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0
Zoody(猪蝶)
上期回顾:
李至诚说:“我本来正打算出门。”
周以问:“去哪儿?”
李至诚:“找你。”
周以嘴角的笑容控制不住了,她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挂在耳朵上。
高速上的车辆平稳前行,路过一排大树,绿荫掩映,阳光倾洒其间,快要到溪城了。她点开手机自带的相机软件,对准车窗外掠过的景色拍了一张照。
车子行驶两个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下车后,周以捶着后腰,伸了伸酸痛的四肢。
沐心山庄离拈花湾景区很近,是附近规模最大的民宿,整体复刻了唐风小镇的风格,古色古香。山庄里本身也有许多项目可以玩,几个老师说要约着去泡温泉。
进入大门后,看到小庭院里有架木质秋千,周以的眼睛就亮了,她将手机递给旁边的王老师,问道:“能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好啊。”王老师热情地接过手机,应道。
周以走过去,坐在秋千上,摆好姿势,朝镜头笑了一下。
之后,周以挑出最满意的一张,放大图片,去掉背景,只留下她的上半身和秋千,连同刚刚在路上拍的风景照,发了条朋友圈,配的文案是:今天天气很好,适合见面。
陈老师喊大家去前台办理入住,周以拿了房卡,找到了对应的房间。
收拾完行李,周以倒在柔软的床铺上,舒服地扑腾了两下。
群里,陈老师喊大家吃午饭。周以换上一件连衣裙,补好口红,拿着包下了楼。
李至诚大概还没醒,没看见她发的动态,也没给她发消息。
周以边走路边打字:“吃午饭啦,快起床!”
正午的阳光灿烂金黄,有人在屋里睡得昏天黑地。
李至诚是被云岘喊醒的,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满是嫌弃的一张帅脸。
“你来吓人啊?”李至诚捞过被子盖住脑袋,翻个身继续睡觉。
“赶紧起来。”云岘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你知道谁来溪城了吗?”
李至诚懒懒地回道:“谁来了我今天都要睡到下午。”
云岘抱着手臂,已经做好了尽情嘲笑他的准备,道 :“周以来了。”
李至诚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开关键,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睛,提高声音问道:“谁?!”
“你自己看她的朋友圈。”云岘把手机丢给他,道。
李至诚揉揉眼睛,看见云岘给他打了九个电话,姜迎打了四个。
李至诚双手合十,道:“你们夫妻俩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云岘从衣柜里给他拿衣服,道:“说恩人太重,再生父母就行。”
李至诚白了他一眼,骂了声“滚蛋”,而后打开微信,找到了那条发布于十点三十二分的朋友圈。李至诚匆匆地扫了一眼文字,点开了图片。
云岘问:“我应该没认错吧?那是你家的山庄。”
李至诚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地点点头,道:“是。”
他不可能认不出来那架秋千,那是某年的暑假,他爸以新键盘作为报酬,让李至诚自己动手搭的,现在,它摆在了山庄的小庭院里。
李至诚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道:“她说和老师们出来团建,原来是来我这儿啊。”
云岘提醒他:“那你还坐着干吗?”
“哦哦哦。”李至诚套好衣服,火急火燎地刷牙洗脸。
三分钟后,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迎跑了出来,她按捺不住兴奋,仿佛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这还是李至诚头一次见她的眼睛放着光,他“哼”了一声,讽刺道:“我的姜大策划,什么时候上班能这么积极就好了。”
姜迎眨眨眼睛,收敛了表情,躲到云岘身后。
云岘自然是护着她的,咳嗽一声后,他启唇道:“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这是我的老婆,不是你的员工,注意言辞。”
李至诚被气到了,做了个干呕的动作,道:“有老婆了不起?”
