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0
草莓一碗
创作感言:这篇文章的出现,是因为某天我突然看到那句“人不能在年轻的时候遇到特别惊艳的人”,于是我就开始幻想,如果咸鱼遇到一个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人会是什么反应,敬仰或者崇拜?还是敬而远之?可惜,长这么大,我好像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所以我就创作了这个故事。
01
许知茴第一次见到沈择木时确实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
这里的第一次见到指的是实打实地和他本人打照面,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从网上或者画报里看到他的精修图。
照片里的他通常是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镜头,脸上少有笑容,留给许知茴的印象便是一位远在天边触不可及的大设计师。
然而,沈择木本人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他的面容虽然和图片上一样清俊出尘,但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简直像一潭死水。
许知茴被他用毫无波澜的眼神一扫,下意识战战兢兢地给他鞠了个躬。
沈择木只是抿唇看了她一眼,看上去疲惫得给不出一点反应,甚至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一直是他的助理姜河在协调各种事宜。
于是,许知茴也尽量保持安静,只在老师赵钰萍的示意下做了自我介绍,并用英语和中文各念了一段诗。
沈择木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之后还闭上眼睛,似乎睡了过去,许知茴便觉得此行怕是没戏了。
许知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她前侧的赵钰萍,担心她会失望。毕竟,这次是赵钰萍推荐她来的,许知茴在来之前并不知道她的雇主是谁,只知道这份工作很简单,只需要每周定期来念念书,就能获得一份不菲的收入——导师赵钰萍知道她家里有困难,在这方面向来格外照顧她。
因此,见到沈择木是一个意外,沈择木这般的性格则是意外中的意外。
许知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正对面的椅子上的人,他单手撑着脑袋,眼睛闭着像睡着了一般,仿佛听不见旁边两人笑着聊天的声音。
许知茴闭紧嘴巴,在心里评价道:此人不太好惹。
仗着沈择木闭着眼睛看不见,许知茴便放肆地用扫描仪一样的眼神扫视他的脸。
不得不说,沈择木长得确实无可挑剔,难怪他虽然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明星一列,本人也格外低调,网上却依旧有那么多“颜粉”。
许知茴出神地想着,一个不注意,便和刚睁开眼睛的沈择木对上视线。
对方的眼神清冷如水,许知茴在心里暗道一声“完了”,原本还抱有的一丝希望也彻底被浇灭了。
半个小时后,许知茴垂着脑袋站在庭院里的石子小路上,一边用脚在地上画圈,一边等待赵钰萍与沈择木道别后便打道回府。
百无聊赖之中,她便开始回忆十分钟前和好友薛如意的聊天——
薛如意在得知她见到了沈择木后尖叫了整整一分钟,用跑来跑去的表情包刷了好几页的屏,然后格外激动地问许知茴,他本人是不是比照片上还要帅,性格温不温柔,声音好不好听,是不是真的像网上说的一样鼻尖有一颗小痣……
许知茴真诚地回了两个字“你猜”,然后就无奈地收起了手机。
和煦的春风裹挟着不知名的香气一同吹过身侧,许知茴皱了皱鼻子,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你——”
她闻声回头,看见不久前被她判断为“不好惹”的人正安静地注视着她。
沈择木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于是只用手指点了点放在身前的鞋盒,淡淡地说:“送给你的见面礼。”
许知茴下意识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白色平底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胶了。
她看着狼狈的后鞋跟,又看了眼格外精致的鞋盒,心头涌上一丝羞赧。
不过她没明白“见面礼”的含义,而沈择木看上去也不准备解释,他的语气和眼神都淡如水,温温和和地说:“以后就麻烦你了。”
02
许知茴就这么被录用了。
她整个人晕乎乎的,抓着姜河问了好几遍“真的吗”,对方笑着跟她保证是真的,并且简单介绍了一下沈择木的情况。
原来,近期,沈择木失眠的问题格外严重,已经到了影响正常生活的程度,赵钰萍想起自己曾经失眠时靠着听许知茴的念书声入睡,便跟他提了一嘴。
或许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沈择木竟然真的选择尝试一下。
至于那天他在他们聊天时闭上眼睛,也是因为听着许知茴的声音,他竟然意外地感受到了久违的倦意。
许知茴本人觉得十分神奇,她回去后甚至录了一段自己的声音,结果越听越觉得亢奋。
当然,亢奋的主要原因还是她一闭上眼就会回想起沈择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睁开眼就会看见被她当宝贝似的摆在桌子下方的鞋盒。
她一直没舍得穿那双鞋,却忍不住每天都拿出来看看。
为了对得起沈择木开出的高价,许知茴格外敬业,每次都提前把要念的稿子背得滚瓜烂熟,再提前半个小时到达沈择木所住的小区,在他家门前晃到准点再上前敲门。
