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被注了水的好书

杨津涛

王笛教授向以研究四川地區的民众生活闻名，其《街头文化：成都公共空间、下层民众与地方政治（1870-1930）》及《茶馆：成都的公共生活和微观世界（1900-1950）》等著作广受好评。2018年，他沿着这一脉络，推出新著《袍哥：1940年代川西乡村的暴力与秩序》。这是王笛意图效仿史景迁《王氏之死》，对“微观史”写作的一次实验。

阅读本书之前，原以为作者会通过很多案例，充分展现袍哥在川西的活动和影响，拿到书之后才发现，王笛的主要例证只有一个，即“望镇”袍哥的副首领雷明远。书中有关此人的事迹，全部采自沈宝媛所写《一个农村社团的家庭》——她1946年在燕京大学的毕业论文。70多年前，沈宝媛去到“望镇”，记录下雷鸣远一家的生活。

在《袍哥》中，王笛围绕沈宝媛的论文，增补了一系列背景材料。比如，第二章介绍川西农村的历史、地理和经济;第三章概述袍哥在四川的兴衰;第九章是袍哥内部的种种规则，等等。显然，以学术专著面目示人的《袍哥》，实际上只是沈宝媛旧作的“阅读笔记”。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本书，王笛在序言里有解释。他说，《袍哥》原本是一篇论文，题目为《乡村秘密社会的多种叙事——1940年代四川袍哥的文本解读》（发表于《四川大学学报》2015年第3期）。将《袍哥》和上文所说论文对比可知，王笛新书是将讨论沈宝媛论文及雷鸣远的部分大幅扩充，然后再把原先与之处于并列地位的沙汀小说《在其香居茶馆里》、文史资料《霸踞竹篙集党、政、军、匪、袍于一身的反动人物贺松》等，作为了沈文内容的旁证和补充。

大致而言，《袍哥》这本书的核心内容，完全可容纳进一篇论文。当王笛要将十几页的论文变为一本300多页的书（其中100多页为注释、附录等）时，除了尽量注水，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呢？或许，有关沈宝媛报告中雷鸣远事迹的阐释，更合适的篇幅，是在王笛计划的《袍哥：一个秘密社会的历史与文化》里占有一章。