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曾园
《茶的真实历史》由美国学者梅维恒(Victor Mair)与瑞典记者郝也麟(Erling Hoh)所著。梅维恒本人地位很高,是享誉世界的汉学家,北美敦煌学第一人。
随便读上几页,就会被该书文笔的巧妙所陶醉。细读该书,还能感受到写作上的精雕细刻、千锤百炼,占有资料也堪称宏富,立论高屋建瓴,不愧大师风范。翻译成中文后用词准确,文体典雅,说此书是全人类期待的经典之作也许并不为过。
《茶的真实历史》写的不仅仅是茶,该书是令人信服的人类的嗜好史。当然,这方面的著述不说汗牛充栋,也早已珠玉在前,《茶:嗜好、开拓与帝国》、《香料传奇:一部由诱惑衍生的历史》、《绿色黄金:茶叶帝国》等一系列提神醒脑的好书已经规划了此类书籍的叙述轮廓。梅维恒的写作与此类著作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的写作线索非常清晰,他写的其实是人类文明史的一个侧面。
梅维恒将人类嗜好的发展通过几个时间点串在一起,1720年,欧洲的咖啡馆风靡一时,取代了之前热门的可可热饮店。孟德斯鸠说:“咖啡已成为巴黎的时尚,咖啡店的主人知道如何调制咖啡,让进店的客人喝了以后可以增长智慧。客人离店时,每个人都觉得脑筋好使了,比到店时至少好了四倍。”
那么,茶是如何进入西方的?1543年以前的布哈拉,茶仍然是人们道听途说、津津乐道的商品。土耳其历史学家塞勒比在布哈拉了解到从西藏人买茶的事情,将之与自己喝的咖啡、君斯坦丁堡的人抽鸦片相比。
17世纪上半叶,茶叶成了伊斯法罕人民起居的一部分。1638年,德国外交官亚当·奥莱里亚记载,波斯人煮茶,以味苦色黑为佳,又往茶里加入茴香、八角、丁香、红糖。
茶叶进入西方之后,茶或咖啡成了永远的二选一问题。无论在哪里,人们选择的理由永远是看待它们是否壮阳。在西方,咖啡显得阳刚一些,茶就阴柔一些。在撒哈拉以南的毛里塔尼亚则有针锋相对的迷信:喝咖啡会使男人丧失阳刚之气。
这些信息以前中国人是不知道的。但是,梅维恒仍然沿用了汉语文献的不准确猜测,“和藏人一样,蒙古人的主要食物也是肉、奶制品和谷物,需要喝大量的茶幫助消化。”其实,无论是藏人还是英国人,饮茶的主要目的就是提高生活质量。
梅维恒教授对世界历史文化极为熟悉,但对茶叶似乎还不够精通,他曾写道:“尽管制作茶砖的原料都是老茶,甚至还有细枝,陈年老茶砖的收藏家还是不乏其人。他们大多收藏茶砖中的精品,诸如产自云南的普洱茶。”其实,茶砖中有老茶叶甚至细枝,本来就是应有的工艺,不值得大惊小怪。另外,普洱茶的精品大多是饼茶,砖茶价格不能望其项背。
梅维恒教授在书中说,蒙古的早期文献中并没有茶的记载。《蒙古秘史》也没有提到茶。但其实,中国的考古工作者已经发现了蒙古地区的壁画中出现过饮茶的内容。
书中还说中国人将并不足信的传说当做历史的一部分,如神农尝百草,遇毒得茶解的故事。但这不是事实,故事就是故事,从来没有一本严肃的中文书籍将这种传说当做历史。
翻译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如将“工夫茶”写成“功夫茶”。
但这并不是让我真正失望的地方。总的说来,本书其实就是将全世界与茶有关的资料大部分搜罗殆尽之后,去粗取精,重新整合。整合能力自然是世界一流,这没有疑问。但本书的大量信息不够准确、也不够新。本书没有宏大的新看法,只有罕见的旧细节。
我的看法其实是有针对性的,美国濮德培教授在《征西》一书中对准噶尔与清朝的征战中茶叶起到的作用令人难忘,许多未发之覆得到彰显,新见解随之扑面而来。这样的书才能与学术大家的水平相匹配。
从超越国家的角度来看,梅维恒拥有全世界一流的研究条件,也的确研究了全世界较繁难的课题,名列前茅不假,但成就却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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