云岘催他:“快开你的车。”
一旁的姜迎补完了后半句:“找你的老婆去。”
开车去度假山庄得将近一个小时,赶上周末,交通拥堵,二十分钟过去了,李至诚的车才往前挪动了几十米。
李至诚心急如焚,焦躁地捶打着方向盘,旁边的二位气定神闲,一边闲聊,一边分食姜迎从包里拿出来的盐津桃肉。
李至诚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夸张地咳嗽了两声,架势堪比公园里晨练的老大爷开嗓。
云岘停下动作,看他一眼,了然地点点头,从袋子里拿出一塊盐津桃肉塞到李至诚的嘴里,埋怨道:“你也要吃?不早说!”
李至诚:“……”
盐津桃肉的味道咸酸,李至诚嚼了两下,表情痛苦,一脸嫌弃地道:“这什么东西?”
姜迎向前探出脑袋,道:“好吃吧?简直让人口齿生津。”
李至诚勉强嚼完咽下,他不喜欢吃酸的,冷酷地回道:“好难吃啊。”
姜迎垮下脸,嘟囔道:“你要是觉得不好吃,以后也别再去我的零食筐里拿吃的。”
李至诚清楚地听见了这句话,回击道:“我还没说你呢,哪儿有用办公桌上的收纳篮装零食的道理?你看看咱们工作室现在是什么风气?都是你带起来的!”
姜迎怒了,道:“你在办公室摆一墙的手办就作风优良了?”
云岘听他俩吵架听得头大,安抚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姜迎娇嗔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李至诚贱兮兮地学着她“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云岘问李至诚 :“你要过去的事,你和周以说了吗?”
李至诚摇摇头,道:“没说。”
“你不和她说一声?”
李至诚摸了一下耳朵,道:“我不想表现得很猴急。”
姜迎嗤笑一声,道:“你还不够猴急吗?”
李至诚凶神恶煞似的瞪了她一眼,她缩着脖子,躲到云岘的座椅后,识时务地拍马屁道:“我觉得老板说得对,不能表现得太着急。”
离山庄越来越近,最初的急躁过后,是突如其来的紧张感。李至诚深吸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掌心已经冒出了汗。
“以我和她现在的关系,好像我做什么都可以,又好像我做什么都不可以。”
李至诚很少求助于人,他不屑,也不需要,所有问题他都得靠自己想明白,自己做出选择和决定才行,但现在,他是真的束手无策了,他被困在一个迷宫里:有的时候,阳光刺破云层,眼前明朗,前路清晰可见;更多的时候,浓雾缭绕,阻挡了视线,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走,走几步,不知道前方是墙还是出口。
这道题太难了。
姜迎却不懂他的困惑,理所当然地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她说清楚呢?你们不是都想和对方复合吗?也许她在等你呢?”
李至诚摸了摸嘴唇,在路上堵了太久,他的烟瘾犯了。
他说:“是她甩了我。”
姜迎以为他是顾及男人的脸面,道:“哎哟,追老婆嘛,面子可以先放放的。”
“姜迎。”李至诚没把话说透,“解铃还须系铃人。”
姜迎不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李至诚很清醒:“如果以前的问题还没解决,再来一次,结果也不会变。”
——只有把从前的心结解开,他们才能畅快地谈以后。这个结不在他这儿,在周以那里。
姜迎理解地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当初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李至诚很轻地笑了一下,现在想起来,他还是觉得荒唐:“因为掉了一把钥匙。”
李至诚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没管想刨根问底的姜迎,他就此停住:“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就郁闷。”
他们到达山庄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停车场里满是车,周末来玩的游客很多。
李至诚给周以发了条微信消息,问她现在在干吗,而后拔了车钥匙,刚要收起手机,就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醒,他接起电话,打开车门下了车。
“喂,妈。”
“出门啦?”
李至诚顿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的微信步数变了。”
“……我和云岘有事,怎么了?”
“你俩去哪儿啊?”
李至诚随便编了个理由:“他想给店里换两盆花,我俩在花卉市场。”
不料,这个谎言被沈沐心一下戳穿,她冷了语气,警告道:“李至诚,你三岁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撒谎是很恶劣的行为。”
李至诚打了一个激灵,挺直腰背,猛地反应过来,问:“你是不是看见我了?”