三月的倒春寒来势汹汹,周六早上下了小雨,许知茴出门时忘记带伞,等急匆匆地赶到地方时,头发已经被雨雾打湿成缕状,她不由得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化妆。
虽然许知茴简单地用纸巾擦了擦,但沈择木看到她的样子时还是愣了一下,接着,他很客气地把书房留给她,让她先清理一下,并且让厨房阿姨给她煮了一碗姜汤。
许知茴有点不好意思,端着热腾腾的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辛辣的姜汁滑过喉咙流进胃里,她竟然意外地品出了一丝甜。
许知茴没敢让沈择木多等,在姜汁稍微冷下来后,她便大口喝完,然后一边擦着嘴角,一边赶到沈择木所在的书房。
他正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在听见动静后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抹笑成功地让许知茴本就不灵光的脑袋卡壳了,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磕磕巴巴地道:“谢、谢谢,姜汤很好喝。”
听到她不过脑的话,沈择木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少眠带来的抑郁也稍稍消散,他甚至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味道很好吗?那我等会儿也让阿姨帮我煮一碗好了。”
许知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么搞笑,她连忙摆手,否认道:“不不不,还是有点辣的……”
见她急得几乎要手舞足蹈,沈择木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他在许知茴傻愣愣的目光中和她对视,任由春日和煦的阳光柔和了他的眉眼,他轻声说:“其实,我的脾气还算好,你不用如此拘束。”
03
那天之后,或许是见识过了沈择木温和的一面,许知茴倒真的慢慢放松下来。
她并非英语专业的学生,英语发音算不上多么地道,只能尽力去读得比较标准。
沈择木在听过她念英文诗后就表示他以后都要聽英文版本,理由是她用中文读会让他忍不住去思考文字的含义。
许知茴其实有点想反问他,他又不是听不懂英文词汇,毕竟,她记得他接受过的为数不多的采访中,曾经有一篇是全英语的对话。
可拿人钱财,替人卖命,许知茴的工资掌握在沈择木的手里,她便只能接受他并不算无理的要求。
一开始,许知茴真的相信了沈择木给出的理由。
有一次她念着念着,看见沈择木的嘴角在听到她格外用力地念某个单词时微微勾了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可能是在故意逗她。
许知茴一下子梗住,念不下去了。
久久没听见她的声音,沈择木睁开眼睛,意外地看到她有点怨念的表情。
她蔫蔫地问:“你是不是不困?”
沈择木脸上漾开一抹笑,他说:“托你的福,我最近睡得不错。”
大概是真的休息好了,他眉眼间的躁郁消散了大半,笑容也比一开始多,每每笑起来时,眼里都有流转的光辉。
许知茴不敢长久地和他对视,微微低下头讷讷地说:“那我能不能提一个小要求?”
沈择木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许知茴便鼓起勇气说:“我以后想读中文版的。”
沈择木“啊”了一声,开口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涨工资。”
他看上去有些遗憾,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生动,慢慢说道:“虽然有点可惜,但为了以后还能见到你,我还是答应这个要求吧。”
许知茴听到那句“以后还能见到你”,悄悄红了脸。
04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沈择木看起来一直很正常,以至于许知茴不太相信他之前真的像姜河说的那样失眠到几乎崩溃,需要靠药物才能勉强度日。
直到不久后的清明节前夕,她刚一见到沈择木,就敏锐地察觉出他的状态不对。
沈择木整个人看起来很恍惚,本就白净的脸庞因为失去血色变得十分苍白,还没等她开口,他就主动说自己困了。
许知茴看着他倚靠在书房的沙发椅上,闭上了眼睛,她悄悄地退了出去,不敢贸然打扰他,也不敢就这么离开。
沈择木大概睡了一个小时,醒来后,他的精神依旧不见好。
许知茴迟疑地端着一杯热牛奶走到他面前,见他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的白墙,半晌,他忽然问道:“刚才有没有人来过?”
许知茴赶忙告诉他:“没有,我就在外面,门一直关着。”
听了她的话,沈择木的视线慢慢转移到她脸上。他似乎不相信,又再次跟她确认,还细致地描述了对方的长相。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还带了些偏执,许知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次跟他保证没有人来过。
沈择木在她说完后便愣愣的,仿佛回不过神。
良久,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将手臂压在眼睛上,让许知茴给他念诗。
许知茴忍住心头的微颤,尽量让语调如之前一样平稳,但她念了很久,沈择木依旧没有半点睡意。
他把遮住眼睛的胳膊放下来,盯着天花板,眼里并无焦虑的情绪,反而有些茫然。
许知茴停下来,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过了几秒钟,沈择木低声问:“你说,人去世了之后会去哪里?”
