位置,问:“不坐下?”

陈燃摇了摇头,仿佛没看见谭骁的动作,选择了坐在谭骆旁边。

她想,之前是真的不应该答应谭骆,要是她对卖萌的抵抗力强一点儿,现在的场面就不会这么让她难受,她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可是,她又转念一想,她和谭骁的事八字都没一撇,又没有闹得很难堪,何况谭骆都跟她说了,谭骁跟别人谈了恋爱,又失恋了,应该早就没把她放在心上了。

“想喝什么?”谭骁开口问道。

陈燃低头看了一眼菜单,道:“都行。”

谭骁最终点了一杯冰美式,谭骆和陈燃则各点了一杯鲜橙汁。橙汁是新鲜橙子榨的,杯子里放了几块冰块。

三个人坐在窗边,陈燃不想直面谭骁,只能一个劲地给谭骆分析报考哪所学校。毕业几年,陈燃对这些也不太了解,是之前谭骆说对她的母校感兴趣,她才去联系了院里的老师,老师对谭骆的高考成绩还挺满意,表示欢迎他报考。

谭骁坐在两个人对面,能看出陈燃在躲他。橙汁里的冰块都要化掉了,她也只是扶着杯子边缘,基本没喝。

“我出去一下。”谭骁起身。

“啊。”陈燃愣了一下,抬起头。

谭骁推了推她面前的饮料,示意她喝几口。

“你们聊。”

跟谭骆讲了太多话,她的嘴唇确实有些干了。

谭骁离开后,陈燃才放松了些。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咖啡店门口的谭骁身上。他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从后边看去,他的头发似乎剪短了些。

谭骆的饮料早就喝完了,杯子里只剩下冰块,他用吸管戳起一块,咬了一口,道:“对了,陈燃姐,回头我办升学宴,你能来吗?”

“升学宴?”

“嗯,等过几天通知书到了就办。我爸妈肯定会请好多人,他们也让我请一些自己的朋友。”谭骆摇了摇她的胳膊,恳求道,“陈燃姐,你也来吧,人多热闹。”

陈燃抬头,目光落在玻璃窗外的谭骁脸上。

他突然回头,两人的视线直直地对上,她顿时慌乱起来。说到底她也没错,她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陈燃,你到底紧张什么?

“不了。”陈燃委婉地拒绝了,“你的亲友我都不认识,去了会很尴尬的。”

“怎么会尴尬呢?有我在,还有我哥。”谭骆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道,“到时候,我让我哥去门口接你,一路护送,一路相陪,不会让你尴尬的。”

可她就是因为谭骁在才觉得尴尬。陈燃轻轻地戳着杯子里的冰块,不知道怎么拒绝。

谭骁真的出去了好久,陈燃跟谭骆说了好多话,也不见他回来。

结过账,谭骆推门出去,顿时一股热气扑到脸上。

“哥,你干吗不进去?”外面真的好热,谭骆无法想象谭骁是怎么忍受住的,“外边好热啊。”

谭骁瞥了一眼陈燃,道:“还好。”

“算了,反正现在也没必要再进去了,我们走吧。”谭骆没多想,又把关注点转移到陈燃身上,脸颊鼓了起来,嘴角有很浅的梨涡,他眨了眨眼,道,“陈燃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升学宴那天我让我哥去接你。”

陈燃慌乱地垂下眼,“嗯”了一声。

七月中旬,谭骆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和陈燃上了同一所大学。

期间,陈燃和谭骁联系了两次,不过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问她请帖寄到哪儿,又给她发了升学宴的具体时间,陈燃都一一应下。两个人也是奇怪,面对面没办法好好沟通,在微信上聊天时话反而多了些。

谭骆的升学宴定在市区最豪华的酒店,离得很远,陈燃也能看到它璀璨的灯火。

在此之前,陈燃跟林至白来过这家酒店两次,都是为了谈生意。要知道在这里吃饭,一顿便饭也价格不菲,更何况是举办宴会。陈燃下了车,她和谭骆打好了招呼,谭骁会下来接她,她只需要在酒店门口等待片刻即可。