沈沐心说完“回头”,便挂了电话。
李至诚如同机器人一般,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到了身后几十米外站着以他母亲为首的一群女人,几人穿着优雅的裙装,或笑或私语。
大家都是熟人,有一位太太想撮合自家的小女儿和他很久了,李至诚看见她就头疼。
走过去的几步里,李至诚已经换上了与人应酬时的得体笑容,挨个打了招呼。
周末聚会,太太们都带了女儿一起,她们刚刚吃完饭,这会儿出来散步消食,正想去半山腰上新建的花房看看。
和那几个贵妇太太寒暄完,李至诚立马被他妈推到了另一个女人堆里,并收到命令:“带着妹妹们好好玩,刚刚吃饭的时候,我们还说起你了呢。”
李至诚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回头准备求助于云岘和姜迎,却发现那两人早没影了。
李至诚的心思再次被看透,沈沐心的聲音从他的身后悠悠地飘来:“你被我逮到了就别想跑,好好陪她们玩。”
李至诚企图脱身,说:“我是真有事才来的。”
“什么事?”
李至诚当然不能说实话,要是被他妈知道周以在这儿,那会更要命。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周以还没回消息。
“行吧。”李至诚妥协了,“就陪一个小时,我是要收费的。”
沈沐心呵呵地笑着说:“行,我现在就给你转账。”
看见转账通知上的数字,李至诚满意地咳嗽了一声,抻抻胳膊,开始今日份的营业。
不就是一群小姑娘吗,他应付得还少?
李至诚单手插兜,未打领带的白衬衫衬得他多了几分斯文。
他既是剑眉星目的贵公子,又是风流倜傥的少东家。他坐拥身后的整个山庄,对这里的一切如数家珍。他犹如年轻的国王,右手一抬,潇洒又自如地道:“最近花房里的玫瑰开得特别好,走,我带你们看花去。”
团建活动对个人的行程没有特别规定,小陈老师基本是让他们自由行动。
吃过午饭后,几个老师动身前往拈花湾景区,周以临时接到了乐翡的电话,说是考虑到天气因素,有场戏突然改了时间。
周以临时在民宿的房间里上了一堂网课,紧急帮乐翡顺完了台词,而后伸了个懒腰,有些心疼自己这个苦命的打工仔。她起身倒水,拿起手机,这才看见李至诚发来的消息,回复道:“我现在在房间里,正准备出去逛一逛。”
看对方没有立刻回复,周以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她刚刚听王老师说,山上有个花房很漂亮,还有一家很不错的咖啡馆。周以对那些景点没什么兴趣,她把电子阅读器放进了包里,打算去咖啡馆消磨时间。
走到一楼大堂后,周以发现霍骁坐在沙发上,她刚想假装没看见,悄悄溜走,对方就抬头看了过来:“周以?”
周以闭了闭眼睛,扬起微笑应道:“唉。”
“你没跟着去?”霍骁有些意外。
“嗯。”周以点点头,道,“我有点儿事。”
霍骁放下手中的杂志,站了起来,周以的视线也跟着抬高。
他问:“那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周以回答道:“出去随便逛逛。”
霍骁借机邀约道:“想去花房看看吗?听说挺漂亮的。”
周以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能说:“行啊。”
意外地收获了一个同行者,周以不太自在,只顾低着头走路。
山上建了一段玻璃栈道,路面是全透明的,可以看见底下的繁茂树林,仿佛行走在云端。
“周老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霍骁慢了她半步,周以回过头 :“嗯?”
今天阳光灿烂,气温有三十摄氏度,绿叶泛着光,蝉鸣不休,有几只麻雀停在栏杆上。霍骁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却一点儿都不狼狈,他微红着脸颊说:“能不能走慢一点儿?”
“啊?”