许知茴一时间想不到任何讨巧的回答,只得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沈择木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点笑容。他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一直到许知茴准备离开时,沈择木的精神还没有好转。
临走前,许知茴把刚刚在他睡着时从外面折来的树枝放在桌上,在沈择木抬眼朝她看来时努力笑了笑,建议道:“今天天气不错,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出去走走。”
沈择木的视线从带些嫩绿的枝丫移到她的脸上,片刻后,他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还算真心的笑容,问道:“你要和我一起吗?”
05
没有任何悬念地,许知茴同意了,她甚至在出门前三天就开始挑选要穿的衣服。
薛如意在知道这件事后酸溜溜地说要单方面和许知茴绝交一周,以免她嫉妒心上头,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考虑到沈择木多少算个名人,最终,许知茴带他去了附近一个游客较少的古镇。
相比起周围其他景点,这个古镇并不出名,也因为如此,它还没有完全商业化,依旧保留着小镇独有的特色。
沈择木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看上去更加清俊挺拔。
许知茴带着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设计师穿梭在绿瓦白墙之间,街边散落着各种小超市和卖特产的店铺,许知茴拉着沈择木走走停停,偶尔看到喜欢的物件,她便使出浑身解数跟老板讨价还价。
沈择木看着她一反平日里温声细语的模样,为了几十块钱据理力争,有些好笑地道:“你放心买吧,我有钱。”
许知茴正在端详刚买的书签,闻言,她看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傻呀,有钱也不能当冤大头啊。”
她的语气里还带着没收起来的娇俏,沈择木静静地望着她,倏地勾起嘴角。
接下来,沈择木没再提出任何异议,跟在许知茴后面转来转去,看上去格外乖巧。
他在许知茴手上腾不出空来时帮她接过了新买的糖糕,又在许知茴对着酸奶犹豫不决时帮她选择了草莓味的。
老板娘笑眯眯地注视着她,许知茴回过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逛得太开心,以至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是带沈择木散心。
所幸,沈择木看上去并不介意,反而眼里带着笑意。
许知茴挠了挠头,讷讷地说了声“走吧”。没走出几步,两人便听见身后的老板娘笑着跟别人感叹“现在的小情侣可真好啊”。
她差点没站稳,忍不住偷偷看了沈择木一眼,却见他似乎没听到,只是微微抬起手,挡在她的身侧。
许知茴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她身后蹿出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孩,对方歪着身子和她擦身而过,车把几乎擦到沈择木的手。
许知茴一惊,下意识地把沈择木的手捧在掌心,心有余悸地说:“使不得,使不得,大设计师的手可比我金贵多了。”
沈择木半天没说话,许知茴迟钝地抬眼看他,正好捕捉到他还未收起的呆愣神情。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垂眸看着她,忽然笑了。
等晚上回到寝室,许知茴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晚饭,爬到了床上。
她兀自在心里计算着,沈择木今年二十六岁,她今年二十二岁,四岁而已,差距也不是特别大……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时,许知茴的脸噌的一下红了。她一下子把头埋进被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06
自那之后,许知茴隐约觉得她和沈择木的关系似乎更加亲近了一些,她也不像过去一般总是小心翼翼的,甚至还能主动跟沈择木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因为许知茴家和学校离得不远,周末时,她妈妈给她送来自己腌的小咸菜,许知茴分出一小罐给沈择木带了过去。
沈择木配着一小碟咸菜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碗清粥,很认真地对许知茴妈妈的手艺做出了极高的评价。
许知茴难掩眸中的得意之色,她滔滔不绝地夸赞道:“别的不说,我妈在做菜这方面真的没话说。小时候,我们都是自带盒饭去上学,每次她做了肉丸子,我都吃不到几个,大多都被同学抢去了。对了,我妈妈的针线活也做得特别好,之前,我的校服破了一个小洞,她给我绣了一只小兔子上去,结果在学校里风靡一时。”
提起妈妈,许知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沈择木一直带着笑听着,神情里没有丝毫敷衍,反而格外认真,很感兴趣,偶尔还会针对细节提出一些小问题。
两人都渐渐忘记了许知茴来的目的是给他助眠,反而越聊越起兴。
沈择木看着她眼里熠熠的光彩,很中肯地评价道:“你很爱你妈妈,我相信,她也一定会为有你这样的女儿而骄傲。”
许知茴猝不及防地被他这么一夸奖,抿着唇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没有没有,我妈妈也经常骂我的。”
说完,她看着眼前的人,反应过来后连忙夸了回去:“不对不对,你妈妈才会为生出你这么優秀的儿子而骄傲吧。”
沈择木笑了笑,轻声说:“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所以,我并不知道她会不会为我而骄傲。”
沈择木说这话时面容平静,许知茴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她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她看着沈择木的神情,一时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握住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一定会的,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许知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的坚定,她几乎手舞足蹈地比画起来,口不择言地打了一个不恰当的比方:“比如,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感到非常骄傲的!”