陈燃垂眸,翻看着微信里的信息。

两兄弟像是怕她会跑一样,轮番给她发消息,最新一条来自谭骁,他说他马上就到。

因为举办宴会,酒店门口来往停靠的车辆很多,每辆都低调又奢华。最后一辆车是纯黑色的,车牌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串数字。

侍者恭敬地打开车门,林至白从车上下来。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烟灰色西装,打着香槟色领带,气质温润,好似一块白玉。他抬起眼眸,那双眼的瞳色很浅,接近温柔的咖啡色,双眼轻轻弯了弯,步伐也随之一停。

陈燃知道,他也看到了她。

酒店外的灯带是浅黄色的,林至白顺着那根灯带向她走来。他看向她,也许是光线的缘故,陈燃总觉得这一幕太温情,像是电视剧里相爱多年的有情人重逢,下一秒又会陷入热恋,一同沉沦。

“小燃,你回来了。”

那天,她和林至白分开后就预想过两人再次见面的场景,只是她没想过会是在这里,在谭骆的升学宴上。

林至白走到她面前,他没有表现出吃惊,也没说好久不见,像是早就料到她會回来。

陈燃全身僵硬,紧贴着冰冷的白砂石墙,她穿了露背的礼裙,后背蹭过一颗又一颗微小的砂石。

“最近过得好吗?”林至白问道。

陈燃穿着一条墨绿色的露背丝绸长裙,开衩至大腿,肤色白皙,长发好似黑绸散在一侧,她的额前有一缕碎发,惹人怜爱。

林至白抬起手,一如从前那般想帮她拨开碎发。

他刚抬起手,谭骁便站到了陈燃身边,伸手将林至白的手拦在了半空中。

“你怎么……”陈燃忍不住惊呼出声,她都不知道谭骁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来接你。”

气氛胶着,林至白抬起头,眯了眯眼。

林至白记得这张脸。当时这人站在明冉的休息室门口,两人擦肩而过,对方的气场强大,他侧头看了对方一眼,两人对上了视线。

陈燃想起这是谭骆的升学宴,往来的都是宾客,他们这样闹起来实在有失体面。

“松开他吧。”陈燃抿了抿唇。

谭骁把手松开,向前走了几步,身子正巧遮住小半个陈燃,挡住了林至白的视线。他不想让他们对视。

谭骁的力气太大,林至白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的褶皱,装作云淡风轻地问:“小燃,这是你的朋友吗?”

陈燃抬头,看向谭骁。他们俩算是朋友吗?他跟她表了白,她则像胆小鬼一样跑掉了,如果她说他们是朋友,会不会逾矩?

“我……”

谭骁垂眸,视线跟陈燃的对上,他背过手,中指微微下垂,点了两下,示意她接下来由他来说。

“不是。”

你不便说的话,我替你说。

陈燃愣了一下。

“我和燃燃还有事。”

陈燃听到“燃燃”的时候都忘记了管理自己的表情,说了不是朋友,谭骁又用这样的称呼,一点儿也不合适。

“知道了,过几天再见一面吧。”林至白的目光扫过她的侧脸,他也有事,不能再做停留,便说,“我们再聊聊,好吗?”

林至白进了酒店,陈燃长舒了一口气。

背部被石砾硌得没了感觉,她直起身,道:“谢谢你。”

“你没事吧?”谭骁瞥她一眼。

陈燃低头,“嗯”了一声:“还好。”

其实不好。

在国外待了小半年,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与林至白再见的场景,她以为自己早已变得铁石心肠,这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事实却并非如此,她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绪,甚至一看到林至白,眼眶就有点儿泛酸,她一句话都不敢跟他说,生怕真的掉下眼泪。

陈燃眼角红红的,道:“等一会儿再上去?”