霍骁腼腆地笑着说:“我有点儿恐高。”他说的是自己的弱点,却丝毫不窘迫。
周以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道 :“我走得太快了?对不起,对不起。”她往回走了几步,下意识地伸出胳膊。
霍骁搭上她的手腕,道:“没事,慢点儿走就行。”
周以扶着他,放慢脚步,道:“你别往下看,往前走。”
霍骁点点头,两边脸颊露出酒窝,道:“好,往前走。”
走过玻璃栈道后,霍骁便松开了手,他叉着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恐惧的滋味不好受,好在有周以陪着,这样想着,他望向周以的眼神又有了细微的变化。
周以也出了汗,她拿出纸巾,分给霍骁一张。
霍骁接过,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说:“谢谢。”
“不用。”周以用手扇着风,指着一块指示牌问,“前面是不是就是咖啡馆?”
霍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道:“嗯,好像是。走吧,我请你喝咖啡。”
咖啡馆外放置了圆桌和格纹编织座椅,整体看上去是典型的法式风格,玻璃门上绿植丛生,可见许多浅色玫瑰,隐藏其间的木牌上写着花体英文—— Misty Rose(薄雾玫瑰)。
“‘Misty rose是一种花吗?”霍骁好奇地问道。
“不是,这是一种颜色,叫薄雾玫瑰。”周以垂眸,迈步进屋,道,“走吧。”
这间咖啡馆以棕白为主色调,点缀着灰粉,摆设和装饰品复古而精致,门口的五斗柜上铺了碎花桌布,上面的小物件多种多样,给人一种进了古董博物馆的错觉。里面的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放有插着浅色玫瑰的玻璃花瓶,光线偏暗,比起诗意,整个咖啡馆更具有一种让人如临梦境的油画感。
前台的服务生看见他们,微笑着道了句“欢迎光临”。
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着菜单,霍骁浏览完,给自己点了一杯烤栗子拿铁。
“周以,你想喝什么?”霍骁没听到她的回答,转头看过去,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里头的某一桌。
方桌旁围坐了四五个年轻的女孩,她们言笑晏晏,拿着手机聚在一起拍照。有些特别的是,这桌还有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气质出众,连随意地靠在椅子上喝口花茶都透着贵气,似乎他并不是这里的客人,而是咖啡馆的所有者。
有个女孩把手机递给那个男人,似乎是想让他帮忙拍照。男人伸长胳膊接过,横过手机对准她们,样子不算认真,但还算有耐心。
周以终于动了,她拿出手机,解开锁屏后滑动了两下,然后拨了一通电话。霍骁听见男人的手机随之响起。
男人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后,立马抛下了手中的事,飞快地点了接听。
周以问:“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和云岘……”
一句话没有听完,周以就挂断了电话,动作利落干脆。
周以本来就长得英气,这下板着脸,更显得高冷不好惹,连前台的服务生都噤了声,不敢催她赶快点单。
电光石火之间,霍骁顿悟:原来是一场不太愉快的捉奸啊。他明明听说周以单身……
霍骁的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与他平时的温和模样截然不同。他隐隐有些兴奋地想,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介意此刻的场面再混乱一点儿。
接下来,就是他上场表演的时刻。
阳光从打开的门泻进屋里,霍骁逆光站着,幻想自己是偶像剧里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男主角。抒情的背景音乐开始在脑子里播放,霍骁向前迈了半步,抬起左手,遮住了周以的眼睛,从背后把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霍骁猜测,她现在应该是死死地咬着下唇,泫然欲泣。所以,他轻声安慰道:“没事,有我在。”
眼前突然一黑,周以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耳边的细语,她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耳朵又湿又痒,难以忍受。
搞什么?她想挣开,霍骁却紧紧地箍住了她,仿佛她迫切地需要这个拥抱。
周以深吸一口气,微蹲下身,气沉丹田,使出全身的力气用胳膊肘向后推了一下,然后抡起了胳膊。
霍骁:她这架势是要干什么?哪部电视剧是这么演的?他是深情的男主角,又不是街边的地痞流氓。
出于保命的本能反应,霍骁赶紧卸了力气,松开了手。
周以使出去的力气突然没了地方承受,由于用力过猛,她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往后倒。
霍骁见状又赶紧来拉她,周以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抻得要脱臼了,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骨头错位的声音。
情况逐渐失控,被扯回来后,周以和霍骁迎面撞上。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周以惊恐地闭上了眼,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有工夫想,如果她就这样撞上对方坚硬的胸肌,撞出脑震荡,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 如果霍骁有胸肌的话。
“啊!”