这番话掷地有声,沈择木看着她,忽然弯起眼睛笑了。
这笑容和他过去的都不一样,像在冬日里绽放的花朵,绚丽而奇妙。
他温声道:“嗯,我知道了。”
这天,在许知茴离开前,沈择木带她去了别墅三楼。
整个三楼都被打通成一间屋子,里面摆满了各类画稿,最中间的一张设计图只画了一半,但仅仅从这一半也能看出别样的美丽。
沈择木走上前,抚摸着凹凸的画纸,低声说:“这件衣服的灵感来源是我的朋友,他叫陈岩阳。”
许知茴挠了挠下巴,颇为尴尬地说:“我、我对设计圈的人不太了解。”
沈择木回过身来看着她,没有多解释,只是笑了笑,轻轻地说:“他已经过世了。”
许知茴一惊,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沈择木,又觉得他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安慰。
沈择木侧过脸继续看着那张画纸,慢慢地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无法面对这幅设计图,我觉得这是一个梦魇,只要我不看,我就能忘记他已经过世的事实。所以,从那之后,这幅图一直被我搁置着,到现在也没能完成。”
许知茴愣愣地看着他,几乎是脱口问道:“但最终你会把它补全的,对吗?”
沈择木转眸看向她,微微一笑,说:“也许吧。”
07
许知茴有种直觉,困扰了沈择木许久的心病正在一点点痊愈。
她还来不及欣喜,一组照片便出现在网络上,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照片上是她和沈择木在古镇时的身影,沈择木正伸手帮她拿掉沾在脸上的卫生纸,单看这张图片,感觉格外美好。
爆料人的措辞却十分恶毒,他污蔑沈择木和图片上的女生有着不正当的关系,言之凿凿,仿佛他亲眼所见,还配了几张许知茴从沈择木家里出来的偷拍照。
沈择木在网上略有名气,这则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的爆料很快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短短几个小时内便被广泛传阅。
沈择木年少成名,年少轻狂时也曾因直言不讳得罪过不少人,和他同时成名却一直被他压了一头而怀恨在心的人也不计其数。
爆料的这短短几百字漏洞百出,很轻松就能被驳倒,始作俑者大概也并不在意,或许只是想给沈择木找些不痛快。
被波及的许知茴就很无辜了。上课时,听到有人在她背后窃窃私语,许知茴尚且能忍,但在校门口见到一脸焦急的妈妈时,她的心猛地一沉。
许妈妈在看到网络上的传闻后便寝食不安,连着几天睡不好觉后,终于忍不住来学校找许知茴。
许知茴把她安顿在学校附近的小宾馆,陪着她住了一晚,耐心地跟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一再保证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许妈妈依旧有些惴惴不安,但情绪稳定了很多,而后,她在许知茴的劝解声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半时分,本就浅眠的许知茴听到细微的响动便立刻醒了过来。
月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如流水一般倾泻进来,许妈妈坐在床边,正在无声地抹着眼泪。
许知茴没有惊动她,再次闭上眼睛假装未曾醒来。
风波确实平息得很快,沈择木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找出了这件事的背后主使,并一反常态,高调地出面澄清了他和许知茴的关系。
他在视频最后说“打扰我可以,但请不要让她烦心”,这句话被许知茴翻来覆去地听了好几遍。
她和姜河约定的念书期限还未到,所以,虽然发生了一点小波折,但她依旧按照约定准时上门。
本以为视频最后的那句话已经是近期最令她头昏脑涨的言语,没想到,沈择木在她念书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直到她再也念不下去。
她不自在地和他对视,正要问他怎么了,沈择木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他轻声说:“其实,那个记者还问了一个问题,他问我我们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我当时忽然回答不上来。我想,我应该回答‘是朋友,但在那一瞬间,我却不想说出这个答案。”
在许知茴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难得有些紧张地问:“或许我是有点贪心了,但许知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许知茴听见自己的脑海里涌出很多声音,有古镇里的叫卖声,有自行车清脆的铃响,还有她自己缓慢悠长的念诗声,各种声音交杂,宛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最后,潮水退去,四周恢复寂静,她听见自己说:“还是算了吧。”
08
许知茴拒绝了他。
沈择木久久地僵立在原地,良久的静默过后,他点点头,没有追问原因。
兩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许知茴如往常一般念书,然后道别。
在许知茴最后一次去念书时,门一打开,她便闻到了轻微的酒气。
门内的沈择木看上去面色如常,但行为明显比之前反常许多,思维也格外迟钝。
许知茴接过他递过来的橙子糖,忽然玩心大起,故意不好好念书,给他讲很幼稚的童话故事。
沈择木拧起眉毛,不太乐意地说:“我没有喝醉,你不要糊弄我。”
许知茴敷衍地点点头,照样讲个不停,并且在故事的最后孩子似的一边鼓掌一边说:“最后,王子和公主在城堡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啦。”
沈择木的目光沉沉的,用一种格外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许知茴以为他已经清醒了,刚要讪讪地收回手,就见沈择木抿了下唇,忽然问:“真的吗?”