谭骁点点头。

两人在酒店门口站了一会儿,夏日的晚上有些燥热,陳燃侧头看了看谭骁,他身着一件银白色西装,内衬是墨色衬衫,在脚灯的映照下,衬衫下摆像是揉进了细碎的月光。每到这样的场合,他总是会穿得正式些,花哨的正式。

“谢谢你。”陈燃不知道说什么,又道了一次谢,如果不是谭骁,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林至白,“过几天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吧。”

陈燃是真的觉得自己欠了谭骁太多人情,即使谭骁没有把她当作朋友。

“没什么好谢的。”谭骁脱下西装外套,靠在墙边,“说白了是我占你的便宜。”

“嗯?”

谭骁垂眸,睫毛的阴影打在眼睑处,五官很深邃:“不是朋友,不想是朋友。”

“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她做朋友。自始至终,谭骁都无比清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两个人靠在墙边,谭骁转身,遮住那片昏黄的光,投下大片的阴影。

慌乱中,陈燃的视线无意间对上他的,想要移开偏又移不开,从他的眼睛晃至耳朵,又到鼻尖,最后落到嘴唇上。

谭骁也直勾勾地盯着她。

陈燃咬了咬唇,遇见林至白的那点儿余悸已经消失不见了。

“朋友太普通。”他说,“我希望有一天能跟你成为男女朋友,可以吗?”

四目相对,陈燃一时间愣住了。她怎么忘了,谭骁这个人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从来都是……直截了当。当初她因为他这份坦诚又赤裸的心思逃开,现在呢?

陈燃不知道两人是怎么上楼的,谭骆遇见她时又说了什么,在宴会上吃到了什么好吃的点心。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玻璃窗户上照出的自己,还有不远处的谭骁。他好像真的没离开过,一直在她身边,像谭骆交代的那样。

陈燃正在胡思乱想,手机振动了一下。

Flame:“吃饱了吗?”

陈燃回头,见谭骁正低着头,等她回消息。

她来又不是为了吃东西的,不过是怕尴尬,拿点心塞几口。陈燃抿了抿唇,没打算说实话,回复道:“嗯,饱了。”

Flame:“送你回去?”

CR:“不用。”

CR:“我自己打车回去。”

Flame:“不行。你打车回去,小骆会怪我。”

谭骁会担心谭骆责怪自己?陈燃抬眸,发现他也正看向她,她再低头,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Flame:“而且,我想送你回家。”

陈燃跟谭骁从宴会厅出来,门童打开车门,她上了车,车门随即被关上,谭骁则坐到了驾驶位上。好像回到了在国外的那段时间,那时他们也经常这样,也都是谭骁开车。

陈燃用余光看他。

“地址。”谭骁问。

之前谭骁给她寄邀请函时,陈燃给的是单位的地址,现在大半夜的,总不能让他把自己送回单位。为了上班方便,陈燃在单位附近租了一套公寓,房子不大,八十平方米,够日常生活了。她把公寓地址告诉谭骁,他偏过身子,在导航里输入了地址。

她偏头去看车窗上两人的影子,谭骁专心开车,没空看她。

这次还躲吗?可她能躲到哪儿去?换一座城市?但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陈燃想,幸好这次谭骁要用导航,导航语音偶尔报出向左拐的提醒、前方有限速的警告,气氛还不算太尴尬。

“陈燃。”

快到公寓时,陈燃看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道路两侧种满了香樟树。谭骁冷不丁地喊她的名字,陈燃转过头看他,他没有侧头看她,视线落在车窗上。

车停在了公寓门口,他对上她的目光,道:“我是认真的。”

下期预告:

“小燃,我舍不得你。”林至白看向她,眼里盛着款款深情,“我知道你也很难受,可我不想我们之间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跟明冉解除婚约,然后娶我吗?”陈燃反问他。

“小燃……”

“我给你这个机会,如果你不想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那你打个电话,跟明冉说你没办法跟她结婚。你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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