“呃!”
一声惊呼,一声低吼,仿佛火星撞上地球,碰撞出的却不是火花,而是血泪。显然,周以算漏了她的身高,这么撞过去,哪儿能撞到人家的胸膛?
額头磕到了硬物,一瞬的钝麻感过后,是钻心的、火辣辣的疼,她咬牙骂了句英文。
霍骁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痛苦地捂着嘴,一再确认门牙没被撞飞才放下心。
周以摸到额头上有湿热的血,整张脸都扭曲了。
很快,屋子里的人都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李至诚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把视线投向门口。背着光,他只能看见两人模糊的身影,想着也许是小情侣在吵架推搡。
李至诚觉得无趣,正要收回视线,却突然一顿。
那女孩怎么这么像周以?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想走近求证。
确认那就是周以后,李至诚刚要出声喊人,就看见那个碍眼的男人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李至诚眼球充血,血压飙升,把拳头攥得“咯咯”响。即使他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表面上看也只是脸色略微阴沉了些。
李至诚不再走过去,站在几米外的地方,克制着怒火,压低了声音喊道:“周以。”
周以听见后,捂着额头回头看他。对上她一副要哭的表情,李至诚的心空了一瞬,他顷刻将其他的情绪全部抛到脑后,拔腿跑了过去。
“怎么了啊?”
“学长。”周以拿下手,眼眶里盛满了泪,一开口,眼泪便如珠子般滚落,她抽泣着说,“好像磕到了。”
李至诚捧着她的脸,仔细查看着伤口—— 磕掉了一小块皮,露出了肉,此刻正冒着血珠。
他轻轻吹气,问:“疼不疼?”
周以的声音带着哭腔,委屈至极:“疼死我了。”
李至诚的心揪了起来,他道:“也心疼死我了,祖宗。”他替周以抹了一把泪,抽了几张前台的纸巾,替她擦去伤口边缘的血迹。
周以想抬手,却被李至诚按住了,他道:“别碰,我带你回去擦点儿药。”
两人相携离开,留下一屋子八卦群众,霍骁自然待不下去,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领,推开门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反正他不尴尬。
回想起刚刚娇气可怜、哭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周以,霍骁又有些不自在。他感受到了不在他预料之内的心软和酸涩。
霍驍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那里应该青了一块,其实他受的伤也不轻。
如果没有突然介入的男人,给她擦眼泪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呢?
大概不会吧。那个男人出声之前,周以把嘴唇咬得快要破皮了,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她原本是不打算哭的。
疼痛感过去后,哭声停止了。周以抽回自己的手,插进口袋里,低着头快步往前走。李至诚加快步伐跟上她,问:“走那么快干什么?”
周以想装作善解人意,话却控制不住地说得咬牙切齿:“你再不回去,妹妹们得生气了吧?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李至诚抓住她的胳膊,问:“哪儿来的妹妹?”
周以偏过头,嘟囔道:“你明明说过不去的。”
李至诚的手滑过她的手腕,和她掌心相贴,他道:“我真没想去,是被我妈强迫的。”
周以不信,“嘁”了一声,道:“那么多个妹妹,介绍对象还是皇上选妃?”
李至诚的手指穿过周以的指缝,紧紧地扣住她的手,他道:“再多我都不喜欢。”
周以刚刚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挣脱不开,也没力气折腾了,她抽了两下手,见抽不出来,就随他牵着了。
李至诚开口问她:“那个就是耶鲁的?”