许知茴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真的什么?”
他有些执拗地看着她,问:“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许知茴差点被他的话呛到,硬着头皮道:“真的。”
沈择木仿佛这才放心了,在她的念叨声中沉沉地睡过去。许知茴本来在趴着数他的睫毛,但不知怎么也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时,沈择木已经恢复了正常,递给她纸巾时眼里带着清浅的笑意。
许知茴把纸巾接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擦擦嘴角。
他们两个的关系始于早春时节,在即将步入盛夏时戛然而止。
沈择木目送她离开,许知茴没有回头,他浅浅的眸光透过她的背影,落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
他想,真是人间好光景。
得知这件事后,薛如意非常震惊地问许知茴是不是不清醒。
许知茴看着薛如意瞪得圆圆的眼睛,蓦地想起她之前看到的沈择木的采访。
他当时成名不久,眼里有不可一世的高傲,他意气风发地回答了许多尖锐的问题,最后说:“此生不愿平凡于人间。”
许知茴告诉了沈择木很多琐事,但她没有告诉沈择木的是,她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她向来很节俭,刚成年就开始通过各种方式赚钱;她妈妈其实有精神上的问题,所以,她从小说话就轻声细语;她妈妈是个跛脚,因为妈妈有一次神志不清时出门摔倒了……
她选择了离家最近的一所大学,梦想着以后带妈妈去一个有山有水的小镇生活。
她没有什么大志向,却不凑巧地遇上了志存高远的沈择木。
命运有时就是如此神奇。
可这些,她都没办法跟薛如意讲,所以,许知茴只是看着她,浅浅地笑着,说:“因为人不能太贪心。”
09
研究生毕业后,许知茴辗转几年,最终带着许妈妈在一个物价比较低的南方小城安顿下来。
这些年里,她和沈择木没有任何联系,唯独有一次,她收到一封来自沈择木的信,他在信里详细地描绘了自己颠簸起伏的前半生。
沈择木年少丧母,父亲是个不太正常的音乐家。他小时候因为过于清秀的面孔和行为异常的父亲受了很多冷落和白眼,直到大学时才遇到赏识他的直系师兄陈岩阳。后来,陈岩阳意外去世,此后,他便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最严重的时候,他经常在半梦半醒间看到陈岩阳的身影,对方如往常一般和他讨论最新的设计风向。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许知茴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成了他的救赎。
沈择木在信的最后写道:山一程,水一程,从此山水不相逢。
再度复出后,沈择木的个人风格比之前还要突出,他一举包揽了各大赛事的奖项,甚至开始出现在曾经极少参加的各类访谈节目中,却从来不说缘由。
唯独有一次,主持人时时妙语连珠,现场气氛格外融洽。
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主持人尝试着问他近年来多次接受访谈的原因,沈择木笑了笑,首次回答道:“也许是不想被人忘记吧。”
主持人很有眼力见地点到为止,并未深究,转而顺着台本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二十六岁作为这次设计展的主题呢?这个年龄对你来说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听到这个问题,沈择木似乎愣了一下,接着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画面。
很快,他清冷的眼里有了稀疏的笑意,如外面的景色一样春意融融。
许知茴站在小卖部门口,手里的冰棍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里而开始融化,黏腻的汁水粘在她的手上。她恍若未觉,只是和小店老板娘一起看着电视机屏幕。
在一片寂静中,许知茴听到了沈择木清朗的声音,他用一贯平淡的语气回答:“大概是因为那年春光好。”
(编辑:八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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