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光

文/[俄罗斯]巴乌斯托夫斯基 译/曹世文

我在灰蒙蒙的黎明时分醒来。屋子里洒满了均匀的黄光，仿佛是煤油灯光。光是从窗子下面照进来的，圆木天花板给照得最亮。

奇怪的光——不太亮，一动不动——不像是阳光。这是秋叶在发光。在有风的漫漫长夜里，花园里枯叶撒了一地。落叶簌簌作响，一堆堆堆在地上，发出黯淡的光辉。由于这光，人的脸好像晒黑了似的，翻开的书页仿佛蒙上了一层旧蜡。

日子就这样开始进入秋天。对我来说，它在这天早晨立刻就到来了。在这以前我没注意到它：花园里还没闻到腐烂的树叶味，湖里的水还没有发绿，早晨木板屋顶上还没有铺上一层厚厚的严霜……

秋天来得很突然。只因为一些最不引人注意的事物而引起的幸福感觉，或听到鄂毕河上远方轮船的汽笛声，或一个偶然的微笑……秋天出其不意地到来后，立刻占领了整个大地。花园和河流，森林和空气，田园和鸟儿们……一切都成了秋天的。

山雀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它们的叫声好似打碎了的玻璃的声音。椋鸟头朝下倒挂在树枝上，从枫叶后面向窗子里张望，发出好像用钉锤敲打鞋底的啪啪声。隔壁院子里住着一个性情快活的人一一村里的鞋匠，雄椋鸟仿佛在模仿他，而且经常为了雌椋鸟而争斗。

每天早晨，许多候鸟聚集在花园里，仿佛聚集在一个孤岛上。花园在各种鸟鸣的伴奏下乱作一团，抖落了树上一簇簇的叶子。然后，鸟儿一天天地少了，不安静的它们逐批飞往南方。

树叶开始飘落，白天黑夜地落个不停。它们时而随风斜飞，时而垂直降落在湿润的草丛中，像下蒙蒙细雨般。这雨，一下就是几个星期。快到9 月底的时候，小树林就光秃秃的了，透过密密的树干，便能看到寒光闪闪、微微发蓝的远方和收割后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