周以“嗯”了一声。
李至诚追问道:“你们怎么一起行动了?其他老师呢?”
周以解释道:“正好碰上了。”
李至诚将信将疑地问:“是吗?”
周以察觉出不对劲,抬头瞪了他一眼。该生气的人明明是她吧?怎么反而变成她被审问了?她抬腿就往李至诚的腿上踹了一脚,而后气鼓鼓地往前走。
不知道李至诚是不是被踹疼了,他不再追上来,落后两步,慢慢地走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盯着脚下的路,一个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
走到玻璃栈道上时,周以突然停下,回头小跑到李至诚的身边。
李至诚心里一紧,问:“怎么了?”
周以还是不看他,抿着唇,没消气,但伸手牵住了他的手,道:“别往下看,被吓到腿软了,我可背不动你。”
李至诚得寸进尺,与她十指相扣,应道:“好的。”
“到底是哪个蠢蛋提议修的这个?难道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恐高吗?”周以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抱怨道。
李至诚皱了一下眉,抿着嘴不说话。
能俯瞰山林的玻璃栈道、四季花房、咖啡馆,这些都是他的创意。他怎么就成蠢蛋了?
但他知道,周以是在为他抱不平—— 她一直以为他还恐高。
李至诚心里酸软,用指腹抚了抚周以的手背,问道:“来山庄怎么不告诉我?”
周以没好气地回道:“你又没问。”
“你知不知道,我是一路提速赶过来的,结果刚下车就被我妈逮住了,让我去陪客。那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吵死了,还缠着我给她们的游戏账号送金币和宝石,我可不干。”李至诚吐槽起来滔滔不绝,臭不要脸地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饱受压榨的苦力工人,丝毫没提高额报酬的事。
天气炎热,两人在室外没走多久就都出了一身的汗。
山庄里有家超市,周以拐进去,买了两个可爱多甜筒。
“辛苦你了,这是奖励你的。”周以把巧克力味的甜筒递给李至诚,自己吃草莓味的。
李至诚剥开包装,继续吐槽道:“花茶难喝死了,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是怎么想的,怕胖就不喝奶茶,怕晚上睡不着就不喝咖啡,没意思。”
周以咬着冰激凌,撇了撇嘴,心想:刚刚看你喝得挺开心的啊。
回到民宿后,李至诚找前台要了医药箱,跟着周以回了房间。
听到她的楼层和房间号,李至诚问:“要不要给你换个套房?”
周以赶紧摇头,道:“可别,现在这间挺好的。”
刷房卡进屋后,周以立马溜进了厕所,想看看额头上的伤口,考虑着要不要在网上写篇帖子,标题就叫“我破相了,因为我的额头被人啃了一口”。
虽然伤口不大,但看上去还是有些血腥,牙齿果然是人体最坚硬的部位。
出来的时候,周以看见李至诚皱着眉蹲在茶几边,翻找着箱子里的药—— 他认真专注的时候都是这副表情。
他的衬衫袖子卷了上去,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李至诚没有沦落为“肥宅”,大概就是因为他还喜欢打打篮球,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周以才慢吞吞地挪过去,坐到了沙发上。李至诚先用棉签棒帮她擦干净血迹,再涂抹了一点儿消炎药。
“咝——”周以疼得倒吸一口气。
李至诚放轻了动作,道:“疼就掐我。”
周以听话地照做,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李至诚疼得低骂了一声,搓了搓被她掐红的地方,道:“我怀疑你趁机报复。”
周以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你也可以报复回来。”
李至诚朝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吹了吹,道:“我可舍不得。”
周以不说话了,抠着衣服的纽扣,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涂完药后,李至诚拿出了一片创可贴。
周以一看,拒绝道:“别吧,把这个贴在脑门上,多丑啊。”
李至诚垂眸看了她一眼,挑挑拣拣半天,找出一片儿童用的创可贴,上面有蜡笔小新的图案。他撕开贴纸,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摁在了周以的脑门上,道:“外头灰尘多,还是贴一片吧。”
两人坐得很近,周以发现李至诚的脖子上沾了一根猫毛,于是伸出手替他拿掉。
李至诚感觉到指甲剐蹭到了皮肤,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周以看他反应过激,解释道:“有根猫毛。”
李至诚用手背蹭了蹭脖子,語气里带着警告的意味:“别随便摸喉结。”
周以问:“为什么?”
“这是男人的第二性征,懂不懂?”
周以笑了,不理解他的敏感点,脱口而出道:“那你别的地方,我也没少摸啊。”
李至诚静默了几秒,眸光暗了下去,双手撑在身后,身子向后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打量起周以此时的面部表情。
他勾起嘴角,眉梢耸动,浅浅地笑着道:“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乱说话是什么后果。”
周以紧盯着他,装傻地挑衅道:“什么后果?我忘了。”
她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李至诚看了周以两秒,突然站起身,右腿膝盖抵着沙发边沿,极具侵略性地向她压了过去。
眼前的光线暗下来,周以呼吸一滞,心脏“怦怦”地乱跳。
李至诚将另一只膝盖抵在她的双腿之间,往左右拨了拨,将双腿的间距分得更开。裙摆布料绷紧,周以不安地动了动。
李至诚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周以屈起胳膊挡住脸,做着自欺欺人的举动。
李至诚用带着体温的手指刮了一下周以的皮肤,在他熟悉的她的敏感点。
周以毫无防备地颤了一下,草莓奶油的味道还残留在口腔里,格外黏腻,喉咙紧涩,此刻,她急需温水解渴。
李至诚咬在一个足够隐秘的地方,不轻不重,也不会留痕,只是起提醒作用。
周以不敢看他此刻的姿势和神情,光是想象,她就要崩溃了。
李至诚并未停下动作,指尖是他破城的武器,他步步为营,张弛有度。
倏地,周以浑身一僵,酥麻感传遍四肢百骸,这一刻,她大脑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窗帘遮住了室外的阳光,屋里好像一处无人秘境,不知昼夜,一切都失了真。
李至诚轻而易举便能拿捏住她。
“别。”周以哑着声音制止。
她认输了。
李至诚掀起眼皮看过来,判断道:“看来是想起来了。”他很轻地笑了一声,从她的身上撤离了。
压迫感消失后,周以终于能喘气了,她并拢了双腿,坐直身子,看见他身上的衬衫都没出现一点儿褶皱—— 她输得彻彻底底。
李至诚又走过来,想伸手替周以整理衣服,却被她一掌拍开。她胡乱地扣上扣子,快步跑进卫生间。
周以特地背对着镜子,将后腰抵在洗手台上,不想看见自己脸颊和眼尾的潮红。
太不争气了,到最后她成了被玩弄的那一个。
周以有过很多毛病,大多是被李至诚惯出来的,然后又被他想办法治好了。
刚恋爱那会儿,两人都还年轻,对于性事,周以不敢,李至诚舍不得。接吻、拥抱、肌肤相贴容易擦枪走火,但再动情,李至诚都会及时止住。
有时候,周以想试探他,恃宠而骄地想使坏,她会故意用言语撩拨、挑衅、暗示。一次两次,李至诚不理她。后来,大概是她实在太过分,她被他按趴在桌上,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他威胁了一句:“再乱来就等着。”
回忆完毕,周以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然后把冰凉的手掌贴在脸颊上降温。等心绪终于平静下来后,她才打开门走出去。
李至诚站在窗边,举着手机在打电话。
下期预告:
为什么她从来都不明白?
“周以,麻烦你搞清楚一件事。”李至诚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下床时,他随手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声音比初秋的夜风还凉,平静而冷漠地宣告道,“这么多年,不是我死缠烂打,是你离不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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